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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道老太李世济(下)

 戏迷知音 2022-07-20 发布于天津
在上篇中我们主要挖掘整理了李世济的从艺历史,虽然不全面,也能看出她这些年的努力以及为弘扬程派所作的贡献,同时也引来不少传言。

对于传言,我们从没听她有过任何的解释。
李世济的改革,遭到很多专家和同行的明嘲暗讽,一些权威为了维护他们的地位,一些人为了讨论标准,有暗地里添油加醋夸大事实的,也有针锋相对的抨击的,一时间各种传闻纷纷出炉。

我时常听到一些说法,相信很多人也都听说过,李世济阻止新艳秋参加纪程演出的事,是否真实?我不是参与者,只能保留怀疑,并且我有些疑问:

在程先生身边最久的弟子,也是果素英认可的李丹林,为什么没有参加活动?像中华戏曲学校培养的李玉茹、赵金蓉等为何也没被邀请参加?这都是李世济打压的吗?

据我所知,李世济和新艳秋的关系很好,在新艳秋故去后,李世济很早就买了花篮送去,与钟嵘差不多前后脚送的,但是新老的追悼会因故推迟,她俩送的花篮上的鲜花已经败了,所以没有陈列出来。

而像什么排挤谁,迫害谁等等就更多了,我不是当事者,也不知道其中的详情,但有一点大家都清楚,文革后的李世济一直被高层领导所重视,她想排挤谁,想迫害谁,完全可以在领导面前说句话,也不至于见到同门毕恭毕敬地打招呼,而被漠视,更不至于上门去找人谈心,被其家人骂出来吧。对于晚辈更是提携了,有求艺的,总会毫不保留地倾囊相助,她的实力在那摆着了,已经名利双收了,还用非要排挤谁,非要跟后辈争天下吗?

李世济很红了,难免被嫉妒,俗话说人红是非多,这些年她一直在是非中度过。当然了,李世济也有她的问题,不可否认她有强势的一面,傲气但不沉于是非,她曾说“莲花出于污泥,我有我的性格,我可以反抗,我可以不理这些人,他对我好我也对他好,他对我不好,我会躲他远远的”,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她这种性格,也使我们几乎没有看到她为自己的说话,而是任凭传言各种版本飞。

她有强势的一面,也很强梁,她爱戏如命,为了唱戏,宁可不要孩子,所以唐小浩出生很晚。在一些原则问题上她会很较真,这也难免有被嫉恨。她是那种直言爽快的人,说话办事总会有不令人满意的地方,甚至是家庭问题上都没处理好,近亲间也很少往来,等等这些,其实都是由她的性格和处事方式造成的。

在艺术上,一些人认定李世济就是一个叛逆者,究竟她叛逆了多少呢?咱们还是以事实说话,看看她到底叛逆了多少......

常听抨击她的人说,李世济的程派不正宗,糟蹋了程派

如果从专业培养角度说,李世济是票友下海,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很多地方肯定不比专业,但是其艺术造诣,还是相当高的。因为李世济有个好帮手,唐在炘对她要求很严,他更清楚票友下海能有一席之地很难。


似乎骂句李世济就能表明立场,更显得自己“老程”持重。这些人真去研究李世济与程砚秋唱法上的区别了吗?不要只注重李世济改了什么,也不要纠结她正宗不正宗,从事实去看,李世济才是程砚秋唱腔的最忠实继承者。


我对戏曲一知半解,我不会去用专业术语讲清楚,只是凭感觉去欣赏,我制作了程砚秋和李世济《荒山泪》视频来对比一下,看看究竟李世济如何糟蹋程派的。

这段“夜织”的西皮慢板唱腔第一句,“听谯楼二更鼓声声送听”,对比着程先生的唱腔来看,李世济对“楼”字的腔,“二”字的腔,“声声”二字的腔以及“听”字腔的处理,完完全全是程先生的唱法,丝毫没有改动。

李世济用的是最早的《荒山泪》本子,整出戏的节奏到细节处理上,都没有改动,是原原本本的搬演。我只是抛砖引玉地举这一句例子,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搬来全剧一句一句地对比,或以程先生为标杆(程先生还有中国唱片、54年的实况录音可以对照),对比一下其他人的资料,就更清楚谁改谁没改了。


很多人觉得李世济的唱腔中没有男性粗嗓,而不像程派。我觉得程砚秋的唱腔不适合女性,但是女性学程派,应该根据自己的特点,进行再加工,而不是一味追求那种压着嗓子模仿男性的唱法,我们可以称之为男人程派。

女性唱程派,本来就可以得天独厚地把女性的柔媚表现出来,近些年来,一些演员却追求男人程派,这不仅使观众听着不累,演员也会因此损坏嗓子,过早结束艺术生命。而我们看看二代女性演员中,卓有成就的新艳秋、章遏云、侯玉兰、林玉梅等等女演员,都不是男人程派。八十年代,还有为了追求男人程派所发挥出来的亮嗓程派,我觉得也是造魔,把女性该有的美都亮没了。

程派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就是发音问题。当初程砚秋根据自己的条件创立程派,早年还能控制住喉音,用气把握也好,而其晚年也明显多了许多重喉音,这是他自己也无能为力的,李世济等人也一样有这个问题。

可以不客气地说,唐在炘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他一直在幕后帮助李世济研究程派,或许是意识到了程派的这个致命点,他们对唱腔进行了改革,一方面减弱了重喉音,在程派唱腔基础上,添加了新元素,使之新颖但没脱离程派;另一方面加大了乐队伴奏,以优美的音乐旋律来衬托程派声腔的美感,但庞大的乐队也有喧宾夺主的感觉。

这种改革,很难说成功与否,但在当时确实很受欢迎,到八十年代中期以后,李世济有些气力不佳了,有唐乐队的陪衬,掩盖演员本身的一些问题的同时也淹没了演员的发挥,有了很多的反对声。

2001年唐小浩的突然离世,使唐在炘一病不起,李世济也在经历了丧子之痛后,身体、嗓音发生化,加上年岁大了,气力不足的问题越来越明显,才会摇头晃脑,显得很吃力。

李世济很顽强地坚持在舞台上,而“三剑客”(唐在炘、闵兆华、熊承旭)已不复存在,她继续由着性子试图再进一步的改革,失去了唐在炘的把持和配合,却屡屡失败,也给别人留下了糟蹋程派的话柄,甚至被一些人讥讽为“猫叫”。



其实不只是李世济,所有程派演员到一定年龄都会遇到这种情况,不能以李世济晚年的毛病和改革的失败,来抨击李世济一生的艺术成就,毕竟人家一直是靠打拼红火了很久。


回头我们再说文革后李世济创新,那时候她改戏不是无章程的乱改,而是根据自己的条件,有选择的去改,比如争议最大的骑马改坐车,骑马本身就是个考验程派演员腰腿功的,程派二代弟子中,文革后似乎只有她演出了该戏。作为票友下海,又非盛年,改坐车也是扬长避短。我觉得改不改坐车不是主要问题,主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放大了问题,以此来抨击。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李世济很多有好的地方他们不提,专挑不好的来说。


这出戏去掉了祭坟的大段反二黄,增加了民族团结的结尾,在团圆一场中,有段非常出色的唱,十分悦耳动听。这出戏饱受争议,但《文姬归汉》绝对是程派戏中难度最大,最繁重的,很有研究价值的戏。如果当初不改,我们今天可能就无缘见到该戏全貌。很可惜,这出饱受争议的剧目,没有多久就被束之高阁,而送儿女一段唱,却成了经典。 

提到“送儿女”不得不提到另一段“傻丫头”,这是李世济改编传统戏中,加入的有异曲同工之妙的两段唱,这两段唱的唱腔新颖,时代感很强。从行腔来看,依旧是程派的规律。“傻丫头”一段出自《梅妃》,这出戏虽然没有像《文姬归汉》那样引起极大反感,但也颇有争议。

李世济在文革后首演《锁麟囊》时,对原剧也做了适当修改,成为程派演员必演剧目和范本。看过很多版本的这个戏,我还是认为,李世济的这出戏很经典,尤其八十年代的版本,几乎无人超越。李世济的《锁麟囊》是按程砚秋1954年版本演唱的,包括词都没有变。

说到这我们再看看李世济的《锁麟囊》春秋亭一折的表演,这段二六的第一字“春”就是直来直去地唱出来的,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一些人爱在这里耍腔玩,那是不对的。程派唱腔的特点的闪着、躲着、空灵的、圆润柔美的多种结合。“悲声”的“声”字她是用的老派唱法,像“隔”是收着音唱,有些人习惯放开唱,就属于造魔了,这个二六的最后是用气息带动最后一声,而不是单纯靠嗓子唱出来的。以气带声是程派精髓。还有流水最后的“忙把梅香我低声叫”的“低“字,向上挑了,只有程砚秋和李世济是这样唱,足以说明李世济追求程派,对每个字都是用心抠出来的。

程派的腔是直来直去的,有时候要涉及到让板让过门,比如归宁一场里“新婚后不觉得光阴似箭”,有些人把“阴”字的过门都唱了,一下多了几处拐来拐去的腔,就不是程砚秋的东西了,另外程派有腹韵,“婚”字要从un上归韵,不能直接唱婚,“箭”的归韵不能拖泥带水,点一下就过去。其实这都是一些程派的技巧,或者说是小零碎,如果忽略了这些,就剩下“样”了。


有人说李世济的表演零碎太多,我说她做戏很细,选妆奁的唱腔咱不去剖析,就看下这场的表演,第一段唱完后的神态动作,把闺中大小姐的出嫁前的焦虑娇嗔都表现的很到位,加上赵丽秋的陪衬,这个人物就活了;当梅香出主意找朱裁缝时,薛湘灵用轻看、挑眉、落目、轻轻扭头的连续动作,表现了认可,而不是直接说出来,使大小姐的派头十足;胡妈妈换花瓶来,当听到富贵绵长时,一个小惊喜的表情,一扭头抿嘴点头微笑,又是一个满意的娇态;抓手绢的傲娇,看妆奁时的喜悦,看到锁麟囊时不满意的表情,直至老夫人问话时的无奈叹气的神态,都表现的非常到位。以及后面出嫁时各种表情,落难时的无助,朱楼时的伤感等等情感变化,脉络很清,一步步很到位,很生活化,也很自然妥帖,把程派的意境演的很完美。

红花绿叶,这出《锁麟囊》的配角也非常齐整,赵丽秋的梅香,曹世才的胡婆,唐小浩的大器,叶盛长的薛良无人能比。






什么是意境,首先说每一出戏,都有一个魂在,这是潜移默化的,难以去表述清楚,但确实存在的,每个有成就的艺术家,都能赋予戏的灵魂,使戏中人物活起来,观众才会觉得好。

对于每个流派来说,又有各种不同的意境,比如梅派的意境就是国色天香,典雅华贵又不失朴实无华,这种意境是最难拿捏的;而程派的意境如空谷幽兰,灵动而又玄妙。学好一个流派,不是说掌握技巧就能把握好这种意境了,这是悟性和平时一点一点的积累,那些卓有成就的艺术家们也是这样一点一点历练出来而达到这种意境的。






现在很多演员,只是在模仿,力求要像男人程派,并没有把流派本身的潜在意境发挥出来,好吗?好,有味道吗?有,过瘾吗?不过瘾,这种华而不实应该是一种普遍现象,很多的戏迷粉丝,也是在追求像,所以演员也好,票友尤甚,只在像男人程派上下工夫,甚至是连毛病一起学,学到最终,流派也就没有了魂,意境全无,顶多落一个“样”。

我们还说改戏,其实程砚秋一辈子都在改,不止是程先生,其他人也一样,因为不改就顺应不了时代,满足不了人们的审美需求。顺应时代的改是无可厚非的,李世济曾说“程先生就是大树的根,我们是枝叶,只有互相的帮,互相的衬,这棵大树才能茂盛。”她的理念是对的,初期的改革也是可圈可点的,像《文姬归汉》《梅妃》这样的戏,虽然改了,但是还是尽量把好的东西留下来,她为了能把程先生的东西保留下来,做了很多努力。

很多人喜欢标榜正宗,在我看来函授也好,入室也罢,还有私淑,只要能让程派的枝叶茂盛,能把程派的东西保留下来,把程派的意境发挥出来,就是正宗程派,话又说回来了,就是程砚秋各个时代的录音全都不一样,程砚秋都不断改戏,正宗又是以何为标准呢?没有标准,这些传人们又谈何正宗呢?
其实很多传人本人都没说过自己是正宗程派,他们在继承和发展程派中,都有不同程度的贡献,而有些人却非要较真正宗不正宗,有什么意义吗?

我还是很佩服李世济对程派艺术的执着追求,佩服她为弘扬程派所作的贡献,我不赞赏她晚年的改革,但更不赞同以她晚年的失败而去诋毁她的一生艺术成就。不要为黑而黑,在诋毁李世济前,应该去多了解了解她。

李世济是一个不服输的老人,也是一个霸气的老人,更是一个可爱的老人,李世济已经离开了我们,她一生都没为自己的功过辩解过,这就算是对她一生成就的一个总结吧,其实想说的还有很多,我们今天还能记起她,还能念及她的功过,也是很难得了,寥寥草草地文字就作为对她的一个纪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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