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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诚(聊斋故事)

 老大姐嗨 2022-07-20 发布于山东

河南人张某,他的先辈是山东北部地方的人。明朝末年,山东北部大乱,张妻被清兵抢去了。张某过去常在河南做客,就在这里安了家。又娶了个河南的妻子,生了个儿子,名叫讷。

不多时光,这个妻子死了,他又娶了个填房牛氏,也生了个儿子,名叫诚。

这个牛氏很蛮横,嫉忌张讷,拿他当奴仆豢养。给他吃粗劣饭食,还让他上山打柴,每天得打够一担柴,打不来就鞭打辱骂,令人难以忍受。暗地里留着好吃的给张诚吃,让他跟着塾师念书。张诚渐渐长大,孝敬父母,友爱弟兄,看到哥哥劳苦,很不忍心,背地里劝说母亲,母亲不听。

一天,张讷上山打柴,没打完,来了暴风雨,躲在岩下避雨。雨停了,天色已晚,肚子饿的很,就背着柴禾回了家。母亲检查一下,嫌柴太少,生了气,不给他饭吃。张讷饿火烧心,进了房,躺在床上。张诚从塾房下学回来,看到张讷没精神的样子,就问:“病了吗?”回答说:“饿呵!”问他原故,张讷把实情告诉了他,张诚不痛快地走了,过了一会儿,怀里装了饼来给张讷吃,哥哥问道饼是哪里来的,弟弟说:“我偷了面粉,请求邻家嫂嫂给做的。只管吃,不要说出去。”张讷吃了饼,嘱咐说:“以后别再这样了,事情被发觉了会连累弟弟。再说,一天吃上一顿饭,也饿不死。”张诚说:“哥哥本来身体就弱,

哪能多打柴!”

第二天,早饭后,张诚偷偷上了山,来到哥哥打柴的地方。哥哥一见,吃惊地问道:“你要上哪里去?”回答说:“要帮你打柴!”问:“谁叫你来的?”说:“我自己来的呀!”张讷说:

“先不说弟弟不会打柴,即便能打,也不能让你打!”于是催促

弟弟赶快回去。张诚不听,用手扳脚踏帮助哥哥打柴。还说:

“明天拿着斧子来。”哥哥到跟前制止他,看到弟弟手指割破,鞋也磨穿,伤心地说:“你不马上回去,我就用斧子砍死自已。”张诚这才回去。哥哥送了他半路,才返回去又打柴。傍晚回去,张讷到了垫房里,嘱咐老师说:“我弟弟年幼,该多管教。山里虎狼很多。”老师说:“头午不知去哪里了,已经责打了他。”张讷回家,对张诚说:“不听我的话,挨打了吧!”张诚笑着说:“没有的事!”

第二天,张诚带着斧子又上了山,哥哥吃惊地说:“我说不让你来,怎么又来了?”张诚也不回答,只是忙活砍柴,汗流满面也不歇息。约摸砍够一捆柴,张诚也不辞别就回去了。

老师又责罚他,他就说了实话。老师感叹他的友爱精神,也就不再禁止他上山打柴。哥哥多次劝止,弟弟总是不听。

一天,张家弟兄和几个人在山上打柴,忽然来了只老虎,大伙吓得都趴在地上。那老虎竟然叼着张诚跑了。老虎叼着个人,跑不快,被张讷追上。张讷使劲砍了一斧子,砍中老虎大胯。

老虎痛得发狂般跑走了,张讷追了一阵追没了影,痛哭着走回来。大伙劝说他安慰他,他哭得更伤心了,说:“我这弟弟不同一般,况且是为我死的,我还活着干什么!”就举起斧子砍自已脖子。大伙急忙拉住,那斧头已经欣进肉里一寸多深,鲜血直冒,张讷昏死过去。大伙吓坏了,撕开他的衣服给包扎起来,把他抬回家去。继母哭着骂道:“你杀了我儿,想划道伤口来搪塞罪过呵!”张讷呻吟着说:“母亲不必烦恼,弟弟死了,

我也不活了。”人们将张讷放在床上,分头离去。张讷创口疼痛得不能睡觉,只是整天整夜倚着墙壁痛哭。父亲怕他也死了,不时地到床前喂他点东西吃。牛氏知道就骂个不休。张讷干脆不吃不喝,三天就死了。

村子里有个走无常的神汉,张讷在路上遇见他,向他追诉了以往的苦难,就问询弟弟在哪里。神汉说没听到他弟弟的消息,就转身领着张讷走去。到了个城市,遇见一个青衣人从城里出来。神汉拉住那人,替张讷打听弟弟的下落。青衣人从佩袋里拿出拘拿册子仔细察看,男女一百多名,并没有姓张的犯人。神汉怀疑在别的册子里,青衣人说:“这路归我,别的差人怎么能逮去呢!”张讷不信,硬拉着神汉进了城。城里新鬼旧鬼,形影摇晃,来来往往,也有过去的熟人。张讷近前去问,始终没有知道的。忽然,大伙吆喝着:“菩萨来了!”抬头看见云彩中出现了个大人,光芒照彻上下,顿时觉得世界通明。神汉祝贺说:“大郎你有福气呵!菩萨几十年才来趟阴间,救苦救难。这次正巧让你遇上了。”拉着张讷跪下。鬼犯们纷纷扬扬,合掌齐声念诵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声音响彻大地。菩萨用柳枝遍洒甘露,细微如雾。刹那间,雾收光敛,菩萨不知去向了。张讷觉得脖子沾上甘露,斧砍的地方不再疼痛了。神汉就领他一块回去。看到家门了,神汉才告别走了。

张讷死了两天,忽然又苏醒过来,详细讲述了阴间见闻,

说弟弟没有死。母亲以为是胡编的谎话,反而痛骂了他一场。张讷受屈,却无法说明,摸摸创口已经长好,硬撑着起床下地,

跪拜父亲说,“我就要上天入海去寻找弟弟,如果见不着,就一辈子也就不回来了。父亲就当儿子已经死了吧!”父亲领他到无人地方,对着脸痛哭,却不敢挽留儿子。

张讷走了,常在四通八达的大道上,向来往行人打听弟弟的消息。路上断了盘缠,就要着饭走路。过了一年,来到金陵,这时,他已是破衣烂衫,躬身驼背,一步一挪老在路上。

忽然看见有十多人骑马奔来,赶忙闪避路旁。那些人里有一个象是长官,约有四十来岁,壮士骏马,前呼后拥。内里还有个少年,骑匹小马,几次啾看张讷。张讷觉得那是贵家公子,不敢抬头去看。那少年勒马稍停,忽然跳下马来,招呼说,“不是我哥哥吗!”张讷抬头仔细一看,是弟弟张诚呵!拉着手放声大哭起来。张诚也哭着说,“哥哥怎么漂流到这般地步,”张讷说了情况,张诚更加悲伤。随从都下了马,问明原故,真告了长官。长官命令给张讷一匹马骑着,一道回到府里,才详细询问。

当初,老虎叼走张诚,不知什么时候放在路边王了,张诚在路上躺了一宿。正巧张别驾从京城来,遇上了,看着张诚相貌文雅,很是怜惜,让人救护,张诚渐渐苏醒。张城说了乡里住处已是离这里很远,张别驾就带他一道回了自己的家。又用药给张诚治疗伤处,几天才治好了。张别驾没有大孩子,就收了张诚做儿子。这次,正是张诚随着张别驾出外游逛观景。

张诚将经过详细告诉了哥哥。正说话间,张别驾进房来了,张讷再三拜谢。张诚又到内房,捧出新衣让哥哥换上。于是,摆宴叙淡。别驾间,“你这一族在河南,有多少家口?”张讷说:“没有。我父亲原是山东地方人,是流落在河南的。”别驾说:“我也是山东地方人。你老家归哪里管?”回答说:“曾经听父亲说,属东昌管辖。”别驾吃惊地说:“咱们是同乡呵。

什么原故搬到河南来的?”张讷说:“明朝末年清兵入境,抢去先前的母亲。父亲遭到兵火,家宅烧光。以前父亲曾经在西路做买卖,往来熟悉,就在河南定居了。”别驾又惊问,“令尊什么名字?”张讷告诉了。别驾惊得呆了,瞪大眼睛看了一阵,又低下头来思考一番,疾忙跑到内房里去。不多时,张老夫人走出来。大家围绕着拜见后,张老夫人问张讷:“你是张炳之的儿子吗?”回答说:“是!”老夫人大哭起来,对别驾说:“这是你弟弟呵!”张讷弟兄愣了,不明白怎么回事。老夫人说:“我嫁给你父亲三年,流亡到北方,跟了黑固山。半年后,生了你哥哥。又过了半年,固山死了。你哥哥在旗下补上官职,升了这官,现在已经卸任了。时时刻刻想念故乡,就解脱了旗籍,复归了原来的宗族。多次派人到山东,打听不到一点音信。哪里知道你父亲西迁了呢!”又对别驾说:“你认弟弟做儿子,折福减寿呵!”别驾说:“以前问道诚弟,他没说过是山东人,想必年幼不知道吧!”三人就以年龄排顺序:别驾四十一岁,是老大;张诚十六岁,是老小;张讷二十二岁,是老二了。别驾有了两个弟弟,十分高兴,和他们同吃同住,全部了解了离散的原由,打算回到河南家里去。老夫人得知牛氏蛮横,恐怕不能相处。别驾说:“能相处就住在一起,不然就分居过日子。天下哪有没有父亲的人!”

于是,卖了宅子,置办行李,定了日子,向西出发。到了村边,张讷和张诚先跑去禀报父亲。张父自张讷走后,妻子牛

氏不久就死了。张父孤独老头,晚景凄凉。忽然见到张讷进来禀报,象做梦般惊愕;又看见张诚,喜欢极了,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泪流满面。弟兄二人又禀告说别驾母子来到,张父停止哭泣,万分惊奇,笑不成,也哭不成,木头般呆呆站着。接着,别驾进来,拜见完毕,老夫人把着张父的手,面对面哭起来。张父又看到丫环仆人,屋里屋外满满当当,坐立不安,不知该怎么好了。张诚没见到亲娘,问后才知道已经死了,号啕大哭得断了气,一顿饭的时辰才苏醒过来。别驾拿出钱财,

起楼建阁,请来老师,教两个弟弟读书。马棚里骏马欢腾,住房里人声喧闹,张家居然成为大户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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