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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堂里的爱情

 毛炳森 2022-07-21 发布于上海
杨锡高

五六十年前,上海人把热恋的女友、未婚妻叫作“敲定”。这个词很形象,很动感,好比盖章,“啪嗒”一下图章“敲”下去,关系就“定”下来了,铁板钉钉。所以,叫“敲定”。

老底子,社交圈子小,娱乐活动少,处于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找对象是道难题。在工厂上班的,找来找去,十有八九是师兄师妹,属于日久生情型;插队落户的,不甘心找“村里的小芳”,怕将来断了回上海的希望。有些“拆烂污”的“插兄”,在当地结了婚生了子,而一旦可以返城,就拿“村里的小芳”一脚“蹬开”,留下“孽债”的故事。

那些留在弄堂里的适龄男女,“螺蛳壳里做道场”,基本属于青梅竹马型。东厢房的卫东毕业分在里弄生产组,每天在“黑铁墨脱”的车间里脚踏冲床,“咯咚咯咚”,加工脚踏车配件。西厢房的红梅毕业后分到无线电二厂,生产红灯牌收音机,在窗明几净的流水线上用电烙铁焊接元器件。在邻居们眼里,两个人不在一个档次。那个年代,无线电厂,不管几厂的,只要是仪表局的就是第一金饭碗,“吃香”得“一塌糊涂”。

但全弄堂的人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两个浑身不“搭界”的人居然“敲定”了。最最胸闷的是亭子间阿姨,她家老大在贵州插队落户,因为表现好,作为工农兵大学生被选拔到北大读书了,阿姨满心欢喜,打算老大毕业回上海后介绍跟红梅“轧朋友”,现在却被卫东捷足先登,“出外快”了。

过了几年,恢复高考,卫东从里弄生产组直接考进复旦了。后来,卫东跟红梅搬离老弄堂,搬进了教师公寓。慢慢的,卫东成了有名的经济学家,经常在电视上出镜,分析社会经济现象。照理,这种经济题材比较深奥,收视率不高,但老弄堂里的阿姨妈妈们却看得“扎劲”。她们说:“小辰光看他不声不响,想不到现在分析问题头头是道,很有'腔调’呃!”有辰光老邻居聚会,大家都好奇地问红梅:“当初侬跟卫东'敲定’,阿拉还不敢相信,总感觉生产组配不上侬仪表局。”红梅笑笑:“那时候,每天夜里,全弄堂'墨彻里黑’,都熄灯困觉了,只有东厢房窗前的台灯亮着,他在看书学习。”阿姨妈妈们感慨:“还是红梅有眼光,卫东好比'绩优股’。有些人,只看眼前利益,到头来,往往'苦头吃煞’!”

弄堂里的爱情就是这样,有甜,必然也有苦。亭子间阿姨屋里厢的老大,毕业分配到上海一家杂志社当编辑。后来跟隔壁弄堂的阿珍“敲定”了。阿珍舅舅在洛杉矶,于是老大跟阿珍去了美国。去了以后才发现,那边也不是什么天堂。像样的工作找不到,最后被迫跟阿珍“拜拜”了,跟上海家里也早就失去了联系。亭子间阿姨蛮“窝塞”,前两年趁着动迁搬到了遥远的奉贤,再也不想看到老弄堂里的老邻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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