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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太极往事——陈清平的拳技前辈们（上）） 民国以来，关于太极拳起源的问题一直争论不休。后来以唐豪、顾留馨为首的陈家沟论者认定太极拳为明末陈家沟陈氏第九世陈王廷 ①所创，而太极拳其余各家派皆持反对意见，认为太极拳并非陈家所创，而是起源于张三丰，后传至山西王宗岳，以至蒋发。实际这两种说法可能都存在问题，它们把复线性的历史演变过程单线化了。 陈王廷事迹，较早为民国时期陈鑫《陈氏家乘》所记，文称： 陈奏庭，名王廷，明庠生，清入武庠，精太极拳。往山西访友，见两童子扳跌，旁有二老叟观，公亦观之。老者曰：“客欲扳跌乎？”曰：“然。”老人命一童子与之扳跌。童子遂搂公腰，亮起，用膝膝公气海者三，将公放下，忽老幼皆不见。天亦晚，公怅然而归。公与登封县武举李际遇善，登封因官逼民乱，以际遇为首，公止之。当上山时，山上乱箭如雨，不能伤公。遇一敌手，公追之，三周御寨未及。李际遇事败，有蒋姓仆于公，即当日所追者。其人能百步赶兔，亦善拳者也。公际乱世，扫荡群氛，不可胜记，然皆散亡，只遗《长短句》一首。②  陈家沟陈氏宗祠中供奉的陈王廷、蒋发画像，“文革” 期间被毁。此为陈家沟后人陈庆州于1962 年拍摄。 陈鑫的弟子陈子明也有记述： 陈王廷，字奏庭，崇祯康熙间人。明末天灾人祸相继而起，地方官又罔恤民困，苛征暴敛，无所不知。登封民无力纳粮，官逼之，遂揭竿起事，以武举李际遇为首。公与际遇善，往止之，力劝不听，但约不犯温境。满清定鼎，际遇事败族诛，有蒋姓者仆于公。一日，公命备马出猎于黄河滩，有一兔起奔， 蒋追，未及百步获之。公忆及际遇有一部将，能健步如飞，马不能及。询蒋， 果即其人。③ 以上记述中，陈王廷到山西遇神仙及蒋发百步赶兔一类口传的真伪，自不必多论。而陈鑫也只是说陈王廷“精太极拳”，并未称陈王廷“创太极拳”。赵堡保存的民国十七年（1928）陈鑫手稿，在《枪棍字解》与《四套锤》之间有一篇《辨拳论》，内云： 前明有父女从云南至山西，住汾州府汾河小王庄，将拳棒传与王氏。后河南温东刘村蒋姓得其传，人称仆夫。此事容或有之。至言陈氏拳法得于蒋氏，非也。陈氏之拳不知昉自何人，自陈氏迁温代下就有太极拳。后攻此艺者，代不乏人。如明之奏廷，清之敬柏、季甡，好手不可胜数。后有赵堡邢西怀、张宗禹，又后陈清平、牛发虎皆称名手。陈必显不摸原由， 谓学于蒋氏，大为背谬。④  陈鑫手抄本中的《辨拳论》 通过陈鑫这篇《辨拳论》，大致可以解释陈鑫只说陈王廷“精太极拳”而不说“创太极拳”的原因。因为按照陈鑫的思路，陈氏自始祖陈卜迁到温县时，就带着太极拳过来了，自然比第九辈陈王廷要早得多。不过，后来的陈家沟论者也基本没有采纳这一说法，而是大致认定太极拳为陈家九世祖陈王廷所创。 蒋发，似确有其人。据赵堡刘庆玺和吴金增等人于 1988 年去距赵堡不远的西水运村了解，蒋家仍有后人。据其后裔蒋干元所述：蒋发，字福，生于明万历二年（1574），祖籍开封府东蒋家寨，后随家迁往河南怀庆府温县赵堡镇。蒋干元保存有先祖蒋发所使用的兵器—长把手梢、袖捶、拐棍等，原本还有双鞭，大的五斤、小的三斤，不慎遗失。据说因担心黄河水患，蒋发后人曾将蒋发墓碑移于黄河大堤一小洞内存藏。 陈鑫所记载的陈王廷“际乱世，扫荡群氛，不可胜记，然皆散亡，只遗《长短句》一首”之内容，也被唐豪、顾留馨等人视为陈王廷创太极拳的证据。《长短句》曰： 叹当年，披坚执锐，扫荡群氛，几次颠险。蒙恩赐，罔徒然。到而今，年老残喘，只落得《黄庭》一卷随身伴。闷来时造拳，忙来时耕田。趁余闲，教下些弟子儿孙，成龙成虎任方便。欠官粮早完，要私债即还。骄谄勿用，忍让为先。人人道我憨，人人道我颠。常洗耳，不弹冠。笑杀那万户诸侯，兢兢业业，不如俺心中常舒泰。名利总不贪。参透机关，识彼邯郸。陶情于渔水，盘桓乎山川。兴也无干，废也无干。若得个世境安康，恬淡如常，不忮不求，管他世态炎凉。成也无关，败也无关。不是神仙，谁是神仙？⑤ 所谓“闷来时造拳，忙来时耕田”，今人借用训诂法认为，“造拳”的“造”，更可能是“造访”而非“创造”之意。⑥ 而按方言，“造拳”大致与后来的“练拳”意思相当。⑦更有研究者细致分析了《长短句》，认为其并非陈王廷所作，而是出自陈鑫本人的手笔⑧，并且考评了陈王廷之后陈家沟所出现的《拳经总歌》，认为其只是照搬或重组戚继光《纪效新书·拳经捷要篇》中的词句而来，从而证明陈王廷时代陈家沟并没有太极拳。⑨确切地说，陈家沟传习的拳技是当时盛行于河南，并一度流传到山西洪洞一带的长拳，陈家沟称之为“炮捶”。⑩ 戚继光《纪效新书·拳经捷要篇》共三十二势，陈家沟拳则有二十九势的名称与之相同或相似。将民国时期陈子明书中拳照与《纪效新书·拳经捷要篇》的图像对比，可发现二者存在诸多近似。⑪如此一来，陈氏拳很可能就是明代戚继光《纪效新书·拳经捷要篇》的“活化石”。除此以外，陈家沟与戚继光还有另外的关联线索。若《长短句》并非出于陈鑫手笔，而确是陈氏祖上传下来的，其文辞实际更像是晚年戚继光的境遇和心态。由此，陈氏拳与《长短句》皆有可能为陈氏祖上直接或间接得自戚继光。只是至今尚缺乏直接的史料证据可以明确陈家沟拳与戚继光之间的在具体传承层面的关联。  注释 ①：“陈王廷”，有作“陈王庭”。经赵任情考证，认为并非同一人。（详见赵任情《“陈王廷”与“陈王庭”确非一人》，《武魂》2004 年第 12 期。） ②：陈鑫：《陈氏太极拳图说》“陈氏家乘”，开封：开明印书局，民国二十二年（1933），“附录”第一页。 ③：陈子明：《陈氏世传太极拳术》“陈王廷传”，上海：中国武术学会，民国二十一年（1932），第一页。 ④： 和有禄：《和式太极拳谱》“附录二”，北京：人民体育出版社，2003 年，第 271 页。 ⑤：陈鑫：《陈氏太极拳图说》“陈氏家乘”，开封：开明印书局，民国二十二年（1933），“附录”第一页。 ⑥：谭大江：《评陈王庭“造”拳》，《中华武术》1995 年第 1 期。 ⑦：此为周伟良教授经实地考察后告知。 ⑧：于志钧：《陈氏家乘〈长短句〉考证》，《武当》1994 年第 11 期。 ⑨：于志钧：《评陈家沟三个时代的三种拳谱》，《武当》1995 年第 4~6 期。 ⑩：于志钧：《陈家沟陈氏祖传拳考证》，《武当》1993 年第 3 期。 ⑪：于志钧：《太极拳史》，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第 243~249 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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