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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原是志愿军的后方补给基地，在这里储存大量物资和弹药。 同时，这里又是交通枢纽，志愿军的物资和后方机关正在从这里后撤。从前线陆续退下来的部队，也需要从铁原通过。有的部队在穿插中已经失去建制，他们必须在这里获得补给，然后整理队伍。 更关键的是，铁原的后方是一马平川，对于山地众多的朝鲜来说这是难得的平原地带。一旦美军机械化部队进入这里就可以肆意横行，如入无人之境。 如果让“联合国军”抢先进占铁原，那么前线刚撤下来的，经过长时间转战已弹尽粮绝的志愿军部队将很难停下来抵抗，没有坚固工事，没有弹药，再高明的战术都难以施展。 5月28日，美第1军和第9军集中4个师的兵力猛攻志愿军第65军阵地，占领了铁原以南金谷里、平平及汉滩川一线，第65军抵挡不住，连退30余公里，一直退到了涟川以南地区，战略要地铁原门户洞开，位于铁原以北的志愿军后方基地受到严重威胁。 5月27日21时和28日18时，第19兵团根据志愿军司令部的部署，连续电令第65军：在汉滩川北岸坚决阻击，没有命令不得北撤，“立即组织力量，打击敌人侧背，阻滞敌人前进，便于63军抢修工事，否则铁原失守，你们要负责任”。 眼见志愿军视为命脉的铁原，危机四伏，彭德怀心急如焚，情急之下，给刚撤到铁原附近的63军下达命令。  5月28日17时，彭德怀直接电令第63军，并指挥第65军第194师迅速在涟川、铁原之间，东起古南山，西至临津江畔，正面25公里，纵深20公里的地域组织防御，坚决阻止敌人进攻。 命令指出：“敌人追击性进攻得很快，你们在文岩里（不含）、朔宁、铁原之间地区，应取积极防御朔宁、高公山一线阵地，无志司、兵团命令不得放弃。” 第19兵团明确命令第63军：“要不惜代价，坚守阵地，阻止敌人进攻，无上级命令，不准撤退”。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接到任务后，第63军军长傅崇碧当场表态：“我们决心打到最后一个人，决不让范弗里特再前进半步！” 第63军临危受命，连19兵团首长对他们能否完成任务都没有把握，第19兵团司令杨得志和政委李志民曾向彭德怀电述：“敌先头坦克和汽车部队已进到涟川附近。东边敌已到文岩里向芝浦里侦察，芝浦里是否有三兵团部队请告。原令65军在涟川以南地区阻敌半月至二十天，该军未能完成任务，仅四天将敌放至涟川附近，使63军来不及准备。虽已令该军迅速布置，但可能难以完成志司交给的任务”。 他们希望调来更多部队防御铁原“铁三角”地区，避免第63军伤亡太大。 但彭德怀手里一时已无兵可调，战机稍纵即逝，只能寄望于第63军了。为此，彭德怀直接打电话给杨得志：“就是把63军打光，也要再坚守铁原15至20天！” 志愿军第65军、第63军坚决执行志愿军总部和兵团的命令，与北进之敌展开激烈的战斗。 28日20时，志愿军司令部电令第65军：“你们必须在现阵地取积极防御动作，绝不允许随便撤退，至影响全局。必须清楚认识敌军并无增加，只是受到我严重打击后的报复行动，望全军指战员深刻体会此意。 美第8集团军司令范弗利特是一个坚定的火力制胜论者，他的战术特点之一是弹药的无节制使用，“范弗利特弹药量”也成为朝鲜战场一个专属名词。 为了突破铁原，美军每天集结大量飞机、火炮轰击志愿军阵地，还投下大量凝固汽油弹，这种炸弹不止能燃烧一切，并且会急速消耗附近空气中的氧气，杀死附近所有生命。 第65军第193师的防御地域，位于铁原以南地区，扼守由汉城通往铁原的交通要道，态势突出，是美军向铁原方向推进的必经之路。根据兵团和军的命令，第193师党委提出了“誓死保卫铁原”的口号，组织部队展开了坚守防御作战。 第193师第579团位于南峰岘地区。该团已连续的反冲击，与优势之敌反复争夺阵地，坚守4昼夜，直接威胁北进之敌的侧背，迟滞了敌军的行动。  29日，美军向志愿军第577团防守的233.2高地发动猛烈攻击。233.2高地地势突出，扼制汉城通往铁原的公路。志愿军第193师以第577团成两个梯队展开，在该地域实施坚守防御。白天抵抗美军的空军、坦克、步兵、炮兵联合攻击，晚上则组织部队进行坚决的反击，阵地得而复失，失而复得，争夺异常激烈。 5月30日晚，志愿军第193师趁机连续进攻疲惫之际，以第577团在第567团一部配合下，对敌实施反击。战至31日零时，第577团全部收复美军占领的阵地，毙伤敌230余人，志愿军仅伤两人。随后，又打退了美军的疯狂反扑，巩固占领阵地。 在涟川地区的阻击战中，志愿军第193师以坚强的战斗意志，顶住了美军的连续进攻，并果断地对敌实施坚决的反击，成功后又顽强固守阵地。 但是，在涟川、铁原方向上，美军的进攻仍未停止。6月1日，范弗里特下达命令，要求其他部队加强对“堪萨斯线”的防御，而以美第1军和第9军继续向“怀俄明线”进攻，并在战领此线后，在其北面建立巡逻基地，“尽最大可能发起有限目标的进攻”，以摧毁志愿军和人民军的后勤补给基地，破坏志愿军和人民军发动新的攻势的准备。 第63军的铁原防区是战斗核心区。当时全军只有2.4万余人，一个军直炮兵团和一个总部加强的火箭炮营。志愿军司令部给63军的命令是：坚守铁原半个月到20天。 在铁原地区，美第8集团军司令范弗里特投入了美军骑兵第1师、美步兵第25师一部、英联邦步兵第28旅和第29旅共5万余人，拥有火炮1300余门，坦克180余辆。其中美骑兵第1师久负盛名，这个师在两次世界大战中战功显赫，号称“先驱师”和“常胜师”。 面对具有优势兵力和强大火力的“联合国军”，第63军无异于以卵击石。  军长傅崇碧缜密思考，把手下3个师按照倒“品”字形进行布阵，以第187师、第189师以夹涟川至铁原公路展开，构筑了防御阵地，实施坚守防御，并把主要力量放在卡口子上，坚决制止敌军沿涟川、铁原公路两侧向纵深推进，第188师作为预备队。第65军主力撤出第一线，转入休整，其第194师归第63军指挥仍在第一线担任阻击任务。 6月1日起，“联合国军”向铁原地区发起全线猛攻。此战中光是美骑兵第1师配属使用的重榴弹炮，就达到了14个营。美军每天发射的弹药量达到数万发，这还不算上飞机轰炸投下的弹药。时任63军军长的傅崇碧在回忆录中这样描述：从数里以外看去，铁原以南的半面天空都变成了红色。 铁原在燃烧，森林在燃烧，泥土在燃烧，志愿军战士的生命力在燃烧！ 美第8集团军集中美第9军、第1军主力向志愿军第63军阵地展开进攻，并把主攻方向指向涟川，在不足3公里的进攻正面上，集中了两个师的兵力，在大量航空兵和炮兵的支援下，以整连、整营、整团的力量轮番猛攻第187师阵地，企图夺取涟川两侧有利地形，中央突破，直插铁原。 战斗最激烈的地点在右翼涟川山口地区，美军进攻第1天即投入5个步兵营，并得到4个炮兵营的支援，气焰极为嚣张。志愿军第187师第561团三营在师团火力的支援下，坚守阵地4天三夜，顶住了数倍于己的敌军10余次进攻，与敌反复争夺，毙伤敌达1300余人，为稳定一线阵地起到了重要作用，被第63军授予“守如泰山”锦旗。 187师利用有利地形，阻敌一昼夜，予敌以迎头痛击，迫使敌人将主攻方向转向右翼的189师。 在左翼189师防区的种子山、233.2高地等地，范弗利特毫不吝啬地在1小时内就向189师阵地砸下450吨弹药量。 深知双方兵力悬殊很大，重型武器更不在一个数量级上，189师师长蔡长元绞尽脑汁。他清楚，按过去常规防守方法是行不通的，一是战线太长，二是兵力太少，更何况我重武器数量远远不及敌方。反复盘算之后蔡长元下决心反常用兵，将全师化整为零，分为200多个单位坚守，每个分队30到100人不等，部署在 200 多个易守难攻的点上，如同一根根钉子牢牢钉在阵地上。 战斗中，志愿军在山坡反斜面底部坑道中躲过敌人炮火后，派出小组在前沿阵地阻止敌军，不让其过早接近主阵地。200多个战术点如同一个“八卦阵”，美军必须一个一个拔除，即使采用相对有效的战术，也不足以抵消美军的巨大优势。  第189师师长蔡长元（左一）第187师师长徐信（左二）第188师师长张英辉（右二） 客观地说，蔡长元这样排兵布阵是有很大风险的。志愿军的火力本就远弱于美军，如此分散配置，更难形成有效的阻击。但是，蔡长元考虑的不是具体的某一个阵地的得失，而是如何拖住敌人，用空间换时间。 铁原一役最重要的就是时间，当美军进入这些阵地后，即使打掉一个或几个阵地，他们的侧翼就一定会暴露给其他阵地上的志愿军。他们只好再回头去拔另外的“钉子”，如此一来，敌人的进攻自然就慢下来了。 189师人数越战越少，不少连队仅剩下了几个人。前线发回的电报上写道：整营、整连与阵地共存亡。有的阵地，最后人、枪、阵地均失，整个建制被打掉。 志愿军能否彻底停止敌人敌军的进攻，第63军的阻击作战关系全局。彭德怀密切关注第63军的阻击作战，在敌军进攻的第1天即三次打电话给63军首长，询问战斗情况，并指示要不惜一切代价顶住敌军的进攻，打掉敌军的进攻势头。第19兵团首长也全力支持第63军的作战，从兵团机关抽调干部战士补充第63军。 中共第63军党委发出指示，要求全体指战员“敢于挑重担，敢于打恶仗，不叫苦，不叫累，不怕孤军作战，不怕流血牺牲，发挥独立作战能力，像钉子一样，钉在前沿阵地上；要机智勇敢，活在阵地上，战斗在阵地上，将敌人消灭在阵地前”。 6月3日，美步兵第25师主力投入进攻，兵分三路，在航空兵密集火力支援下，以坦克为先导，多路猛攻志愿军第189师阵地。 第189师全力以赴，与敌殊死战斗，反复争夺阵地。在战斗最紧张的时刻，师预备队全部投入，师直及部分机关勤务人员也加入战斗。前线连队大部分连排干部伤亡，许多官兵在最后时刻，依然拉响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绝不后退一步。第566团8连1排坚守阵地，英勇阻击，战术灵活，战绩突出，与兄弟部队多次打退敌人进攻，粉碎了敌人打开通向铁原道路的企图。战后，志愿军第63军授予该排“英勇顽强”荣誉称号。  为保持部队战斗力，争取防御时间，6月3日24时，志愿军司令部及时电令第63军由坚守防御改为机动防御。要求部队“敌试探性进攻时，我则可灵活歼敌，敌主力配合坦克、炮兵、空军全面进攻时，我只以小部队分散节节阻击，以火力袭击。如有可乘时，则反击之。只有此种动作阻击，积极灵活的反击，放达争取时间，消耗敌人之目的，不宜坚守一地”。 6月4日，美军孤注一掷，对志愿军第63军阵地全面展开波浪式的疯狂进攻，甚至在双方交战人员已经短兵相接的情况下，仍实施炮击。 志愿军第63军以预备队第188师接替第189师防御，继续坚守阵地，以大无畏的英雄气概与进攻之敌展开血战。从阵地上撤下来的189师官兵，只够编成1个团，但他们要求立即补充弹药，准备在最后时刻再冲上去，与阵地共存亡。 6月4日拂晓，师长张英辉率第188师冒着大雨接替189师的防御。上阵地之后，指战员快速抢修工事，修筑大规模成体系的简易坑道、堑壕，以密如蛛网的坑道工事来加大防御纵深，张英辉要求全体指战员，充分发挥我军近战夜战的特长和连续作战不怕疲劳的战斗作风，以顽强的意志和灵活的战术和进攻的敌人反复缠斗。 志愿军指战员抱着随时赴死的信念走上战场。高台山之战，第188师第563团全团开上去1600多人，一仗下来仅剩247人。该师563团8连接手阵地时有40多人，在敌人的疯狂进攻下，时间不长就只剩下20多人。守卫法化洞的1个排三面受敌，背后是悬崖绝壁，仅存的8名战士子弹全部打尽后，纵身跳下悬崖。在志愿军防守的阵地上，即使美军冲上来，哪怕只剩一两个人，战士们也要挺起刺刀进行白刃格斗，不拼光阵地上最后一个战士，敌人就别想拿下了阵地。 时间一天天过去，第63军的损失越来越大，部队编制随时调整，有的战士早上是班长，中午就成了副连长，最后机关人员也补充到了连队中，保证每个阵地都有战斗力。 机动防御不但防御，而且还有反击，一到夜幕降临，我军即从纵深派出小股部队发起反击，努力夺回白天丢失的阵地，让美军一天的努力付诸东流。就这样，在白天黑夜的攻守转换中，阵地反复易手，敌军虽然有兵力和火力的优势，却进展缓慢。 这时候，战斗已不拘泥于某个阵地的得失，只要能在整体上遏制美军前进的速度，为大部队撤退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就是胜利。 阻击战中，第63军支援火炮一直没有使用。一方面是因为弹药量有限且补充困难，不敢多用；另一方面一旦大规模使用火炮必然会导致美军飞机空袭，重炮转移起来非常困难。时间一长，美军就误以为志愿军的火炮已完全被他们的空中力量摧毁。 第187师师长徐信找到了军长傅崇碧，请求反守为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当时，由于我189和188师的轮番上阵，拼死抵抗，美军人困马乏，进攻势头已严重衰减，攻守双方都疲惫至极。因此第187师对美军的突然反攻从战术上讲极具突然性。 傅崇碧当即决定把全军所有火炮，包括喀秋莎火箭炮全部交给了徐信。这个营刚刚装备部队不久，火力猛，打击力强，且使用起来对敌军心理极具震撼作用，部队上下将其视若珍宝，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动用，现在万不得已的局面出现了。 如果第187师再不给敌人狠命一击，第188师的防线有可能被敌人冲破，第63军前面的努力和牺牲有可能付诸东流。反攻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当夜凌晨2时，徐信把所有的炮兵进行了合理部署，迫击炮安排在一线，二线部署喀秋莎火箭炮。 随着一发迫击炮弹作为黄色信号弹打上了天空，所有的炮兵以猛烈的火力向美军开火。 一时间，黑夜宛如白昼，喀秋莎火箭弹像一串串火流星砸向了美军的阵地，志愿军的炮兵万箭齐发瞬间把美军阵地化成了一片火海。美军做梦也没有想到，大规模让敌人防不胜防的炮击，一方面给敌人造成重大伤亡，打乱敌人进攻节奏，另一方面摧毁了美军业已严重衰减的战斗意志。 根据志愿军总部的指示，第63军于6月5日转入二线阵地，进行机动防御，继续阻击敌军进攻。 6月10日，第63军胜利地完成了防御任务，在历时12昼夜的防御作战中，第63军在涟川、铁原地区25公里的防御正面和20余公里的防御纵深地域，克服种种困难，顽强抗击美军4个师的轮番进攻，共歼敌1.5万余人，有力的打击了美军的嚣张气焰，粉碎了敌军抢占铁原，摧毁志愿军后方基地和交通线，割裂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防线的企图，为稳定战场局势作出了重大贡献。 第63军血战铁原，自身遭受的伤亡史无前例，据蔡长元回忆：单第189师牺牲达2719人，其所属的第566团上阵时2800人，回撤时仅剩266人。初步估计，第63军在铁原阻击战中的伤亡逾万人。 志愿军第63军英勇表现和辉煌战绩深深地感动了彭德怀。他冒着敌机轰炸的危险，亲自到伊川去迎接第63军，作为志愿军司令员，破天荒的单身出迎从前沿归来的部队。军长傅崇碧见到彭德怀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兵”，彭德怀当即表态：“给你补2万”。彭德怀司令员称赞官兵们打出了军威，打出了中国人民的志气，并深情的说：“祖国人民忘不了你们，祖国和人民感谢你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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