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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耳

 陈龙辉01 2022-07-21 发布于广东

    木耳原名梁X汝,阳江人,阳江话耳汝同音,老梁长得木讷,被人称为“木汝”,传来传去,就成“木耳”了。

    老中山人都知道,中山有三个地方的称呼很有意思,分别是长洲沙溪和小榄,称“长洲仔”、“沙溪佬”和“小榄公”,几百年都这样称呼了,如果你换一下,叫“小榄仔”或“沙溪公”,本地人肯定会觉得惊讶且拗口。

    至于阳江人,中山人也叫他们“阳江佬”的原因就无从考证了。

    阳江佬大量涌入中山大概是八十年代的事,刚刚开放改革,基础建设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单靠中山本地人显然是不够的,所以,附近的开平,阳江,远点的广西湖南等有富余劳动力地方的建筑工人和第一代的农民工都涌来了中山。而凭各自熟悉的行当,又按地方形成各自的地盘,比如开平的木工,广西水泥工,湖南的钢筋工等,阳江人基本上承包了中山的市政工程,那可是一个大工地啊。

    阳江人老实听话,勤苦耐劳,出外讨生活都是一个村的人在一起抱团。渐渐地,其中懂事伶俐会来事的得到包工头的偏爱,脑袋灵活爱学习的得到技术员的照顾,公平公正办事直的得到老乡的拥护,这三种人在各自的际遇中成了或大或小的包工头。大的包工头跟在老板身边,吃香喝辣,伺候到位,哄得老板浑身舒坦然后签下合同,满身酒气醉醺醺地回家遭老婆大骂一顿,起床后再把工程分开部位给下面的小包工头去完成,并不需要签字画押,完成后按先前约定,工完钱清,各自欢喜,然后期盼下一次的合作。

    我认识木耳的时候他就样的一个包工头,很小的那种,手下包括他老婆哥哥弟弟也就十几而十人。

    木耳的工程队专门做市政工程,捣水泥路面,挖土方,铺设下水管,铺设人行道等等。木耳每天很早去工地,转一圈以后挑点自己喜欢的活装模作样地比划几下。木耳最喜欢工地监工去他地盘查看,一是可以向监工炫耀他的做工,二是可以跟监工吹水聊天,以此少做劳力。后来我才知道,阳江佬他们的小工程队都有他们出工的记账方式或分配原则,跟以前生产队大同小异,按工分记账,待工程结束算总账,比如这个工程利润1000元,用了十个工日,十个工日中又包含10分的两个,八分的五个,6分的三个,等于整个工程用了78分,摊下来就是每分12.82元,这样,值十分的有技术的壮劳力,每天可以得到128.2元,而值6分的打下手的,只能得77元一天了。这样的算法很可笑且负责,可是阳江佬一直乐此不彼且延续到现在。木耳在工地也参加具体工作,分值是十分。

    到了差不多中午时节,工地离住宿近的,都回去吃饭,如果远的,木耳就开车回去,把饭菜带去工地,跟车的还有他负责给工人做饭的老婆,木耳老婆是个除了能生养能做饭洗衣操持家里的农村妇女,还是一个能干工地上一切粗重脏活的大小工,所得分值不知道,反正不见她闲着。

    木耳施工队上有个眉清目秀的二十出头身长白脸的人,就因为他的白脸太另类了所以我留意到他,小伙子年轻肯学有技术,在木耳那里学到本事后自立门户,木耳有时候忙不过来也叫他帮忙。不过就是借支厉害,有时候钱都支完了工程还没有完成,后来才知道他老婆厉害,仗着跟他生了个儿子,又仗着他是个小包工头,在外人的带动下整天打牌逛街,输钱了还骂她老公,逼着他借支工钱,可怜的小伙子在外面累死累活,陪笑递烟的揽点小活,挣的钱还不够她折腾的,再后来竟嫌他挣钱不多,干脆跟一个大点的包工头跑了。说也奇怪,她跑了后,那个身长白脸的小伙子慢慢地竟熬出头了,成了比木耳还大的包工头了。

    木耳的弟弟是个大声公,爱抽烟爱喝酒,脾气暴躁,力大无穷,可是很怕木耳,在木耳跟前,两个人抱不动的石头他一个人可以搬起,手上的青筋鼓起让你害怕会炸裂。就这么一个人,除了害怕木耳,对他老婆竟是百依百顺,好像白天力气和脾气在工地都使完了,回到家里对老婆百依百顺,温柔有加,她老婆在家除了照看小孩,经营家务,还去附近制衣厂做点小工,并没半刻偷懒的闲暇,偶尔几个老乡在家喝酒聊天,尽做几样家乡小菜端出,自己只坐一般说话,并不上桌。

    大包工头对木耳的信任一直延续了十几年,直到有一天,突然派了几个人,对木耳的一个验收的工地做个检查,对下水管道长度,水泥面积,行人道面积等等做个全面的量度。费了七天时间,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结果无论哪一项目,均有多无少,比木耳自报的数量还要多出小许。事后大包工头向木耳解释并拿出一个大工程给他,木耳思想两天后知道有人使坏,遂果断拒绝,结清工钱,把工程队交给他弟弟。整天呼朋唤友,喝酒打牌,不亦乐乎。

    近日,中山城区好几个马路在重新铺排升级。在车站候车的时候竟看见几个阳江佬,都是半百左右的人了,上去搭讪,居然认识木耳,更加聊的亲近了。皆嗟叹现在没有年轻的阳江佬接班了,待他们老了后这门手艺算是没了。还说现在一分有个十五六块,一月能开二十二三天,挣不到钱,可是也只能做这个了。

    我又递过去一根烟,开玩笑地问:旁边富X路是不是他们做的,半年不到行人道的砖都松动了,走路一踏一踏的。他很鄙视地说:那是XX省的人做的,上面没有撒细沙,没有冲水坐实,当然松了!

    我看他头上的草帽,脚下穿着标配的黄色胶鞋,黑色的脸庞上一脸的骄傲,正是我一直认识的阳江佬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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