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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中文学》小小说 || 何守宁:如丝如缕的炊烟

 华中文学 2022-07-23 发布于山东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何守宁,作品见于《解放军文艺》《西北军事文学》《绿风》《诗潮》《扬子江诗刊》等纯文学刊物。出版小说集《风吹草低》和诗集《仰视与低诉》。文学观:创作能够“唤醒”的文学作品





如丝如缕的炊烟
文|何守宁
阿雅鸽子一样飞出了商厦巨大的旋转门,手里提着五颜六色的时装和大包小包的食品。她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嘴里发出快意无比的“呜呜”声。时间是星期天的下午四点,明天一上课就该向老师汇报论文选题了,小兰肯定早把资料准备好了,只等她这个“老板”验收了。
“今后我就是你的老板,你是我的秘书。”这是阿雅在大一时半开玩笑半当真地亲口对上铺的小兰说的,当时小兰瞪着一对又黑又圆的大眼睛茫然地望着阿雅。阿雅不耐烦地说,你们乡下人怎么这么笨,就是以后老师布置的作业你帮我写,我按你的劳动量大小付你劳务费,懂了吗?小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你怎么不自己写作业呢。阿雅摇晃着脑袋想了想,说我事太多了忙不过来呀。小兰说我可以帮你写作业,但不能要你的钱,因为……因为……,小兰的脸憋得通红却说不出缘由。这回轮到阿雅发懵了,说你们乡下人是不是有病啊,傻呀。小兰依旧胀红着脸说,反正我不能要你的钱,我……我……,我会自己挣。
阿雅边走边往嘴里塞零食,把两腮弄得鼓鼓的,活像个偷食的小老鼠。她的心情好极了,爸爸刚打来电话,告诉阿雅留学的事已经OK了,这边一毕业,国外那边马上就可以入学。爸爸是一家跨国公司的老总,无论从哪方面说办这点事还是易如反掌的。
这个小兰啊,阿雅叹了口气,真是傻得可爱,傻得让人心疼。快四年了,就这么当牛做马心甘情愿地帮阿雅完成了几乎所有的作业任务,可就是从不肯收阿雅的一分钱,有好几次阿雅硬把钱塞在小兰手里,弄得小兰都哭了,最后还是还给了阿雅。其实阿雅知道小兰的家境很困难,也是有意想帮助她的,总不能平白无故给人家钱吧,可这个乡下丫头就是不开窍不领情,却非要累死累活去揽好几份家教。
阿雅常常想起小兰刚到学校报到时的那副傻样,那时的小兰简直就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还边摸着宿舍里的暖气片边自言自语,这城里人就是怪,好好的房子里边摆这么多铁皮皮干啥。每想起这些,阿雅就会忍不住笑出声。
但是后来当小兰的家里发生了那件在阿雅看来无疑是天塌地陷的事后,阿雅就不再取笑小兰了,确切地说是笑不起来了。那是大二的下半年,小兰的哥哥去南方打工,辛辛苦苦干到年底,不但没有挣到一分钱,却被老板以偷窃公司财务为借口痛打了一顿。哥哥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拿了把菜刀去找老板拼命,结果把老板砍成重伤,然后自己跳楼自杀了。小兰哭着说,哥哥真傻,不该这样的。阿雅不知道,哥哥为了给小兰凑学费,曾经偷偷卖过血,还给乡亲们磕过头。
那些日子,小兰更加沉默寡言了,总是一个人在操场边静坐很久,阿雅怕小兰出事,就搜肠刮肚地用宽心的话安慰小兰。后来小兰说,谢谢你阿雅,你放心,我是不会轻易倒下去的。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吗,我最喜欢我们乡下的炊烟,从高高的直直的土烟囱里冒出来,一丝丝一缕缕的,飘呀飘最后就看不见了,你可能以为它们消失了,告诉你,没有。虽然它们是卑微的柔弱的,但它们是不会轻易消失的,你知道它们去哪里了吗,它们融入了天空,化成了白云。阿雅看见小兰的眼睛里有亮晶晶的液体涌动。
远远的,阿雅听到了消防车刺耳的尖叫声,再仔细辨认好象是从学校的方向传来的,满腹的疑惑牵引着阿雅加快了脚步。
阿雅还是来晚了,她只看到变成了一片废墟的宿舍楼和惊魂未定的同学们。接着她就知道了小兰还在废墟下面。因为是星期天,宿舍楼里并没有什么人,小兰一个人在宿舍里埋头整理自己和阿雅的论文资料,火都封住了门她居然还没有发觉。小兰一直在想等阿雅回来该跟她好好谈谈了,小兰真的有许多话要跟阿雅说,她想告诉阿雅自己帮她写作业其实就是想为她做点什么,就像阿雅要付小兰劳务费也是为了帮助她一样。当然,阿雅的举动中可能还会有更深层更广泛的内涵,但小兰是乡下人,不能和阿雅相比,没有什么更深的内涵。但是怎么说呢?该不该说呢?能说得清吗?或许她只能回答一下阿雅提出的疑问,阿雅曾经百思不得其解地说,你学习这么好又这么有才华,将来留在大城市舞台会非常宽广的,为什么非要回你那个穷山窝窝里当老师呢?当时小兰只是笑了笑说,因为那里有炊烟。或许这就是最好的回答吧。
毕业后,阿雅放弃了出国留学的机会,来到小兰的家乡做了一名普通的中学老师。每当如丝如缕的炊烟轻轻升起的时候,阿雅就会在心里呼唤着小兰的名字,任泪水在脸颊上泛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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