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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 巴黎!

 renaiehdq1sa28 2022-07-23 发布于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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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睿旅行笔记
旅行 | 摄影 | 文学
作者
小艾去旅行

巴黎,巴黎,为什么要写巴黎?当我在黑暗中闭上双眼,寻觅欧洲的味道时,铺面而来的就是巴黎的气息,所有的各种细微的声音味道影像全部退到感官与思想不可及之处,唯一剩下的,就是巴黎,安住在幽深的时光隧道尽头,与我对视,与我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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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不是一个容易亲近的地方。在庞杂的戴高乐机场,在有无数换乘线路的交通中枢Chatelet,在博物馆里,都能见到来自东方的西方的游客那迷茫的双眼迟滞地瞪视着与英语似象非象的法语指示牌或者说明书。当然巴黎人通往博物馆、办公室、健身中心的匆匆脚步不会主动停留,因为他们早已见惯了这场面。一句“Hello”获得的也许是稍稍地放慢脚步,一句“Bonjour”或许能为你多赢得几秒对巴黎人来说弥足珍贵的时光。

然后你可以用上刚学的几句三脚猫法语,但是必须讲得带有外国口音,不能太地道,否则法国人就会开始讲流利的法语。你招架不住,只好亮出最后一句法宝,“Je ne parle pas francais。(我不说法语)” 同样这句话不能太流畅,否则对方就会一脸的迷惑,“Mais vous parlez francais!(你不就在说法语吗!)”就算你确实会说一点法语,对于殖民地从大漠到大洋的法国人来说,全世界人都说法语也是天经地义——即便在叙利亚沙漠边的乡村旅馆里,法国人在餐桌边坐下也会理所当然地跟同桌的亚洲背包客说“Bonjour”而不是“Hello”——因此不要指望他们因此对你有更多的同情或者热心。

在遇到这样那样的挫折之后,游客就会用“冷漠”形容巴黎人。当然这样也是不公道的,考虑到世界上多数大都市的人们都已经被生活强奸了,同样的忙碌,同样的缺乏好奇心。他们只是太过于含蓄了太过于优雅了,不会象西班牙人或者美国人那样热情地邀请你,“欢迎到我们家做客!”虽然转身之后他会把这邀请忘得一干二净。而巴黎人,不轻易邀请,但也不轻易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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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所有人类一样,巴黎人也有他的软肋。而这根软肋,恰恰跟中国人相同:吃!走在巴黎的集市,宛如走在肉与奶的天堂(在这里对美食天堂里昂表示歉意,并非你不够好,只是我这一章是写巴黎):兔子肉、鸭肉、鹅肉、鱼肉、袋鼠肉、蜗牛、青蛙腿、牡蛎、各种大小动物的内脏,有鲜的有干的有绞碎了与香料混合做成蛋糕状或者香肠的,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不要忘了奶酪,奶酪!戴高乐将军有一句名言,“你怎么可能去管理一个拥有246种奶酪的国家?!”是的,当你在集市的奶酪摊前停下的时候,跟奶酪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妈妈会认真地跟你介绍,“这是来自卢瓦尔河谷的某某农庄的奶酪,山羊奶,含脂肪45%,没有煮过没有压过,传统方法制作,现在是温和的奶油味,放一段时间就是干硬偏酸的浓烈口味,配上诸如Sancerre的卢瓦河白葡萄酒风味绝佳。这个是牛奶......这个是母羊......”如果你对这些覆满白色或者蓝色霉菌的块状物感兴趣,可以跟法国人就牛奶如何发霉的漫长过程进行讨论,可以不紧不慢地喝着红酒吃着各种干肠奶酪组成的餐前开胃点心开始一场马拉松式的法式晚餐,那么就连最冷的巴黎人也不会不向你露出最贴心的笑容。

巴黎人的高傲不仅体现在对外省人的区分上,甚而连郊区都是一个遥远的地方。所以当一个巴黎男人略带犹豫地对你说“我最近交往了一个女朋友,我们相处得很好,但是她住在城郊”时,你一定要相信他的犹豫是真心的。一个巴黎人,一年也许会出国几次,但是除非参加某个亲人的葬礼,否则一次也不会去过任何巴黎郊区。他们就是这样最拽的人民,因此若干次大革命的火炬都是由巴黎人点燃的,因此当年亨利六世花了三个月时间也没办法攻进巴黎,只好听从巴黎人的意愿接受天主教洗礼,这才被接受加冕成为法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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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些特立独行的民众,走在全球服装、电影、艺术、科技的巅峰,但他们又是最偏执的复古狂人。自从奥斯曼在十九世纪中叶对巴黎进行重建以后,城区布局再也没有改变过。拿现在的地图和一百年前的城区地图比比看,城市格局、街道走向几乎一模一样。德国的市区在二战期间被美国飞机大幅扫荡,以至于残存下来的古老建筑大部分被列入“文物保护范围”,而巴黎却因为市区没有战略性轰炸目标而幸存(主要的工厂都位于市郊,而市区的火车站也只是终点站),而且当年德国将军Von Choltitz没有遵照希特勒旨意在德军撤退前把所有巴黎的古迹炸毁,他的这一决定使得巴黎的历史面貌得以延续至今。

因此走在巴黎街头,就象走进历史之中。同一条街道上会有十三世纪的哥特式教堂,十六世纪的文艺复兴建筑,17世纪的巴洛克建筑,18世纪的新古典主义建筑......难能可贵的是,跨越了数个世纪的风格之间的延续性令它们在一起不仅绝不突兀,反而形成了典型的巴黎街道风格。法国人对古建筑的保存不遗余力,整齐清洁得象10年前盖好的楼房,门上方却庄重地印着:“1768”。曾经的皇宫、贵族居所、火车站被改造为博物馆、商店、剧院,曾经的罗马剧场成为孩子踢球、情人约会的地方,曾经的高架铁路废弃之后也不拆除,而是加盖草坪树木座椅成为一座美丽的空中花园。就连清真寺,也已经巴黎化,美轮美奂的阿拉伯式侧厅改造成为茶馆,人们浸润在午后的阳光里谈笑风生,宗教与世俗生活各得其所。这种历史与现实的糅合、功能的魔幻式转变完美地体现了法国人不逻辑非理性的浪漫主义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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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的这种旧时风格在街头巷尾表露无遗,街边旧书摊上不少一两个世纪前的旧书,也有中国六十年代向西方出版的刊物,1欧元1本,比起北京潘家园旧货市场的刊物绝对物美价廉。咖啡馆里的中年服务生带着他整洁的灰白鬓角和领结在咖啡馆里翩翩飞舞,如同隐形人般无声无息又精确快速地把每杯饮料送到它该在的位置,仿佛最近一百年来他都在这么干。

可以肯定的是,这位先生家中如同其他法国人一样必有一个重达数公斤的炖锅,而且很可能是产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当然也与五十年前一样结实耐用。也会有一把Opinel的小刀,那是爷爷在世时就在使用的。所有法国人都会跟你说,“这可比什么瑞士军刀好用多了,是可以一辈子放在口袋里随时取用的刀。”使用原木和真正的钢材,这内敛而经久耐用的个性倒是非常法国的。同样,如果在他家里看到年代久远的精雕细琢的木制家具,看到来自印度的镶着玻璃片四腿雕着大象的小圆桌,或者来自伊斯法罕的精美波斯地毯,你也不必吃惊,主人会不动声色地告诉你,“这是我爷爷的家族在印度时使用的。”再问一问他的家世,一个个熟悉的陌生的地名就蹦出来,妈妈的家族来自罗马尼亚、斯洛伐克,爸爸的血统里糅合着意大利、西班牙、耶路撒冷和德国,因此生出了他这么一个联合国。

这在法国绝对不是一个巧合。尽管由于法律的禁止,法国人口普查不涉及种族或者宗教,但从市民出生地已经能看出其多样性。移民潮象海浪一波接一波:19世纪初,德国农民来了;接着意大利人和中欧犹太人来了;十月革命后,俄国人来了;大屠杀后,亚美尼亚人来了;北非国家独立后,犹太人来了......最近的移民潮则由非洲人和亚洲人主导。一部移民史就是一部世界历史。这样的多元文化背景让巴黎人走在街头就象走在家乡的坎坷土路上一样自在,阿拉伯人一袭白衣飘过,埃塞俄比亚人一身花衣裳比孔雀还艳丽,一身西服的锡克族小伙子顶着他那个蓝面饼一样的裹发带昂头走过。

移民来了之后当然要占地盘,因此有了非洲区中国城犹太区阿拉伯区等等,走在街头经常有时空错乱之感:前一分钟你还在温州人的小店里吃饺子,买了瓶十年陈的黄酒,下一分钟就迷乱在阿拉伯烤肉的香气里,转过街角在一家犹太会堂门口与顶着小帽披着黑色长衣的拉比擦肩而过。新兴的中国力量在茁壮成长,中国区在扩大,慢慢地吞噬阿拉伯区,在不少居民区的门牌上也越来越多的出现“李”、“陈”或者“黄”这样的姓氏,拉雪兹公墓里的中国字也不再新奇。随便找个在巴黎呆了几年的中餐馆服务员问问,“巴黎好玩吗?”“好玩?一般般啦。有钱就好玩呗!”中国式思维在法国依旧根深蒂固,你以为多元文化是个调色盘,其实也不过各自保留自己的颜色而已。

此时,在城市的另一头,那些不再戴假发穿长筒丝袜高跟鞋的新巴黎男士们在一位英明的同性恋市长的领导下正进行关乎城市未来的至关重要的讨论,也许他们会花50年才决定埃菲尔铁塔该被刷上什么颜色,再花一个世纪才确定到底什么建筑才配站立在Chatelet前那片空地上与周边地带完美结合:但正因如此,巴黎稳稳地站立在历史与未来的连接点上绝非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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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小艾(微博名:小艾去旅行),因毕业于北大而从事过各种很正经的职业,比如芯片设计工程师、咨询顾问等,但最终还是更喜欢一直在路上的不正经生活。在路上度过间隔年,在路上遇见生命中的那个人,在路上带着婴儿继续行走。眼下暂居波兰格但斯克,一边伺候个混世小魔头一边客串琥珀商人,但心灵的脚步从未止歇。不要问我旅行的意义是什么,因为人生就是一场从生到死的长途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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