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公司捉内鬼,最大的怀疑对象是我?| 整形医院风云04

 为什么73 2022-07-23 发布于北京
图片

圣诞节促销活动结束后,我在家整整瘫了一个星期。之前的压力太大,负荷太重,突然松弛下来,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亚健康的状态。失眠、脸黄,全身游走性疼痛。
老板给我放了一周假,但我在那一个星期里什么都没干,每天搬着一架小躺椅,爬到我家屋顶的小天台上晒太阳。我老家是风景区,天台的位置正对着远方的山峦。
但七天的休假一完,我老板的电话准时准点,跟催命鬼一样地响了:“小夏!你休息好了吧!大家都很想念你啊!”最后一句,声音压低了吼道:“你给我赶快回来上班!”
回去上班的第一天,恰逢元旦节。S城一副黑云压城的阴郁,天正在下雨,夹着点北风,冷得一塌糊涂 。朋友圈里都在晒元旦节的闲暇日常,相好的几个朋友结伴去附近的山里泡温泉去了,其他留守城区的朋友,也流连在各大饭馆吃东西。
而我推开办公室的门,却发现人头攒动,大家聚在会议室里聊得正带劲。老板见我来了,站起来鼓掌喊:“哎哟喂!小夏回来了,回得好不如回得巧。我刚带大家在碰创意,出了一个特别好的创意!绝对秒杀对手公司那帮孙子们!”
我连忙撒手把行李扔到一旁,空出双手用力鼓掌!既然下个节点的创意已经定了,我是不是又可以摸鱼了?带着这样的天问,老板从会议桌上拿起一片枯黄的梧桐叶:“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创意!”
老板盯着我的眼睛:“小夏,你get到了吗?冬季一到,人和植物一样都没有了水分,女人的皮肤就像枯黄的树叶。把梧桐叶镶在每个电梯框架里面,全城铺开!绝对轰动!绝对抢眼!”
我连连点头:“好好好!”平时到节点的时候,就要三催四请的老板,这次居然把内容提前出了,真是让人感动。然而这份感动没能持续三秒……
老板郑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夏,你现在就带一队人赶紧去捡叶子吧!”
“WTF?!”
他的话说完,办公室里的老油条几乎在一瞬间失踪,只捉到了几个新人当苦力,一个满脸长痘痘的青春期大男孩一脸天真问我:“京夏姐,我们要出去玩吗?”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觉得无力。外面在下雨,我从柜子里抽了三把折叠伞,几乎是拖着死了爹妈一样沉重的步伐迈出门的。走到办公楼下,居然看到蒋玄一个人坐在楼下咖啡馆的橱窗边。他本来就高,穿着呢料的蓝色大衣,显得更加高不可攀。我凑过去敲了下橱窗的玻璃,他抬眼看了我一下,从里面施施然地走出来。
“干嘛?”
“你今天被人约了吗?”
“没有。”
“走走走,跟我约会去。”
蒋玄冷笑一下,指了指我身侧:“他们呢?也一起去约会吗?”
我看了一下我的跟班们,一个满脸痘,一个满脸雀斑,还有万年死宅王先霖。感觉的确是不太友好啊!我耷下头,搓着手,有气无力地说:“请你帮我去捡树叶去吧。
蒋玄“嗯”了一声,去地下车库开了辆JEEP出来。有钱有人有车,这就好办了。我一马当先地抢了副驾驶的位置,其他三个人在后座挤成一团。
张可达不停地给我发微信,转述老板的各种要求:树叶的种类、形状、大小都是有规定的。不能太绿,也不能太枯,这样无法表达我们要传递的广告信息。
我缓了许久,声音里已经带上怨气:“我上哪里去捡梧桐叶!”

张可达一副领导的口吻:“原则上来说,出云路那一整条街都是梧桐树。另外你们还可以去大学城转转,学校嘛,总喜欢种点梧桐树点缀一下气质的。”

图片
蒋玄说完把车子一拐,我们就去了出云路。这是S城一条有历史的老路,路面窄,常堵车。几个老的政府机关还在这儿留了办事处。车子在路面穿行而过,车窗外都是大片大片梧桐的枝条掠过,车里的朋友们都激动了起来。
“这么多树,随便捡一捡就足够了,等会儿我们早点收工去吃饭。我请客!”说最后三个字时,我拍了拍胸口。
但是!当我们一行人下车站在街口时,整条长街的路面干干净净,没有一片纸屑或落叶。我们心中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环卫工人们可不可以不用这么实在……  
我们只好又往大学城那边走,天空本就在下雨,此刻雨突然变得又急又烈。S城是个气候十分极端的城市,夏天极热,冬天极冷。大雨一来,温度又降了一些。
到了目的地,蒋玄把车停到路边,四下望了一眼:“大学城太大了,我对这边也不熟,我们还是分成两组,分别去捡叶子吧。”
“好,我要跟京夏姐一组。”年轻的青春痘小男孩喊了一句。
“我们带的伞不够,你们三个有伞的一组,我和宋京夏吃点亏,凑合着用一把好了。”蒋玄说完,从车里拿了折叠伞给他们,然后摸出一把直柄的黑伞握在自己手上。
等王先霖带着两个新人走远,他按了一下伞的按钮,那把黑伞“砰”的一声撑开,简直大得像顶帐篷!
我无语地望着蒋玄,蒋玄一本正经地回望着我说:“难道你有意见,想加入他们风雨飘摇组?”
我望了望对方,那种折叠伞是院内搞活动剩下的赠品,为了节省成本,伞的大小差不多是儿童用尺码,勉强遮到两肩的距离。风一吹,伞立即外翻,人真的就像在风雨里飘摇一样。
我连连摇头喊:“没意见,没意见,识时务者为俊杰。”
大学城往西一点点就是S城赫赫有名的四明山了,总归想得很乐观,偌大的一座山,总不会没有梧桐树吧,结果我们两个沿着山路一直向上走,绕着山上的书院那边整整溜一圈,漫山的鹅掌揪,死活都找不着一棵梧桐树。
我叹了口气:“我们还是回入山口那儿,我刚看见有一棵梧桐树,聊胜于无。”
蒋玄耸了一下肩膀,显得无可奈何。我们又顺着山路下来,我穿着藏蓝色的开领式风衣,又在脖子上搭了一条驼色的羊绒围巾,还踩了一双马丁靴。蒋玄犹豫着说道:“你这身装扮让我想起了一部经典老剧的主角。”
“什么剧?”
“《上海滩》.”
“冯程程吗?”
“……周润发。”
“呵呵,你开心就好。”
就在那一瞬间,一棵低矮的梧桐树映入眼里。我抓着蒋玄又叫又跳,跟走火入魔了一样冲过去,疯狂地摇着树干。周围全是游人和学生,纷纷看着我,一脸惊诧。蒋玄左右看了一下,偷偷地站到了旁边。
梧桐树下有一个岗亭,里面坐着一个老头儿,缩在取暖用的小太阳边上冲着我喊:“哎哎哎!小姑娘,你捡错叶子了!那不是枫叶!那不是枫叶!是梧桐!”
我回头应了一声:“大爷!我捡的就是梧桐叶!”
“你捡那玩意儿干嘛?”
“哦,我们是植物研究所的,捡点叶子做标本。”
大爷于是不喊了,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摇树。蒋玄一看这架势就站得更远了。
一棵梧桐树显然满足不了全城电梯的需求,我和蒋玄又绕到了大学城里面。在一幢老建筑前,一棵庞大的梧桐树从院子里面伸出来。因为下着雨,地上的落叶还未被扫走,我冲到树下的草地上,疯狂地捡叶子!蒋玄是个要面子的人,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看我们,才慢慢地挪过来,帮我提袋子,全程完全没有要弯腰的意思。
“你是来跟我冬游的吗?快来帮忙捡叶子呀,不然要忙活到天黑了……”
蒋玄理直气壮地说:“不行!我要给你打伞的!”
我大概一辈子也没有这样狼狈过吧!摇树干、拿枝条打树叶、捡树叶,蒋玄拿着手机一直在我后面跟拍,玩得不亦乐乎,完全不顾我凶残的眼神!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王先霖给我打电话,说他那边的叶子捡得差不多了,干脆就先回去了,吃饭的事留着下次。王先霖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蒋医生应该挺讨厌我们的吧。”
我心里一抖,猜想着王先霖不是生气伞的事情吧,慌忙解释道:“蒋玄的性格就是这样啦,奇奇怪怪的,但是人不坏,你不要跟他计较啦!”
“是吗?”王先霖挂了电话,一行人先回去了。
我们这边捡得也差不多了,蒋玄远远地站在屋檐下,冲着我喊了一声:“我饿了……”
“那你先去吃点东西,到车里等我吧。”
“我们一起去吃饭吧。你说过要请吃晚饭的。”
我回头看着蒋玄,他也看着我,一副吃不到晚饭就不走的笃定架势。我自暴自弃地把装叶子的袋子扛在背上,袋子还是蒋玄跟清洁工要来的黑色塑料袋。
蒋玄神清气爽地跟在我的后面:“我们去吃什么?”
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阴暗的心理,我带着蒋玄七拐八转地进了一家路边的小馆子。里面正在炸臭豆腐,一股浓郁的味道弥散在狭小的空间里。
“你就给我吃这个?”
“远近有名的老店,浇一勺辣椒汁,拌一拌,吃一口齿颊留香。”
“你文案写多了吧!”蒋玄跳着脚一路逃窜而去,宁死不屈。果然跟偶像剧里的套路有出入啊,蒋玄才不会温柔平和地去吃臭豆腐呢。还好他不吃,不然可怎么收场呢?因为我也不吃这玩意。

大概是感觉被我耍了,蒋玄一路上都没说话。蒋医生不说话的时候还挺可怕的,感觉他随时要上场解剖尸体。蒋玄把车开到我办公室的楼下,把我和我的叶子卸下车后扬长而去。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其实不就是一顿饭的事情嘛!我远远地望着车辆的背影,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

图片
王先霖已经在办公室里,把收集的叶子在会议室摊了一地。
“你这是在干嘛……乡下秋收晒谷吗?”我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这副准备打谷子的架势。王先霖说:“下雨,叶子都是湿的,根本没办法贴到设计稿上。把办公室的空调的热风开到最大的,吹一晚上应该能改善。”
“好好好,还是你想得周全,那我下班回去睡觉了。”
王先霖直愣愣地盯着我:“想走啊?”
“不然呢?”
“我们要留在这里翻叶子的,等正面烘干了,需要把它们翻转,烘反面,就像摊饼一样。”王先霖用手比画了一下,然后掏出自己的苹果手机,和枯叶自拍了一张发到朋友圈里。
我“呵呵”干笑了一声,手机在那一刻响了,是小叶子打电话过来:“大姐!你们的枯叶广告准备得怎么样了?听说你一回来就上山捡树叶了!”
“刚把叶子捡回来,现在用空调在烘烤,等几个小时,九成熟就差不多了。”
小叶子噗嗤笑出了声:“你等我一会,我去给你送点好吃的。”
“天呐,你简直是我的贴心小棉袄!”
“那是必须的!”
王先霖已经打开电脑,玩起了自己的LOL。小叶子一贯急性子,二十分钟后,她就抱着一个巨型瓦楞纸箱出现在办公室里。那副模样,像是要去火车站过安检一样。
“你这是买了多少,你、我、王先霖总共才三个人,哪能吃得下这么多!”我一边念,一边愉快地在箱子里拨来拨去。里面全是贵东西,有三文鱼腩的刺身、鳗鱼饭、小龙虾、香辣蟹……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你这阵势简直像是出轨的丈夫,心怀愧疚地给妻子买珠宝。”我叼着筷子,望着小叶子笑。
她完全没理会我的吐槽,全神贯注地在剃一只蟹钳里的肉,蘸着酱汁一口吞了,露出一种老餮的赞赏。王先霖就更不消说了,用他自己的话说,他一个广东人,不远千里来S市讨生活。他吃不惯这边的食物,不动声色地就把三文鱼和鳗鱼给吞掉了一半……我连忙从他的筷子下面护住了我的那份。
“京夏,我问你个事。”
“干嘛?”
“蒋玄蒋医生,是不是对你有点意思啊?”
砰!我双手对准桌子用力一击。
“卧槽,你这是什么反应?”
“我咬到舌头了。”
一贯话少闷骚的王先霖突然抓着筷子笑得不可抑制,气氛莫名地尴尬起来。我慌忙摆手喊:“别别别,不许乱传。你让我以后还怎么跟他对接工作。”
我悻悻地遛到会议室里翻树叶,小叶子用我的电脑在淘宝。一直忙活到下半夜,梧桐树叶被烘得又干又脆,我们才关了灯作鸟兽散。
小叶子是我们这群人里最富的,早就买车了。此刻她把那辆刚做过美容的车开出来,在昏黄的路灯下闪着光。炫富炫得那么突然,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我和小叶子的家在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小叶子在车里大手一挥:“宋大姐,我带你兜风!”
“你丫才大姐。”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小叶子沿着海边兜了一圈,速度开得飞快,连超了几辆车,完全是一副半夜冲到无人路面上赛车的改装车的架势。我攥着把手,吓得快要昏死过去。
凭着我敏锐的第六感,我依稀能察觉出小叶子有心事。但小叶子这个人,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实际上心思机敏又很沉稳。在我们这一群人里,是最有当老板发家致富的潜力的。从认识她的第一天起,我就决心要抱好大腿,当好朋友,只要她发际,死活不松手,等着一起鸡犬升天。
小叶子把方向盘一拐,车停在路边,前面是方悬崖,远眺就是S城江海交汇的地方,水域宽阔壮观,白天的时候看过去,浩浩荡荡的气势,一点都不比其他风景要逊色。晚上,霓虹的亮光一映,水面暗涌翻腾。
我是个怪人,对一切壮阔的风景都不喜欢,不喜欢大海大洋,不喜欢雪山草原。我往悬崖下的海面看了一眼,连忙缩成一团,蹲在护栏的角落里。
“老郑那边做得不开心吗?你今天好像一副很抑郁的样子,比我这个文案狗还要消沉。”
“小夏,好想放个长假去旅行啊!”
“去哪里呢?国内和港澳台你都玩遍了吧,我记得你还去过新加坡了,在那边纹了眉毛,回来后骗客人们说是自己医院的纹绣师做的,骗了一拨客人上门来,营销那边的大佬还表扬你有头脑。”
小叶子是那种一夸奖就得意的人,她咧嘴一笑,“还真赚了不少钱了,做整形的客人们,只要你掐住她的心理,其实还真是人傻、钱多。”小叶子“嘿嘿嘿”地笑起来,那种奸诈商人的鸡贼都要溢出来了。
小叶子眉目间的沉郁一闪而逝,眸子都在发亮,她说:”小夏,好想发财啊!我一点都不想蹲在董事办当个小组长,伺候老郑。”
“去呗!苟富贵勿相忘!”
我“嘻嘻嘻”地附和道。小叶子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比了个大拇指。露出一种马云式的,要去征服星辰大海的笑容。
我回到家里已经是十一点半了,卸了妆后,就像葛优躺一样地窝在沙发里,摸了手机看了看蒋玄的微信。蒋玄是比我更高阶的怪人,他没有微博,朋友圈没有一条信息,头像是一只面无表情的猫,倒是和他本人很有几分神似。

我盯着他的微信头像看了几眼,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我从未料想到,这是我在以后漫长的一段时间里,最满足的一次睡眠,心里没有什么事情,周围的人也和善而可爱。而这之后的每一天,都是在猝不及防中度过。

图片
一般来讲,我们是九点上班。早于这个时间点接到的工作电话,都代表着——你他妈出事了!
我在七点半接到了我老板的morning call!我那时还没醒,迷迷糊糊地接了电话,一声破嗓音的呵斥:“宋京夏!”
“老板!”我一下就醒了,不知所措地捧着电话。老板吼了一句:“你马上来办公室!”然后电话就被挂断。我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了。我的老板是在大公司待过的人,他风里来雨里去的事情见多了,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情况,他是不会凶人的。
我从床上滚下来,胡乱摸了一把脸,挑了一套黑色连衣裙,穿着平底鞋飞奔去办公室。短头发的好处在这一刻就显现了出来,关键时刻,摸一下就可以了。
我跑到办公室,大小领导一水地坐在会议室里。这种阵仗一般只有医闹的时候才会出现,难道又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我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老板见我来了,拿着桌上的一卷海报甩到我的面前:“宋京夏,你来讲讲,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摊开海报一看,整个人都懵了。那竟然是老板昨天在办公室里嘚瑟的枯叶设计稿。设计师昨天加班加点定下来的设计稿,连夜送到印刷厂去打印,今天大批量的海报垒在办公室的角落里,只等着同事们一来,就驱使大家把三千片烘干的梧桐叶贴到海报上,上到全城的电梯框架里。
而此刻,我拿在手里的设计稿是我们最大竞争对手医院——“明嘉整形”的海报,和我们昨天敲定的设计一模一样,只不过把梧桐树的叶子换成了香樟树的小叶子。S城的大街小巷都是香樟树,随便拿扫帚一扫,成千上万的叶子供君挑选,根本不需要像我们这样上山下乡地去搜罗梧桐叶。只不过设计稿的视觉冲击力,少了不只一星半点。
实物摆在眼前,这也就意味着——我们的设计被偷了,然后泄露给了对手公司……他们比我们早一步铺到了全城的电梯里。
老板让我讲讲是怎么回事,会议室里的众人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可我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的喉咙像是被卡住了,心里慌张得不知所措,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设计稿是你签了字送去印刷厂的!现在整个方案被对方偷了,你连哪一个环节出了岔子都不知道!你这个组长是怎么当的,我招你来是吃干饭的啊!”
我老板气急的时候有点口不择言,骂人骂得又刻薄又狠,可句句都戳中了关键,我被骂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设计被偷盗后,我甚至是所有人里最后一个知道的。
最早知道这件事的,是早上六点去晨跑的张可达。他在海边晃晃荡荡地跑步,一块公交车站牌接着一块公交车站牌从他侧面掠过,他跑累了,蹲在一块路牌下歇气,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己昨天累死累活对接好的设计稿,上面却挂着另一个公司的logo。
这事,有点搞笑了……
事情还没有捅到董事办去,被小范围地封锁在营销策划中心。我们要立即、马上赶一个新方案出来,代替之前的枯叶创意。老板觉得心里窝火,把自己锁在会议室里看剧。他把音响调到最大,看的是惊悚悬疑片,那声响之剧烈,让整栋楼的人都知道他的心情很差。
“到底是怎么泄露的?”我悄悄问张可达。
“谁知道呢?应该是内部有人直接把设计发给对方公司了吧。”
“你怎么这么肯定?”
“外人就算知道我们的创意点,又怎么可能把敲定的设计稿给偷走呢?”
“可是电梯框架公司的代表来对接过我们,他们也看了设计图,还参与了设计的讨论。”
“京夏,你平时很聪明的,今天智商怎么完全掉线啊。框架公司怎么敢把我们的设计图卖给对手公司,我们每个季度都给对方投几百万的广告费,除非他们自己作死,不想抱我们集团这尊财神爷的大腿了!否则我们这边一撤广告投入,他们就等着死吧。”
我点点头:“那我就实在想不出哪个内部人会卖设计了。”
张可达耸耸肩:“谁知道呢!不过你要小心点,老板那个人很多疑,这会儿估计已经怀疑到你我的头上了,特别是你,占大头。”
我心里一寒,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了。
就在我们埋头诉苦的时候,隔壁办公室的王先霖踩着双拖鞋“蹬蹬蹬”地走进来,“有个不太好的事情,你们要听吗?”
“什么事?还能比今天设计图被偷盗更刺激?”
“更刺激!”王先霖点点头。
我和张可达面面相觑,“等等……我不想听。我觉得今天实在是太热闹了,心脏有点负荷不了。”张可达摇了摇头。
“那听还是不听呢?”
“听……你快讲讲什么事。”
“我今天一直在整理客服部电话拜访的记录,我发现一个现象,我们S城主院的VIP客户,在电话回访的过程之中,几乎大半数答复我们,他们已经在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M公司消费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VIP客户全部跳反了!”
我和张可达一愣,就在这时,老板的办公室里忽然传出一阵手机铃声,老板干冷地“喂”了一声,忽然从会议室里跳出来,他不小心,一声重响,撞到玻璃门上。他摘了自己的眼镜,摸了下额头,脸色铁青地说:“宋京夏、张可达、王先霖,你们三个跟我去集团开会。出事了。”

那一瞬间,我忽然在心里想,这真是个命运多舛的整形集团啊!

图片
在集团的老会议室里,上一次像今天这样人马周全的时候,还是医闹后的表彰大会。我往会议室里看了一眼,发现严露和小叶子几个熟人都不在,可能事出突然,还来不及准备开会吧。
正这样想着,老郑拿钢笔敲了敲会议桌:“我跟大家说件事,希望大家有所准备,和公司一起共渡难关。”
老郑的脸色凝重,可比医闹的时候要严肃得多,可见这件事非比寻常。
“想必已经有人发现了,最近一周,我们的VIP客户绝大部分拒绝了我们的消费邀约。这也是今天要跟大家讲的事,我们的金牌咨询师严露,带着我们全部的VIP客户资源,跳到了我们最大的对手公司明嘉集团去了。”
老郑的话音一落,会场鸦雀无声。
VIP就是整形医院的生命线啊!我们营销策划中心每一年都要做很多场促销活动,多数都只是赚个场面热闹。比如“脱毛99包干”,有时候每天会有三四百号人到医院来脱毛,激光科的医生们埋头在腋毛、体毛、腿毛上工作,可是根本没有一点什么实际的收入,把人吸引上门,是为了方便咨询师对她们进行循循善诱,发生二次消费。几百号人有时候不如VIP客户来做一次5万块的超声刀抗衰老。
所以,每一次做打折大促销时,医院的医生们看我们营销策划中心的人员,都是黑着脸的。
有一年的交流会上,激光科的女医生不怀好意地说:”希望营销策划中心的人,也来体验一把为客人除腋毛的工作,了解一下一线工作的辛苦。”
张可达这个碎嘴在人家说完之后又补了一句,“是一份有味道的工作。”这句话不但没有活跃气氛,反而和激光科的同事结了梁子,以至于后来,我们营销策划中心的同事,都是避开激光科的人。
而我们集团的VIP都是有门槛的,在医院消费十万以上的才能够进入VIP的门槛,消费一百万的银卡,消费三百万以上的是钻石卡,这种层次的顾客,可以在我们集团横着走,不管做什么项目,哪怕当家的大牌医生在家休年假,带孩子,只要她们有需求,也必须老老实实地赶回来,给客人嫩肤做脸。
我记得有一年,北京的医生来我们集团讲课,说她那边的VIP客户,一次充卡充100万,为了消耗掉里面的钱,院方总是绞尽脑汁。后来出了个很奇葩的方案,每次客户来的时候,拿超声刀给她臀部做嫩肤……听得我目瞪口呆。
而现在,我们集团的董事长居然跟我们说,我们的金主们全部倒戈阵营,去敌对公司了。
一向在大会上不怎么发言的老板突然问:“严露为什么要这么干?”
老郑望着廖扒皮:“你们有亏待她吗?还是她心里受了什么不痛快。不然她干得好好的,犯不着干这么大的事情吧!”
廖扒皮把头摇得跟风扇叶一样,傻瓜才会接这一句质问呢!而且谁敢给严露穿小鞋呀,营销线的领导们都是仰着金牌销售的鼻息活着的,根本就没有什么领导的权威和自尊。
老郑一拍桌子,忽然暴怒起来,”你们现在赶紧联系VIP顾客,能挽回几个是几个!他又指着运营线的廖总,你赶紧帮我约严露,我亲自找她谈一谈!”
平日里官威四溢的领导们,此刻都是颓丧的,每个拿到自己分配的任务,或者挠头,或者咬笔杆。如果说医闹事件只是小打小闹,那么主力客源流失事件,掐死了我们的命门。
我从来没有想到严露的影响力居然这样庞大,VIP的资料一向是分散在每个咨询师的手里,由她们单线接触跟踪。但是早两年的时候,严露以升级服务管理的名义,每个下级咨询师带客户来面诊治疗的时候,都必须带到她面前进行沟通。当时就有人提出异议,觉得手续过于繁琐,怕怠慢大客户。但是当时严露一句“这是替你了拉业绩”,就把大家哄得服服帖帖。
整批VIP客户的名单,只有那个开玛莎拉蒂的刘芸成了漏网之鱼。她一向是老郑亲自安排人接待,从来没有分拨给任何人管。
严露在我们集团待了十二年,她从十八岁开始就跟着老郑的团队在拓展市场,一直备受倚重。谁都不敢怀疑和得罪严大姐。
可这么一看,她完全是有预谋地在进行这件事。不是积怨已久的话,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
张可达瞥了我一眼:“你是不是没想透严露为什么会这么干?”
“对。”
“我要是做了十二年,周边的同期都升了总经理或者院长,而我还是无名无姓的话,我也会怎么干的。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严露不是一直跟我们说,她对当领导没什么兴趣吗?”
“这话说得越多,就代表她越在意。你傻啊!”
“不过她为什么一直没被提上去呢?按资历和成绩,她早就超标很多了吧!”
张可达晃着头,“不知道。不过,既然我都打探不到,那应该是属于绝密级别了吧!”
“那我们设计图被明嘉整形偷盗的事情,跟严露也脱不了干系吧。”
“十之八九了。”
到底是谁干的呢?我、张可达、王先霖三个人双手抱胸,站在会议厅的角落里,开始思索这个问题。突然之间,王先霖看了我一眼说:“我知道是谁了。”
王先霖这句话如同一枚深水炸弹不动声色地爆了。
我和张可达面面相觑,王先霖努了努嘴,示意我们出去说。我们俩跟着他一路从会议室的后门偷偷溜出去,穿过宽阔的街道,从院内一直回到了广告和数据部的办公大楼里。第一次那么意外的,我们三个人走了一路却一句话也没说。
王先霖指了指我的办公桌,盯着我问:“昨天晚上,谁碰过你的电脑?”
“没有谁啊!我晚上全程都在办公室,走的时候上了两把锁,而且我的电脑还有密码,谁会有那么大本事,几分钟就破开我的电脑?”
王先霖目光灼灼地说:“有一个人!”
“谁?”
“小叶子。”
我连连摇头:“怎么可能呢!她是来给我送过吃的没错,但她偷设计稿干嘛,疯了吗?她都是董事办的小组长了,老郑又喜欢她,升职是分分钟的事……”我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能是小叶子,她的人品我是知道的。”
王先霖笑了一下:“医闹那次,她不就想着要跳槽,怎么可能就不是她呢?”
“你昨天在里面翻叶子的时候,我看到她在动你的电脑。”
“她不是在淘宝吗?”
“那是你回来之后,她切过去的,她之前就是在翻你的设计稿。我当时背对着她在打游戏,但是我桌面上挤痘痘用的镜子,反射照到了。”

“别猜了,直接喊过来对质吧,我不想你们这样冤枉我的好朋友。”我从包里摸出手机,给小叶子打电话,然而……电话却一直接不通。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