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寅大年刚过,敦煌研究院杨富学兄邀请我加入他的团队,一同“楼兰考古行”!感激且渴望,终于在2月22日上午飞抵库尔勒,扑入团队的怀抱。 此行安排极为紧凑,可谓披星戴月,马不停蹄!2月23日,参观七个星佛寺、霍拉山佛寺遗址,考察博格达沁故城。24日上午考察铁门关、丝路古道,下午参观巴州博物馆。25日拂晓,乘8辆沙漠越野,从库尔勒出发直达罗布泊。26日上午,游览龙城雅丹、拥抱日出,探访土垠。27日上午凭吊楼兰古城,下午参观米兰古城、楼兰博物馆,晚上宿若羌县城。28日考察尉犁几处烽燧,夜返库尔勒。 这是此生非常难得的一次阅历,所至皆为“初见”,感慨之多,难以殫述,这里选呈几束“花絮”,题为“楼兰行记”。 踏进铁门关 “襟山带河”的铁门关,是南北疆的分界点,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它是一把锁钥,控制住了南来北往、西出东归的商旅、僧人、游客必经之咽喉要道。众多的近代摩崖石刻告诉我们,唐代大诗人李白、岑参、高适等曾在此嗟讶赋诗,玄奘曾在此小心运经,刘锦棠曾在此驱驰纵横……历史上往来的商队,大约只要顺利过了此关,内心的欢呼声,当不亚于孔雀河翻滚的的波浪!事实上,“铁门关”的关隘是个系统工程,铁门关周围的山巅有烽燧、有驻军,处处设障,易守难攻。现在的铁门关是风和日丽,浪静沙平,但历史上却多次密布战云,刀光剑影!凭吊历史,体味当下,躬逢盛世,静享和平,不觉幸福感、自豪感油然而生! (铁门关合影) (铁门关) (铁门关) 罗布泊的星空 25日清晨,从库尔勒上路,高速、省道、无名砂石路,八辆越野车奔波竟日,终于距离罗布泊的核心——我们的住宿地——保护站越来越近。感觉车一直在一个圆盘上驰行,大有冲到圆盘的边缘而掉下深渊的感觉!然而这个圆盘一直在放大,始终到不了边际。“天似穹庐,笼盖四野”,没在草原上领略过,却在罗布泊相遇了!真是太巧了!约20点30分,一座高耸的瞭望塔矗立眼前,目的地到了。 (楼兰星空) 吃饭、喝酒、铺床,走出院落,身边漆黑浓重,四周悄悄咪咪,天上明星数点。今夜,我们要品悟此生最新鲜的感受了! 星星俘获了我们的眼睛和心! 星星越来越多,渐次布满了天空。金牛座、北斗星、银河系,各种天文概念,经我们团队中的行家——王政委的现身说法,大家都心领神会,浮想联翩——这是多么难得的田野课堂啊! 星星越来越近,好似都由小变大,有一种将从天幕中坠落的感觉。突然想起陆定一的《老山界》的描述:“天上闪烁的星星好象黑色幕上缀着的宝石,它跟我们这样地接近哪!”今天又被我们在罗布泊验证,这话说得多么贴切呀! 星星越来越亮,越来越暖,像无数的灯笼照着,我们的视野也逐渐变宽了。大家变换着姿势和方位,用手机拍摄星星。没有一丝风,没有一点声,也不感觉冷。我步上附近一个沙包,突然听到两个女士的声音:“谁呀?我们在这儿拍星星呢。”于是往回走,心想:这一行摄影家也不少,明天就能看到她们分享的摄影精品——“罗布泊的星星”了! (楼兰星空) 龙城雅丹的早晨 26日大清早,进入龙城雅丹,探赏大自然的伟力。一道道高耸的沙梁,像一艘艘巨型的航母,游弋在浩瀚的海面上。一千多年不舍昼夜的风凿风簸,打造了如此的奇观胜景。我们坐拥沙谷,抚摸着冰凉而坚实的沙地,仰望着华盖般雄壮的沙柱,奇妙俊秀的沙笋,种种感受似尺水兴波,继而放纵奔泻:自然的伟大永恒,艺术手法的高超隽永,跟人类生命的渺小短促,才情的有限形成如此巨大的反差,这真令我们内心悲凉得颤抖! 东方曙色初红,我们站在“航母”上,近眺日出。一道金线,一顶金盔,一个金球,浮出、升起,光华四射,照亮了整个龙城!我们看过泰山的日出、阿里山的日出、峨眉金顶的日出,但所有的感受,都比不上这次日出,如此荡人心魄的震撼!于是,我们欢呼雀跃,渲染激情,放飞难得的酣畅! (龙城日出) (龙城雅丹) (龙城合影) 神秘的土垠 汉代的土垠,是个水域中隆起的绿洲,建有存储军粮的粮仓,也有驻扎官员的邸舍,承载着守护粮仓、接待过往朝廷命官的职能。那时候,这里水波粼粼,独木船往来穿梭,当是沙鸥翔集,锦鳞游泳,一派江南水乡风光!两千年后的今天,我们还能发现疑似碳化的谷物,船近码头的水道。这里发现过两枚汉简,是驻守官吏的日记,记载了某天清点粮库、两次迎送上级官员的史实。官兵保卫平安,良吏忠于职守,当时的土垠,应该是对国家做出了贡献的地方!土垠的文化遗存,虽翻过了约两千年的日历,依然展现着过去,沟通着未来,延展着中华文化的韧性! (土垠遗址) (土垠遗址枯木) 楼兰的倾听 说楼兰就不能不说水!水是生命存活和繁衍的必要条件,有水就有生命,就有人居,就有城市,就有文明史。司马迁曾记载:“于阗之西,则水皆西流,注西海;其东水东流,注盐泽。……楼兰,姑师邑有城郭,临盐泽。”(《史记·大宛列传》)这是文献上第一次记载楼兰,先叙说有水东流,注入盐泽,再描述临盐泽有城郭,名楼兰。 公元前108年,汉武帝“遣从骠侯破奴将属国骑及郡兵数万,至匈奴水,欲以击胡,胡皆去。其明年,击姑师,破奴与轻骑七百余先至,掳楼兰王,遂破姑师。”(《史记·大宛列传》)西汉首次将楼兰纳入版图。其时,楼兰共有1万4千多人,街道齐整,商业繁荣,佛寺瓢香,宝塔雄壮,一片兴旺景象。汉庭于此设都护、置军候、开井渠、屯田积谷,植入新的文明,使楼兰一度保持辉煌。但魏晋以后,中原多事,无暇西顾,楼兰淡出了史家的视野。另一方面,楼兰的生态环境发生了巨变,史籍所谓“东流,注盐泽”的生命之源——水,发生改道,东流变为西流,不再惠顾楼兰古城了。楼兰人不得不渐次迁居,直到人去城空。尔来一千五百多年矣!而今,这里没有动物,没有植物,只有交替的昼夜和风声,以及苍凉的佛塔和三间房的古壁!据说近代以来全世界到过此处的人,不会超过5万人,包括我们在内,我们是极其有限的身临其境,见证古楼兰城邑无声倾诉的听众!此时,我们的耳畔,仿佛听到敦煌玉门关、大方盘城传来的和声与共鸣! (楼兰故城三间房) (楼兰故城合影) 一餐餐学术盛宴 此次“楼兰行”的最大特色,是贯穿始终的学术活动。22日刚聚集巴州,傍晚文旅局局长陈英先生就以“关于楼兰”为题,用生动、专业而抒情的语言,将“楼兰”的神秘面纱向我们慢慢揭开,也将我们的心提住了:不到楼兰非好汉! 我们的总领队——学贯中西、会通古今的杨富学先生,是全程考察中的学术主讲。他纵横历史经纬,通识西域古文,随时随地讲解,往往一语中的,堪为定谳!毫无疑问,他是我们团队的学术灵魂! 在考察期间,团队分别于2月24日晚、28日晚举行了“敦煌读书班”系列讲座,展示楼兰以往考古成果,讨论丝绸之路上多民族共同创造的辉煌文明,专家们新见迭出,使我们眼界大开,感触良多!除此之外,候车之际,用餐期间,都变成了学术交流的良好时机!浓郁的学术气氛,酿成了“壬寅楼兰行”的总基调和主旋律! (学术讲座) (陈英院长讲解) (巴州博物馆学习) (楼兰故城遗址) (若羌雕塑) 古人走向何处?我们从何而来?我们将去何方?我们只有不断地寻古、考古,读古籍才能建立起与古人之间的联系,后人也只有这样才能建立起与我们的联系。古代的各种遗址,特别是城镇的遗址,它是历史的真实呈现,是古文明的活化石。沧海桑田,人事奄忽,留给我们神往的古遗址已然不多。我们想要推知古代陆上丝绸之路的繁荣,探究古代新疆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历史,最好的考察地——舍楼兰其谁乎?! (2022年3月6日初稿;7月6日修改,23日再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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