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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八的故事

 玲珑君 2022-07-25 发布于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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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解放前,刘老八的妈妈一共生了四男五女,他排行老八。旧社会穷,生的多,养活不了,连病带送人,剩下没几个。刘老八是他爹妈从山西走西口,来到河套生的。
 
他爹妈一路上讨吃要饭,风歺露宿,走走停停,住牛圈马棚烂柴房,从初夏走到寒秋,过黄河来到内蒙古河套一个小村庄,没吃没喝,眼看全家人快饿死,遇到一个放羊人,收留他们一家住在他的破土屋里。
 
老八父亲正是壮年,村里一个姓王的地主看他人老实,就雇他打短工。老八他妈生下老八后,正巧地主老婆生下儿子没奶吃,想雇个奶妈,于是老八妈一个人奶两个孩子。老八未满周岁就断了奶,地主的儿子一直吃奶到两岁。条件是当两年奶妈可换十五亩水浇地。
 
后来,老八妈妈先后又生了个女儿和儿子,一女儿送给给村里一个老军医当养女,她给奶到一岁多,挣了十亩地,老八爹人勤快能吃苦,闲暇时开垦出七八亩荒地,这样三十多亩地地足可以养活一家人,能吃上飽飯了。
 
为感谢牧羊人的收留之恩,也为了多个帮手,老八爹一句话,就把十三岁的女儿许给了羊倌,羊倌父母双亡,说是女婿,其实跟儿子一样出力。

老八四岁那年得了天花,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睁眼,那个军医曾是国民党部队的兽医,用了一些芦根什么的草药,老八终于睁开眼睛。活倒是活了,却长了满脸麻子,成了个疤脸。个子没长高,又弓腰缩肩,相貌十分丑陋。
 
村里孩子们常欺负他,叫他刘疤子。老八他妈请阴阳先生给他起了个官名,叫刘德江,可人们还是习惯叫他刘疤子,一直到五十多岁还没娶上媳妇,成了一个老头儿,于是人们渐渐地叫他刘老疤。因他从小听惯了这个名字,八与疤同音,他听了也不反感,谁叫就答应。
 
其实,他的父亲长得高大英俊,母亲秀眉杏眼,生下的孩子都大花眼,白白净净,一说把孩子抱养出去,十里八乡都有人抢着要。

日子过好了,大哥早早娶妻生子,两个姐姐先后嫁了人。
 
刚解放划成份,由于老八家地多,差点划成富农。他家没雇过短工长工,最后定为中农。
 
解放后弟弟念了几年书,娶妻生子,当上了大队书记。
 
姐妹兄弟都己成家,唯独老八年愈六十还光棍一条。
 
老八特别疼爱他弟弟的儿子拴住,从小抱大。给拴住花钱他高兴。他一个人没负担,每年队里分了红,他就去供销社给栓子买糖块,麻花,月饼,恨不得把好吃的都买给拴住。
 
拴住去公社上中学,他给买手表,自行车,比亲儿子还亲。
 
没想到这栓住不争气,不好好学习,结交些社会混混。有一次跟几个当官子弟打架斗殴,失手打死一个官二代,拴住挺讲义气,说是他打死的,他顶凶手坐牢。后经调查他不是主谋,只在死者倒地后冲屁股踢了一脚。

拴住坐了几年牢放了出来,书念不成又不爱待在农村,整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
 
眼看指望不上拴往养老,于是老八自己把钱攒起来,想着老了不能动谁侍候他给谁。
 
有一天他路过村里磨房,看見一个衣襟衫褴褛头发篷乱的女人,领着三个娃娃坐在磨房房檐下啃干玉米饼子,便上前询问,原来这女人是死了男人,从甘肃寻亲来的。他看了一眼三个孩子一男两女,最大的那个女孩大约十二三岁,最小的男孩还不会走在怀里抱着。
 
老八人丑心却善,听了这女人遭遇十分同情。这女人在甘肃嫁过两个男人,头一家生下两个儿子,那男人脾气暴躁,整天往死里打她,有一天割麦子回来喝了一瓢凉水,突然倒地不省人事,等送到医院已没气息。第二家也是个庄稼汉,对女人还不错,过了几年生了两女一男,哪知去年冬天刚生下小儿子,这个庄稼汉丈夫急性阑尾炎,没等到医院就死了。
 
像她这种连着死丈夫的女人,在当地叫妨主祸,没人敢再找,她一个人带三个孩子没法生活,于是想投奔在河套的表弟。她不识字,拿着地址东问西问沿路讨飯来到这里。
 
老八说,天快黑了,秋凉会冻坏娃娃,你如不嫌弃,先去我家里住一夜,明天让我弟弟给你看看信,打听一下你表弟的村在哪里。我今晚在社房住。
 
女人不会说谢谢,只是一个劲地点头流泪,又按倒两个女儿一齐跪下磕头。
 
老八领那娘四个进了屋,指着炕席说,都上去歇着吧!他从外面提回半筐土豆,那女人连忙上前帮助洗切,老八从大红木头柜里,探身舀了半盆白面。女人看見这么多白面,楞住,不知要吃什么。
 
老八不紧不慢,没表情地看了女人一眼,憨憨地说了一句,烙饼炒山药絲。老八就是这么个人,人说他三棒拧不出个响屁!
 
女人在甘肃农村老家过年也没吃过这香飯,感激地又流泪。两个女娃伸出黑乎乎的小手抓起饼狼吞虎嚥。
 
老八当大队书记的弟弟连生,看看女人那张皺巴巴的信,下面的署名叫福保,就说,我听说三队有个甘肃人前几年上来的,不知是不是。我去叫人打听打听。
 
那女人又在老八家住了两天,第三天,连生领来一个甘肃人,那人一见这娘四,抱住小女孩,蹲在地上就哭。
 
女人跟表弟走后的一月头上,连生回来跟老八说,那女人跟她表弟说,如果老八不嫌弃,她愿侍候他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老八早有此意,不好开口是觉得,女人遇难,自己趁人之危,良心过不去。现在女人提出,他自满心欢喜。
 
老八年过花甲,尚还健壮,女人己五十出头,儿子还吃奶,半路嫁人,没成想嫁了个老后生。老八这辈子没娶过亲,却是初婚,人生第一回。
 
老八对女人带回的三个孩子視如己出,女人干脆让三个孩子改姓刘,叫老八爹,三个孩子在志八面前跟亲生的似的,一点也不怯生。
 
老八和女人结婚没领证,只办了几桌酒席,这么大年纪,也没想过领证。这回有儿养老,老八心里偷着乐。
 
大女儿桃花刚满十八岁就嫁给本村梁家小儿子梁满仓,梁满仓是大队民兵连长,人长得帅又能说会道,桃花水灵灵的大眼睛把他迷得魂不守舍,两个人自己看上,大人也不干涉。
 
二女儿杏花初中毕业,正赶上改革开放,进城打工,开始去饭馆当服务员端盘子,认识个南方老板,老板聘用她卖衣服,老板是广东人,家不在本地,渐渐地两人好上了,老板进货都带她去,她熟悉了门路,干脆自己开了个服装店。一年挣个一二十万。
 
又过几年,杏花去深圳闯荡。她不仅身材美,五官漂亮,因为有点文化,显得颇有气质,去南方回来说一口南方普通话,有一年过年回来开着宝马,全县都轰动了,桃花说她给一个当大官的当秘书,后来有人说,什么秘书,是小三。
 
那个改姓叫老八爹的儿子叫王志刚,念了几年书,小学没毕业就不想念了,正好给老八当帮手种责任田。连杏花的地包括在内。四口人将近百十来亩地,全家人给自己干,每天起早贪黑的虽累,心里甜甜的。
 
老八自从有了老伴,人完全变了。红光满面,似乎脸上的疤也看不清了。原来的光头留成分头,人是衣服马是鞍,白布衫洗得干干凈净,一下年轻了好几岁。女人日子好过了,儿女省心,心宽体胖,她脸蛋红红的,收拾打扮起来也还有几分姿色。
 


日子一转眼就过了十几年。小儿子志刚娶了媳妇还生了个儿子。老八当上了爷爷。不知不觉上了八十岁。人老毛病多,下地劳动少了,只在院子里喂喂毛驴、鸡呀羊的。老伴身体还行能吃苦,百十来亩地有小儿子儿媳,桃花女婿女儿帮衬,也不觉困难。后来女婿买了农用车,播种收割更省事了。
 
夏天,志刚种了几亩西瓜进城卖,后来租了一间门脸房,除了卖瓜又卖菜。干了几年攒了几万块钱。在老八面前叨叨说房租贵,不如自己买个房划算。老八听了不声不响从里屋拿出来个存折,说,这上有十五万块钱,你去信用社取了,买房剩下再存进去。
 
志刚取了十万块钱,自己又添了几万,在县城边上买了一间三十来平米的鋪子,开了一间超市。农忙时,媳妇守店,他回村里帮助播种、收割,地里没啥活就在超市进货,卖货。

又过了几年,志刚儿子快三岁要上幼儿园,说得在城里买套房子。这些年地里种向日葵收入也不少,老八又给志刚十万块钱,买了一套二手楼房。老八认为,自己将来养老还不是靠这个儿子?現在给将来给都一样。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黑了明了,阴了晴了,日子就这么一天又一天过着。一家人和和睦睦,有吃有喝,老八心里挺知足。没事坐炕头抽支烟,喝口酒,院子里转两圈,地里看一看,村里走一走,心里美滋滋的。
 
一个秋天,下午快黄昏的时候,老八从外面回来,发現炕上坐着一个男人,大约五十多岁,他老伴坐在男人对面哭。老八正要问这个不速之客是谁,老伴看見老八赶紧说,这是我在甘肃的大儿子,叫大根。
 
老八一听赶紧问:吃飯了吗?来了就好,多住几天。
 
大根说,不行,我得赶紧回去,家里忙着哪。老八啊了一声,说:这么急还来?大根唯唯诺诺地说,我…我…我来是接我妈回老家。老八更不明白了,你爹早死了,接你妈回去做什么?
 
大根扑通一声跪下说,大叔,我爹是死了,可他是一个人在那呀!按照我们当地风俗,原配夫妻将来是要合葬在一起的!
 
老八更不解了,你妈才六十多岁,离死还早呢,你让她現在回去等死吗?大根磕头在炕沿边蹦蹦的响。边哭边说,大叔,你就高抬贵手,放了我妈吧!你不知道,如果我接不回我妈,我和我弟弟就没法在村里做人啦!大根妈一句话不说,只是哭,用衣襟和袖子抹眼泪。
 
双方僵持到月亮进屋,老八不松口。突然,大根从腰里掏出一把水果刀朝自己肚子扎去。老八大惊,忙上前夺刀,手掌划破流出血,大根妈见血哇一声死过去了。
 
老八跑出院大声喊女婿:三小快来!三小跳墙过来,大根妈已醒,大根肚上扎得不深,流了点血。老八从棉被里揪出一团旧棉花,用打火机点着,烧成黑灰,按在大根肚皮上止血。他自己撕了块破布条把手指缠上。
 
看来这小子不把他妈带走死不罢休。

老八突然冒出一句:回去拿一万块钱来领人!他其实是唬他,心想,你那穷地方,别说一万,五千也拿不出来。没想到大根扑通跪下,千恩万谢地,从裤档里掏出一叠百元大钞,说:这正好一万块,大叔你数数!
 
大根说,这些年,我们早想来接我妈回去,考虑到她们在你这吃喝这么多年,所以慢慢攒了这些钱才来。
 
老八一下傻眼了,说出口的话如泼出的水,这下可无法收回。
 
你问问你妈愿不愿意回?老八还想找理由推托。
 
那女人哭的眼肿了,半天不作声,大根逼问几句后,才喃喃地说,由他去吧!谁叫我命不好呢。
 
大根怕夜长梦多,天刚亮就领上他妈上了路,走半路遇见一个农用车坐到乡汽车站,坐上汽车走了。
 
志刚他们姐弟几个知道这事,急忙赶回家,想要去老家追回,老八说,算了,她生是人家的人,死还是人家的鬼!
 
老八弟弟连生知道这事,指着他哥鼻子大骂,你一万块钱就把个老婆卖了?你还是个人?!
 
以前,老八几十年没结婚早己习惯,但结婚突然没有老婆一下子又不习惯了。

他里里外外走来走去,坐立不安。

午饭,女婿三小请他过去吃他也不去,就把饭菜端过来放炕桌上。

他吃了几口放下筷子叹气,晚上一个人喝了半瓶白酒,躺在院子里后半夜被冻醒。
 
儿子媳妇生他的气,认为他们见利忘义,对他有看法,好久不回来看他。幸好女婿小三和桃花常照看一下。

他白天愰愰惚惚,到了晚上,面对空荡荡的屋子,摸摸老婆折洗得干净柔软的棉被,懊悔加上自责,痛心不已,不由暗自流泪。终于有一天摔了一跤,卧床不起躺在床上。
 
志刚两口子赶紧回来把他送到医院,医生检查说各项指标正常,没大毛病,主要是忧伤过度造成的昏厥。老八在志刚家住了一段精神好点,觉得住楼房憋闷,又回到村里自己老屋。
 
杏花打电话问了情况,寄来两万块钱,又寄来一个有視屏能看戏的音箱。里面储存着山西梆子二人台。老八没事就带上它满村子转,大人娃娃都争着看稀奇。老八对老伴的思念渐渐地淡了。
 
老八身体又恢复到从前那样。他打发女婿三小去甘肃看看那女人,三小去了,那两个儿子不让見,他悄悄打听到女人疯了,被关在后面破房子里,他就偷偷去看,那破房子门锁着,从窗口望进去,光线黑暗的炕上放着个碗,一个头发盖住脸的女人正自言自语。三小轻声叫:岳母,我是小三!女人抬头看了看没反应。你忘了?桃花、杏花、刚子,他挨个说。女人似乎在回忆,我的刚子,杏儿!那女人忽然站起来扑向窗口,有气无力地喊,放我出去!
 
三小从小卖部买了点吃喝从窗口扔进去,流着泪走了。

听人说女人没过年就死了,两个儿子把她一火化,就把骨灰盒跟她男人的骨头埋在了一起。

老八听了又流了许多泪。
 
老八的养子女们知道后,也埋怨他如果我妈不回去,现在也活得好好的。

老八听了不停地说:是我害死了她 ......


作者简介 : 吉平,一个热爱自然,生活简单。正直、诚实、善良。童心未泯,爱旅游、上网、写作、绘画,关心社会民生的古稀老人。微信名,自然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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