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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高、更瘦、更白的基本吃相

 睿说 2022-07-25 发布于陕西
                            
                 文\肖遥   图\安云

    老Q对吃和与吃有关的话题总是情有独钟,他说是某种匮乏,儿时,他们一家出门参加亲戚婚礼,妈妈会逼着他们兄弟三个,一人吃半碗面,必须的,担心他们出去做客吃相凶残,把主人家吃到怕,不过遗憾的是,通常这半碗面丝毫不影响他们的战斗力。

   儿时的我却刚好相反,也会被嫌弃,但我是因为吃的少而受责难,我妈嫌弃我太瘦,期盼我一口吃成个胖子,经常给我盛过多的饭,导致我经常剩饭,一剩饭就会被威胁“吃不完头割了给你灌下去!”我是个很严谨的孩子,会认真地想象“头割了灌下去”是个什么场景,但这画风太过于挑战想象力,实在想不出来,不知这句从未奏效的威胁家长为何会反复使用,后来我有了小孩,每每吃饭,她吃进去一口吐出来半口,气的我想揍她的时候,脑子里也会插播回放这句咒语。

   
   不过这句威胁还是潜移默化影响了我,至少培养了我尊重别人劳动,爱惜食物的好习惯,直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它变成了一个不好的习惯。我发现经常出去跟朋友吃饭,对方是“吃几口就饱了”,我总是“饱了还要再吃几口”,本来没觉得有啥问题,可是有一次,看到她在朋友圈里转发的《连体型都控制不好怎能控制人生》,我好生惭愧,她的灵感肯定来自于我。可是可是,那些剩下的好浪费,倒了好可惜!可是可是,贴上去一斤膘容易,减下来一丝肉都难,唉,作为一个胖纸受的歧视还少吗?终于,我也学会了对食物狠心,要做到不内疚不回头,只需将它们也从热腾腾的美味佳肴变成了冷冰冰的卡路里数据,就像美女对待追求自己的男人,要做到硬下心来,只需将他们送的礼物换算成人民币,哦不,换算成美刀。

   后来,“吃货”成了生活品质的一种别称,“会吃”则是一种行走江湖的标配,就像男人,不管行不行,聊起女人和性,必须像一枚“行走的荷尔蒙”。直到我也终于变成了一个叶公好龙的“吃货”,通晓这里那里什么鱼好吃,聊起吃来眼睛闪闪发光,当真坐在饭局上,蜻蜓点水地夹几筷子说“我吃饱了”,然后就可以居高临下的看着其他人-----举起筷子,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

  其实,比落不落筷子,夹不夹菜更纠结的还有:做不做饭?朋友圈里总有人晒他做的好吃的,甚至还是个糙爷们儿,做的爱心早餐,一片火腿,几片面包、几颗生菜、连煎鸡蛋也是心形的……让我这早餐走着路买个煎饼果子啃的人情何以堪?人家还喂猫,还种花,大早上的还喝茶!?我也曾经尝试过,即便鸡蛋不要煎成心形,萝卜不要雕成花瓣,一日三餐,加上洗碗刷盘子,一天至少有一半时间要呆在厨房!

  在朋友圈的刺激下,我焚香沐浴洗手作羹汤,争取为生活品质的提高添砖加瓦更上层楼,这一切坚持不了几天就又被打回原型,我恢复了出厂设置:不爱做饭不爱挑食,习惯吃饱了再吃几口。并且,我为自己找到了更坚挺的理由:我说过了,我是曾经个很严谨的孩子,我的理想是当个科学家,而科学家里的翘楚屠呦呦,有明眼人指出她之所以获奖,就是因为从前的人吃食堂,不必浪费时间在做什么和吃什么上,才有时间专心搞科研啊!


   于是,这种幸灾乐祸的凝视,与“吃不完头割了给你灌下去!”的威胁有什么区别呢?我们从前是按照妈妈的要求来猛吃猛喝猛捯菜,希望长成画报上的人参娃娃,用脂肪和肌肉给妈妈的手艺点赞,为整个家庭的形象工程增光添彩。但我终于发现,连我妈也是叶公好龙,当我的体型终于变得壮硕喜人的时候,最先笑话我的人,就是她。台词如下“不是衣服不好看,是这种体型穿啥都像个土豆”“你看那个谁谁,头上顶个垃圾桶都好看,人家瘦啊。”

  现在,我对吃什么、怎么吃、吃多少,貌似有了选择的自由,实际上,我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更为严苛的标准里,哲学家鲍德里亚说:“现代社会,美丽之于女性,变成了宗教式的命令……它之所以成为一个绝对的命令,是因为它是资本的一种形式。”打开电脑电视、连朋友圈都充斥着满屏的锥子脸,不瘦成A4腰的话,亚洲四大邪术之一的美颜拍美图秀也救不了你,胆敢发全身照在朋友圈,一不留神就成了“买家秀”,继而,从精神到物质状态会受到全面质疑。所以,一切与吃有关的姿态,其目的除了变得更高、更瘦、更白,直至抵达2C胸、A4腰、I6腿,还有别的选择自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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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肖遥:专栏作家,出版随笔集《酱醋茶扮成诗酒花》。

作品常见于《中国新闻周刊》《三联生活周刊》《读者》《时代邮刊》等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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