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写这篇文章时，二姐刚刚乘坐火车返回千里之外的河南。早上，我把二姐送到县火车站，火车站离我们村子不远，步行不过半个多小时，如果骑自行车大约二十分钟，开车就更快了，十分钟不到。前一天我开车和二姐一起去县火车站买了回河南的车票，为了安全，二姐又在卫生院做了核酸检测。其实，每天都有火车经过小城，只是大多数不停靠。火车喷着浓浓白烟，轰隆隆呼啸而过，没有一丝留恋，更不会逗留片刻。小城火车站去年十月恢复客运业务，说到恢复，也仅有几趟火车停靠小站。我们询问后才知道，回二姐家竟然有一趟列车经过，这唯一的一趟虽然抵达时间在夜晚，却也让二姐和我欣喜不已。她不用再奔波辗转去省城坐火车。现在家门口就有火车，以后二姐探亲就更方便了。小城火车站停运的十几年间，二姐要么坐省际客车，要么乘火车，抵达西安后，再坐车到县城，步行或者搭摩的到我们村子，一路颠簸，费尽周折，但二姐从不觉得辛苦。
记得去年二姐探亲时乘火车到省城。那时西安火车站正在整修，出入站口挪移了位置，这可苦了方向感迷惑的二姐，他四处碰壁，好不容易走出偌大的迷宫似的车站。为了方便我接送她，二姐从火车站一路走到客运站，在客运站门口等我。那是很长的一段路程，曲里拐弯，坑洼难行，既要过几个人车复杂的路口十字，还要上高架桥，钻洞子，反复上坡，下坡，耗费着体力、精力，还要眼观六路，时刻观察周围路况。我能想象二姐步履蹒跚，边走边打问，透支着身体最后一点能量。秋雨绵绵，我在街这边，二姐在街对面，她站在人行道沿旁边的屋檐下，焦急地左顾右盼。我在路对面大声叫二姐。雨更大了，我的声音被哗哗的雨声和轰鸣的车声淹没了，可我仍声嘶力竭地喊着。二姐似乎听到了，她的目光穿过茫茫雨雾和滚滚车流，最后定格在我身上。她直起身，冲下屋檐，大雨霎时包围了她。二姐双手提着行李，身上背着鼓鼓囊囊的大包，向我手指的方向不顾一切、踉踉跄跄地奔来，那一刻，我的心被这初秋的雨揉碎了……二姐每年都要回老家一趟，从未间断，这似乎已经成为雷打不动的习惯，一次谁也无法阻挡的归乡之旅。即使疫情期间，二姐也趁着疫情销声匿迹的间隙，抽空回趟娘家，探望八旬老母。二姐生性勤劳，快六十岁了，还和姐夫开了几亩蔬菜大棚，这次是把大棚里的蔬菜拾掇干净了，未及歇息，便张罗着回老家探望母亲。这次二姐是在两地没有疫情时到来的，未料想，没几天西安疫情扩散。因为疫情的羁绊，二姐不得不留下来。而这一切似乎正合二姐心意，她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安心陪伴母亲。二姐探亲正值盛夏，酷暑难耐，无论城市乡村，阳光灿烂，到处蒸腾着滚滚热浪，气温陡升四十度以上。但二姐无所畏惧，她记挂着休养生息的土地、养育她二十多载的母亲，还有和她一起成长的大哥、大姐和我。她临上车前打电话，说第二天早上会到西安。我自然是高兴的，连说好。不过一周，西安疫情爆发。疫情前夜，二姐去了省城南郊大雁塔，大哥住在那里。每次探亲，除了照顾母亲，尽子女的孝道，二姐都会去故乡走一走、看一看。她说，大哥年前做了脑梗手术，情况并不大好。在姊妹几个里，二姐和大哥最是亲近。我说，去就去吧，兄妹之情，亲情无价，无人能挡。大哥家在南郊，可以说是疫情中心，二姐担心临时管控大哥居住的小区，她凌晨四点多悄悄离开小区，离开省城，坐火车回到老屋，回到村子。我打电话时，二姐已经回到老家，正和母亲在一起，此时在厨房做早饭呢。二姐终于有大把的闲散时间陪伴母亲。她用足心思，便着法儿给母亲改善饮食，增强体质。她买了几箱牛奶，嘱咐母亲早上一定要喝牛奶，再给牛奶里打个蛋花，吃了更有营养。听说羊肉滋补，二姐步行去火车站大菜市，割了几百元羊羔肉。可是二姐的厨艺并不精湛，熨了一次羊肉汤，或许是火候不够、佐料不齐全，羊肉汤吃并不怎么鲜美且肉质干硬。二姐有些沮丧，但她并不气馁，按照手机里煲汤的文字、经验、步骤，斟酌、交流，终于制作出一锅色白如玉、鲜汤味美的羊肉汤。夏日火热，正午的阳光暴晒着空阔的院子和房舍，在蒸笼似的厨房里，二姐挥汗如雨，汗水浸透了衣衫，但她乐此不疲。母亲爱吃饺子，二姐隔三差五包顿饺子。韭菜鸡蛋饺子，清香扑鼻，醉人心脾；酸菜大肉饺子，酸爽鲜美，胃口大开；芹菜猪肉饺子，纯香四溢，食疗降压。在二姐灵巧的手中，笼屉上一只只生动鲜活的饺子，像咧着小嘴的孩童，别提多可爱了。天色微明，二姐陪母亲去沟下早市悠悠转转。她们走出村口，去不远的田野、菜地，呼吸新鲜湿润的空气。又一周过去了，二姐在老家照顾母亲，母女俩形影不离，我自然乐得自在，周末没有回老家。打电话回去，二姐说，你尽管忙，有我在呢！是啊，有二姐在，我感到周身轻松，想来母亲也高兴的乐开了花。这次二姐探亲时间最长。周末回老屋，二姐听到门外动静紧忙跑出来，看到他的小弟，高兴得合不拢嘴。但总有曲终人散时，闲聊时，二姐说家里催着让回去，要务菜苗，为下半年的蔬菜做准备。二姐已经给河南那边做了报备，西安上周全部转为低风险区，因此回去的风险大为降低。而现在也正是疫情空挡期，做好个人防护，照互之间的必要流动可行。二姐回娘家，说是探亲，实际上是探母。无论千里之遥、天涯海角，念念不忘的依然是故乡、故土、故人，还有深爱着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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