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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北平原,大地上的故事

 奎林说 2022-07-27 发布于甘肃


毕飞宇《平原》

忘了具体知道毕飞宇的时间,读他的第一本书是《推拿》。有一年学校迎新春健步走,带有竞赛性质,前十名可以得到毕飞宇老师的《推拿》,虽然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我跑了第十名,得到了这本书,回去就看了。《推拿》被改编成了同名电影,很好看,里面很多南京话,感兴趣的可以在爱奇艺上看看。
2019年12月学校组织乒乓球团体比赛,我参加了直属业务单位队伍,20年来再次打乒乓球,力道大不如前。不过看到毕飞宇他们一帮高手在打,看了一阵子。毕飞宇老师一头短发,运动装,看起来很是利索,就想起了他的小说,心里琢磨小说家怎么都写出这些小说的,遂产生了多读几本他的小说的念头。
《平原》2005年定稿于南京龙江。
端方高中毕业,回到了王家庄,成为一名干农活的男将。浓郁的政治管控体制下,乡村生活充满了喧哗而骚动的热闹、扭曲和特有的时代疯狂。。沉重得近乎残酷的农活给了他第一个下马威,青春期特有的骚动并没有因为身体的疲惫而消减,在收获的季节,端方找到了他的爱情,地主的女儿三丫成了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轰轰烈烈的爱情之火很快被形形色色的闲言碎语浇灭了。三丫选择了死亡,被爱情抛弃的端方变成了一头真正意义上的独狼。知青出身的大队女支书吴蔓玲是一个几乎已没有性别意识的政治动物,但是端方身上独特的男人气息,却激发起了她内心蛰伏已久的女性情愫,她不可抑制地爱上了端方,此时的端方早已对爱情心如死灰,他只想利用吴蔓玲的权力达到参军从而离开王家庄的目的……
端方和三丫的自由恋爱因为阶级成分的“门不当户不对”而被双方母亲从中作梗,间接导致三丫的意外身亡;年轻的村支书吴蔓玲尚未婚嫁,她内心充满了为政治为人民献身的青春热血,她每天无休无止地带头劳动、组织政治活动,她相信领导随口说出的鼓励——“前途无量”;知青“混世魔王”整天无所事事吹口琴、混日子的犬儒主义生活,赶鸭子的右派顾先生、养猪十几年的老骆驼、最终自杀而死的积极分子老鱼叉,“混世魔王”成功当兵而去、端方当兵的梦想破灭、吴蔓玲在体制的怀抱里并未得到心灵的慰藉……
小说第一章开头的苏北大地风物的描写,非常有画面感,让人对这片土地一下子有了感情,有了继续看下去,去了解这篇大地上动人的故事。庄稼熟了,金黄的大地,在城里人眼里可能是值得留恋的风景,而对于农村人来说,那就是挥汗如雨的开始,这一段对于干农活的细节描写,非常到位,感觉作者不是亲身参加过好多农活就是作过很多田野调查和实践。
小说语言很有特色,接地气的写法,充满了市井乡风,一些人可能会解读为“粗俗”,其实不然,现实生活就是这样或者更甚,你没看南京人嘴里的“屌”是多么的多,三句离不开一个“屌”字。
“天时”是什么?天时就是“农时”,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几千年来的农业,人们早都被日头催着走了,你误误农时看看,饿不死你。文中语:都说庄稼人勤快?谁勤快?谁他妈的想勤快?谁他妈的愿意勤快?都是叫老天爷逼的。看看这语言,读起来很爽快。小说中还有大量的个人语言特色与地方语言特色,使得我这个没去过苏北的人也能了解到当地的风土人情,看王家庄的故事,感觉就去了那个村子一样。
小说人物众多,个性不一,冲突不断,家庭内部、家庭之间、上级和下级之间、集体和个人之间、男男女女之间,爱恨情仇,张家李短,《平原》借一个小村子,借人物的感情纠葛道出了70年代末人们现实生活的万象。小说并没有把自己定义为一个宏大背景下的农村发展史或者其他,而只是借助王家庄的年轻人,对70年代留下点念想。高建群的《大平原》,一字之差,写法不同,《大平原》是一部关中平原的《百年孤独》式的家族史。
《平原》中一个个故事都非常生动,通过故事写出了真实的人性。三丫之死,让人不能忘怀。故事听上去很老套,母亲不同意三丫要嫁给端方的选择,逼嫁他人,抗争,死亡,但又很离奇,她没有像很多故事中的烈女一样死的很轰轰烈烈,她死于一瓶汽水,一瓶医生手制的汽水。生活的可悲往往如此,三丫本来只想吓吓母亲,但是一次疏忽,让她的人生彻底转弯,转向死亡,直达阴曹地府。三丫一喝药,平时有些沉闷的村庄顿时热闹起来,人们似乎终于有了热闹一把的理由,人们奔走相告,把屋子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这场热闹突如其来,又随着三丫的死突然的平息。三丫死于一次意外,但是如果细细寻着她的死因上溯,你会发现这不是一次意外,这是“必然”,那个时代的必然。
吴蔓玲是书中另一个着力描写的人物,她是王家庄的支书,在村上,她应该算是一把手,她本是一颗红心的知青,她来自城里,来自南京,她热情的投入“再教育”中,她努力与村里人打成一片,却又在心底有一丝城里人的优越感。对上级的指示,她坚决贯彻,对村里的事务,她尽心尽力。她的努力得到了村里人的认同,人们对她非常尊重,她似乎很成功。但是,她又压抑着自己,压抑自己一切的本能,她仿佛一只政治动物,宁可让自己丧失“人性”。通过写吴蔓玲,反映了很多那个时代的特点,各色人物的压抑、服从、盲目、市井、不择手段......文中语:吴蔓玲算是明白了,庄稼人的心目中其实是没有集体的,不要说公社,就是连大队、生产队都没有。庄稼人的心中只有他们自己。吴蔓玲在心里头对自己说,下次再也不能替集体办任何事情了,绿豆大的事情你都不能办。
所有人在高压下都在遵循着实用主义的生存哲学,都被最大程度地培养和激发出了五体投地服从的思想和身体上的双重奴性。
1976年是一个很重要的年份,这一年发生了多少大事?天地异象和三大人物的死以一种隐晦的方式互相联系,时代的剧变为满目疮痍的神州大地带来的会是改头换面的新貌,还是一蹶不振的麻木?这个时间段被蒙蔽着层层悲伤而迷惘阴影。当这层阴影具体到了苏北的王家庄,尽管这里的农民不懂国家、不知政治,只明晓赖以生存的农时、计较赖以生活的琐事,但时代的气氛仍然准确无误地投射到他们每个人的心里和命运里。
在当下,人们依然被金钱和欲望的绳索捆绑,人们仍然自觉自愿地遵从实用主义和投机哲学,渴望依附或融入体制,人们依然毫不在乎内在尊严和自由心灵,人们真正在乎和努力追逐的是物质……许知远说薇娅,你这不就是又创了一个“拜物教”嘛。
历史不变,人性不变。
别以为我们都快进入AI时代了,就变得不一样了,其实我们都还是生活在《平原》中,永远都在。
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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