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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井屠村案”震惊全日本。” 1 1938年5月20日傍晚，日本津山市加茂町行重的贝尾村与坂本村，忽然停电。当时在这种偏远地区，突发停电也很正常，村民们谁也没有在意，更不知一场特大杀戮即将开始。 2 夜深人静，村民沉睡，已是5月21日凌晨。 一个身穿立领学生制服的黑影，默默穿行。 他脚裹绑腿，头捆两个手电，腰挎匕首，左手日本刀，右手握着改造过的连发猎枪，一条子弹带从左肩环至右胯。 在出发前，他用斧子砍下了老祖母的脑袋。 今晚是他的复仇之夜。 3 一个又一个村民倒在猎枪与日本刀下，他们凄惨地死去，有人跪地求饶，黑影却毫不留情，计划中，他要将十一户人家灭门。 杀戮一旦开始，就难以停止。 黑影杀了三十人后，他拎着沾满鲜血的猎枪，来到了旁边村落一座孤零零的房子前，此时大约是5月21日凌晨3时15分。 “有人在家吗？”黑影在门口大喊。 屋主松治被惊醒，起身开门，见到黑影的打扮，以为是强盗。 黑影道：“老人家，请问您能给我笔和纸吗？我快没时间了！” 松治读小学五年级的孙子笃男，也被惊醒跑了出来。他一眼就认出门前杀气腾腾的年轻人，正是邻村的大哥哥都井睦雄，笃男还曾经听他讲过故事。 都井笑了：“原来是阿笃啊，别怕，你爷爷动作太慢了，你帮我去找纸和笔，好吗？” 拿着笃男递来的纸笔，都井留下一句：“要好好学习，以后出人头地！”说完，他就消失在了黎明的黑幕中。 4 都井睦雄，大正六年（1917年）3月5日出生于冈山县加茂村。三岁之前，父母因结核病去世，留下姐弟二人与老祖母相依为命。 都井六岁时，全家搬到了老祖母的出生地贝尾村落。都井家有些祖产，祖孙三人的生活还算轻松。 只是都井从小身体不好，上学也比同龄人晚一年，还常因身体缘故缺课，不过学习成绩还是不错的。后来都井得了胸膜炎，医生嘱咐他不要干农活，以免病情加重。所幸病情很快好转，都井想去外地读高中，但老祖母却不愿他离开，苦求他留在村里。 不久，姐姐也结婚离家，家里只有年迈的老祖母。这样的生活对都井来说，无比枯燥。 或许是出于对童年的怀念，都井沉迷于儿童读物，整天无所事事，就讲故事给村里的小朋友听，笃男也是在这时认识他的。 除了讲故事之外，能给都井慰藉的，就只剩“夜這”了。  5 “夜這”是种古老而原始的风俗，类似于我国少数民族的走婚，男人半夜潜入女孩家幽会，一个男人可以有好几个女人，反之亦然，而这种亲密关系也可以随时中止。一般来说，男人“夜這”的对象往往是未婚女孩、寡妇或者丈夫长期不在家的女子。 年轻的都井条件不差，很快就有了几个“夜這”的相好。 昭和十二年(1937年)，都井参加参军体检。 按当时的规定，1.52米以上，身体健康是甲等，作为常备兵力；身高、体重或不是身体关键部位有缺陷的为乙等，作为补充兵力；身体素质多项缺陷则为丙等。 都井被判定为丙等，因为他是结核携带者。 当时日本民众被军国主义灌脑，得知都井不合格后，村民就各种鄙视。同龄男孩瞧不起都井，曾经“夜這”的女人们也开始拒绝他。 42岁的妇女西田采女更是把都井骂了个狗血喷头，还在村中添油加醋地取笑他，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很多与都井有一腿的女子也出来落井下石。 由于结核病的缘故，村人们开始集体孤立都井，或轻视或躲避或说刻薄话讽刺。 6 1937年7月，都井来到津山市，购买了一把2连发猎枪。 10月27日，他考取了猎枪执照。 考取猎枪执照时，警方曾问他持枪的目的，都井回答：“我有肺结核，无法从事农业劳动，但目前国家处于非常时期，我想能够打些兔子之类的小动物，自给自足外，还可以上交国家一些毛皮，用来制作军服。我征兵体检没通过，也想早日康复加入军队报效祖国，锻炼枪法以备后用。” 从都井留下的日记分析，他此时购入猎枪，并不是要将村人杀之后快，或许只是用来威胁村民们少说坏话。 都井每天背着猎枪在村里闲逛，进山练习射击，村里人不敢再说他，女人们也都不敢接近他。 某天，都井把不知哪里搞来的药让老祖母吃下去，说是对身体有好处。但老祖母拒绝了。 吃晚饭时，都井偷偷将药倒进汤里，老祖母认为孙子是想毒死她，于是报警。 警察从都井的房间里找到一把猎枪、铅弹，霰弹也不少，当即予以没收，并吊销了都井的狩猎执照，但混入汤里的并不是毒药，老祖母的报警让都井的心凉了。 7 见都井没了凶器，村里人都松了一口气，却不知道都井此时萌生了对全村人的强烈恨意。 都井找朋友从津山买了两把5连发猎枪，以及100发子弹；又从刀剑爱好者手中买了一把日本刀和匕首，还带着房子抵押来的钱，到神户买枪械零件，把猎枪改装成了9连发。 事发前几天，都井给姐姐写了封长信，信中说：“姐姐啊，快把病治好，请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5月20日上午，很多村民看到都井骑着自行车，往返于乡里派出所和村里。事后想来，他是在计算警察接到报案后赶到现场的时间。 同日下午5点，都井剪断了贝尾村与坂本村的变压器线路。四野一片漆黑。 都井骑车回村时，遇见了一个来查看线路的村民。村民不懂电工，拜托都井去看看：“你脑子好，学过文化，看看能修不？”都井说自己也不懂，于是两人分头回家。 一回到家，都井就换上全黑色的学生装，套上厚足袋，再打上绑腿。足袋外形宽大如袜，脚底有厚实的橡胶和棉布垫，是建筑工人、木工常用的装备，防滑，且走路无声。 都井把两个手电筒用布带缠在头部两侧，用来照明，又觉光线太弱，就把自行车车灯取下挂在胸前，左手日本刀，腰间掖入匕首，将装入100发子弹的弹带，从左肩斜跨，右腰处的杂物袋里也装上了百余发子弹，再提上新买的9连发猎枪。 8小时以后，杀戮拉开了大幕。 将近凌晨两点，都井提着劈柴的斧子，手起斧落，将熟睡中的76岁老祖母的头直接剁下，再顺手扔下斧子，走出门。（在都井的遗书中，他说:“之所以先杀害祖母，是因为我死之后，祖母只能孤零零一个人在世上生活，这样对她太残忍了。”） 8 都井首先来到邻居岸田胜之家，担心猎枪会吵醒附近的人，他拔出了日本刀，进门把曾和他“夜這”的月代及其两个儿子吉男（14岁）和守（11岁）杀了。 接着他来到了西田秀司家。当众羞辱都井、并把他求爱未果的丑态在村里宣扬的西田采女，正是秀司的老婆。对于西田采女的恨意，也是导致都井大开杀戒的主因。 西田采女被响动惊醒，刚要喊叫，就被踢翻，随后都井一只脚踩在她的胸口，猎枪顶着她的肚子轰鸣，子弹炸开了她的身体。 隔间里的西田秀司、长女良子和采女的妹妹千鹤子听到枪声，慌忙起身来看。在手电的照射下，都井一枪一个撂倒三人。 杀得性起的都井穿过野地，来到西田采女的二女婿岸田家，连杀三人，其中20岁的西田智惠怀有6个月身孕。正要离开时，都井发现墙角蜷缩着的阿玉。他平静对阿玉说：“我和你家无怨无仇，但你儿子娶了西田采女的女儿，所以我只好杀了。” 阿玉吓得匍匐求饶。 都井却用枪管顶开她的脑袋，对着胸口开了一枪。阿玉被轰飞时，都井转身离开。  9 第二天天亮，警察赶到岸田家现场勘查，却发现浑身是血的阿玉，坐在墙角傻笑。原来都井开枪时阿玉身体倾斜，子弹没有射进身体，只是撕开了胸腹部的皮肤。 从岸田家出来，都井下一个目标，是寺川政一的家。 寺川家22岁的四女儿百合子，一直是都井迷恋的女神。但百合子拒绝了他，并有意疏远他。 1938年1月，百合子和同村的丹下卯一结婚。愤怒的都井带猎枪闯进洞房，强奸了百合子，导致百合子不得不离婚。同年5月初，百合子再婚，嫁到了离贝尾村比较远的津山，就在三天前的5月17日，百合子回门探望父母，这也促成了都井屠村的动机之一。 在都井闯入寺川家之前，他们一家已被枪声惊醒了。 户主寺川政一站在门廊里对都井大喝：“你要干什么？！”都井当胸一枪把他击毙。 其他人四散逃命，长子寺川贞一、五女阿时、六女阿花、野木节子先后遇害。 百合子却从后门跑出，逃到了村子中央的寺川茂吉家。 等都井赶到时，茂吉家的门窗都已上锁。都井吼叫：“把门打开！不打开我就开枪了！”在主屋旁独居的茂吉父亲寺川孝四郎打开了屋门，当即被枪杀。 都井疯了一样对茂吉家的大门连续射击，眼看就要破门。茂吉让二儿子寺川进二，从窗户偷爬出去求救。 听到动静，都井追赶过来，但寺川进二逃进了竹林，他无法开枪。 17岁的进二随即钻进了茂密的灌木丛中，屏住呼吸，一动不动。都井找不到人，只好对着灌木丛乱开几枪，再次返回茂吉房前。 为了让茂吉开门，都井假装抓到了进二，大喊：“给我开门，不然我一枪崩了这小兔崽子！” 进二的母亲伸子要去开门，茂吉却偷爬到门边，从缝隙中望去，都井身边并没有进二的身影，于是一家人蹑手蹑脚地躲起来，假装没人。 都井用斧子劈开了一处窗户，胡乱开枪。其中一枪打碎了柜子，碎片扎进四女儿由纪子的大腿上。为了防止由纪子惨叫，家人赶紧捂住了她的嘴。 都井这才离去，茂吉一家逃过了一劫。而这动静，惊醒了全村人。 10 都井又闯入百合子再婚的媒人寺川好二家，枪杀了母子二人。 在百合子堂祖父寺川千吉家，都井又杀了曾拒绝和他发生关系的女孩美佐和鹤代，还有寺川千吉的儿媳平地寅。最后都井找到了寺川千吉，后者端坐在房子中央，面无惧色，只是看着都井，什么也没有说。 都井说：“别以为我不敢杀老人，你弟弟孝四郎已被我崩了。你怕不怕？” 说完用枪口顶在老人头上，转念一想，都井又说：“你也没说过我的坏话，算了，饶你一命吧。”千吉的长子寺川朝市在隔壁装睡，也被识破，但都井放过了他。 之后都井进入百合子前夫丹下卯一家，枪击其母丹下以登（送医途中死亡）。丹下卯一听到枪响，衣服没穿就推上自行车，奔向派出所，可当晚的乡派出所没人值班，他又跑到3公里外的临乡派出所报案，此时是凌晨2点40分。 值班警察今田武雄向津山市警局求援后，就与丹下卯一赶往贝尾村。 此时，都井来到了村里最边上的池山末男（其妹万津子也说过都井的坏话，并拒绝他）家。 末男听到动静，迅速扎进院里的灌木丛。都井乱开数枪，都没打中，随后他进屋，枪杀了末男的妻子池山宫、四子昭男、母亲阿鹤。池山父亲胜市拼命逃走，却被都井命中6枪，幸存的只有12岁的次子和9岁的三子。 贝尾村的最后一站，都井来到了全村最有钱有势的寺川仓一家，怒吼着让他出来。  11 仓一的老婆播摩拿着蜡烛走出，张望了一眼，对屋里喊：“来个顶着电灯泡的人！” 话音刚落，都井就开了一枪，但只打中了播摩拿蜡烛的手。一家人赶快躲进屋里。都井冲着大门中间连开5枪，枪枪命中播摩（之后播摩失血过多，12小时后死亡）。 虽然没能找到百合子，但贝尾村的仇人已基本杀死。都井走出村子，前往最后一个目标：坂本村的冈部家。 冈部美代是都井的情人之一，但有一次两人被美代的丈夫冈部和夫撞见。为了道歉，都井第二天带着酒和肉前往。 有了酒肉，冈部和夫笑逐颜开，还留下都井一起吃晚饭，然而，那顿饭上，都井一块肉也没吃，因为那是他杀了从小养大的狗狗取的肉。 跋涉了2公里的山间小道，都井来到坂本村。 他砸开房门，惊醒了冈部和夫夫妻俩。 冈部手中有发射铅弹的气枪，一番对射后，都井将冈部和夫和美代双双杀死。 之后，都井来到了松治家，向笃男要走了纸和笔。 12 1938年5月21日上午，警方在离案发地3.5公里的仙城山山顶发现了都井的尸体。 手电筒、日本刀、帽子、匕首、自行车灯、背包、厚足袋齐整地叠放在一旁。 都井的学生服上衣解开，两手紧握9连发猎枪的枪管，枪口顶着心脏，都井是以这个姿势自杀的，枪被震飞一米开外，死亡时间为凌晨5点左右。 在自杀现场和家里，警方各发现一封遗书。 现场的遗书是这样的： 临死前有些话要说：老祖母，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您对我有养育之恩，但我既然要做这事，就只能让您死得不痛苦。姐姐，对不起，我不争气，给你添麻烦了。得病这四年，我尝尽了世间冷暖。如果有来世，我想要做个健康的人。我的今生是不幸的，来世请让我幸福。 ......寺川百合子跑了，我也没能杀了寺川仓一，他有钱有势、欺男霸女，我真应该杀了他。 天要亮了，我要去死了。 家中的遗书很长，都井回顾了自己的一生，在遗书的最后，他表露心声： 我留下遗书，是为了不让后世的人觉得我是精神病，而是希望得到理解。我得了不治之症，被邻居们冷眼相待，被女人们背叛，为了复仇我才做出了这样的事。我也想回头，也想重新开始，但长期的病痛折磨我，让我不能挽回了。如果我的病能好，如果我能再坚强一些，也许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悲剧发生后没多久，都井的姐姐美奈子也死于肺结核。在20世纪的前40年里，结核病一直是日本疾病死亡的最大原因，特效药盘尼西林尚未问世前，得了肺结核就相当于宣告了死亡。日元纸币上的女作家樋口一叶，也是因结核病，23岁就去世了。 “都井屠村案”震惊全日本，仅和该事件相关或改编的书籍就有了《津山三十人屠杀》、《八墓村》、《丑陋的村庄》、《暗夜狂奔的猎枪》、《夜啼之森》、《樁米》等，还被改编成游戏《零红蝶》、《死魂曲》、电影《末日村庄》，以及都市传说《消失的杉泽村》。 此事对贝尾村更是影响巨大。原本贝尾村人就不多，案发前有22户共计111人，一夜死了31人（含都井），有的是满门灭绝，就连那些没有受到攻击的乡民，也被怀疑是不是早知道都井的企图，却帮他隐瞒了，贝尾村也被人视为大凶之地，逐渐荒废。 时至今日，卒于昭和十三年五月二十一日的墓碑，还散落在这个村子各处。 都井葬在老祖母旁边，他没有墓碑，仅有一个圆石作为表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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