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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手 本文约4600字，主要分为四大部分。
在斯宾诺莎的实体学说体系中，实体、属性、样式是逐级下降的过程。事物之间的差异仅仅在于变相或样式（Modos）。斯宾诺莎的实体论体系可以用如下图示表示。
“关于这些样式，斯宾诺莎说，每一个属性各有两个样式：广延中的样式是静止和运动，思维中的样式是理智和意志（intellectus et voluntas）。个别的东西本身就系于这些样式；是这些样式我们所谓的个别的东西区别开来。”（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四卷，贺麟 王太庆 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78年版，2016年重印，P127） 斯宾诺莎也将实体称为神或自然。针对对有人说斯宾诺莎是无神论的指责，黑格尔旗帜鲜明地为之辩护说：“他那里大大地有神”。（P110 ））与其说斯宾诺莎主义是无神论的，到不说它是“无世界论”的。 那么无神论什么意思呢？黑格尔为什么说斯宾诺莎是有神论的呢？无世界论又是什么意思？ 一、人们指责斯宾诺莎是无神论的理由及误解 人们斥责斯宾诺莎是无神论，是因为在他们看来，斯宾诺莎把神与自然或世界当成一回事了，自然即神，神即自然，这就把神降低为自然的层次或把自然提升为神的层次了，如一以来，也就玷污了神的神圣性，所以在斯宾诺莎那里，神，特别是作为创造世界的神也就“名存实亡”了，“于是神就不见了，只有自然被肯定下来。”（P109） 其实这是一个误解。在斯宾诺莎那里，神与自然既非并列关系，又非名异实同关系，而是蕴含蕴含关系，自然只是神的一个变相而已，自然（广延）和思想（思维）二者是共同依附于“神自身”的。所以，黑格尔为斯宾诺莎辩护说：“斯宾诺莎倒是没有把神与自然对立起来，而是把思维与广延对立起来；神是统一，是绝对的实体，世界、自然倒是没入、消失于神之中的。” 所以，无论是伏尔泰说：“斯宾诺莎不仅是无神论者，而且还讲授无神论。”（伏尔泰，《无神论》，《哲学词典》，上卷，商务印书馆，1991年，P189）还是霍尔巴赫说：“除去自然之外没有其他的上帝，也就是纯粹的斯宾诺莎主义。”（霍尔巴赫 《自然的体系·下卷，商务印书馆，1977，P119）说的都是不准确的。 况且斯宾诺莎本人也明确地说过：“除了神以外，不能有任何实体，也不能设想任何实体。”（斯宾诺莎：《伦理学》，商务印书馆，1959，P13） 斯宾诺莎 二、黑格尔说斯宾诺莎是绝对泛神论和一神论 斯宾诺莎哲学不但是有神论，而且还是“泛神论”意义上的特殊有神论。 黑格尔说：“斯宾诺莎的体系是提高到思想中的绝对泛神论和一神论。斯宾诺莎的绝对实体根本不是有限的东西，不是自然世界。这个思想，这观点是最后的根据，是广延和思想的同一。”（同上，P111-112） 至于如何理解“绝对泛神论和一神论”中的“绝对”和“一神”，请参阅上篇：黑格尔对斯宾诺莎“实体论”的理解和批判 三、黑格尔对“斯宾诺莎主义是无世界论”的相关论述
黑格尔塑像 针对斯宾诺莎主义是无神论的指责，黑格尔有如下三处评论： 1. 黑格尔解读说：“只有神是唯一的实体；自然、世界用斯宾诺莎的话来说只不过是实体的变相、样式，并不是实体性的东西。因此斯宾诺莎主义是无世界论。世界、有限本质、宇宙、有限性并不是实体性的东西，——只有神才是。”（P110 ）。 2.“思维和广延只不过是这个唯一实体上的两种属性。根据思维与存在本来同一这一点，有人打算立刻引导出无神论来；既然精神性的东西与有形体的东西没有分别，神就被贬低为自然了。但是斯宾诺莎根本没有说神与自然同一，而是说神与自然同一。而神正是思维与存在的统一；神是统一本身，并不是两者之一。在这个统一中，思维的主观性的局限性和自然性的局限性都消失了；只神存在，一切世间的东西都没有真理性。因此我们可以把他的学说体系称为无世界论，这样更合适一些。（P125）” 世界不是被创造的，不是自然神论或宗教神学。 3. “斯宾诺莎说，每一个规定都是否定；我们应当指出，这句话是非常独特的。如果神是世界的原因，那就是说，神也是有限的东西，因为在这里是把世界设定为神以外的事物了。” 如果神与世界相对，那么世界也就限制了神，这与神是绝对无限者相冲突矛盾，“神是绝对无限者；无限者是对自身的肯定”（P118）、神是自因自果，“自因这个概念就是真正的无限性。只要原因一与他物相对，既与结果相对，就立刻出现了有限性；但是在这里这个他物消失了，它就是原因自身。”（P119） 3.在另一处，黑格尔解释的更为清楚，属于顺着那些指责斯宾诺莎学说是无神论的人们的思路来谈的。 “有人说,斯宾诺莎主义是无神论。从一个方面说,这是正确的,因为斯宾诺莎不把神与世界、自然分开,因为他说,神就是自然、世界、人的精神，——个体就是神以特殊方式的显现。因此可以说它是无神论;人们这样说,是就他不把神与有限物分开这一点来说的。我们曾经指出过,斯宾诺莎的实体的确没有满足神的概念的要求,因为神是应当理解为精神的。如果有人仅仅因为斯宾诺莎主义不把神与世界分开,就愿意把它称为无神论,那是很愚蠢的,我们倒是也同样可以把他称为无世界论者。斯宾诺莎主张我们所谓的世界是根本没有的：世界只不过是神的一个形式而已，并不是自在自为的东西。世界并没有真正的实在性，而是一切都投进了唯一的同一性这个深渊。所以并没有什么东西具有着有限的实在性,有限的实在性是没有真理性的;在斯宾诺莎看来,只有神才是存在的东西。斯宾诺莎主义是与通常意义下的无神论相去甚远的,但是在不把神理解为精神这个意义下,它却是无神论。然而,有许多神学家也是无神论者,他们只把神称为全能的、最高的本体等等,却不肯认识神,而承认有限的东西是真实的;这种人更坏。”（P143-144） 四、对“斯宾诺莎主义是无世界论”的论证 我们先紧接着上文的引文来理解。 （一）指责斯宾诺莎是无神论者的那些有神论者的隐含前提 黑格尔的意思是说，那些指责斯宾诺莎是无神论的人有三个未言明的隐含前提： A. 他们站在有神论的立场上。“斯宾诺莎的反对者们做的好像自己是为了神似的，好像就该他们为神说话似的。但是那些反对斯宾诺莎的人并不是为了神，倒是为了有限的东西，为了他们自己。”（P109）犹如腐败的天主教会及其虚伪的教士所作的那样。 B. 有神论是从无形体的“精神”的方面来理解神的。“我们曾经指出过，斯宾诺莎的实体的确没有满足神的概念的要求，因为神是应当理解为精神的。”（P142） C. 有神论的所谓的“神”是与世界、自然相分离的神。这又有两种形式，一种形式是圣经旧约意义上的神，神作为上帝创造了世界又干涉着世界，神与世界在分离中又纠缠在一起；另一种形式是英国唯物论自然哲学意义上神，神虽然创造了世界，但神创造世界后就退居幕后，不再干涉世界了，允诺世界按照自身的自然法则在自身之中并通过自身自然而言地运行，这样，世界这个概念也就转变成了自然概念，这种形式的神被称为“自然神论”，神与自然完成“脱钩”。 但不管哪种有神论形式的神，神作为唯一的大能存在，它都是和世界或自然有着明确区分的，都有着“精神之神”的意义。 从这有神论者的这三个隐含的前提出发，黑格尔才不无揶揄地说：“有人说,斯宾诺莎主义是无神论。从一个方面说，这是正确的，因为斯宾诺莎不把神与世界、自然分开，因为他说，神就是自然、世界、人的精神，——个体就是神以特殊方式的显现。因此可以说它是无神论；人们这样说，是就他不把神与有限物分开这一点来说的。”（P143） 但是，如果因为斯宾诺莎的一神论的泛神论不符合那些指责他的人的胃口，“那是很愚蠢的。” “如果有人仅仅因为斯宾诺莎主义不把神与世界分开，就愿意把它称为无神论，那是很愚蠢的，我们倒是也同样可以把他称为无世界论者。”（P143-144） 为什么？ 因为按照某些人对斯宾诺莎的指责，斯宾诺莎因为没有将无限的神和有限的世界或自然分开，而被指责为无神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按照同样的逻辑，我们也可以说斯宾诺莎因为没有将有限的世界或自然分开同无限的神分开，斯宾诺莎同样也可被指责为无世界论者啦！ （二）“斯宾诺莎主义是无世界论”的论据及论证 其实，与对斯宾诺莎无神论的指责相比较，把斯宾诺莎称为无世界论者更恰当些。原因如下： A. 世界的非受造性 在斯宾诺莎的实体论学说中，世界、自然（确切地说是被生的自然，并非能生的自然，能生的自然就是实指的实体、神）并非创生出来的，而是被设定为实体的属性或样式的，是和思想、思维相并列的属性或样式。也是说，斯宾诺莎的实体并没有生发的机制，或者用黑格尔的话来说，斯宾诺莎的实体只有无限的机制，但还不是无限的机能。而且“但是实体在何处过渡到属性，他并没有说。”（P117） 从世界、自然不是被像有神论所说那样是创造出来的角度讲，斯宾诺莎是无世界论者，这里的“无”乃是“非受造物”的意思。 虽然斯宾诺莎也说“能生的自然”和“被生的自然”，但非“创世说”意义上的，他只是在区分作为自因的实体和作为他因的自然。 值得一提的是，在斯宾诺莎说实体即自然时，他所说的自然也并非我们通常理解的自然界，而是包括物质和思想在内的大全。他在《神学政治论》中的一个注释中说“注意，我在这里所谓'自然’的意义，不仅指物质及其分殊，而且也指物质之外的另一种无限的东西。”（《神学政治论》，商务印书馆，1997年，P91）（）这一种无限的东西即是作为思维及其分殊的东西。 B. 世界的非实在性 黑格尔介绍说：“斯宾诺莎主张我们所谓的世界是根本没有的：世界只不过是神的一个形式而已，并不是自在自为的东西。世界并没有真正的实在性，而是一切都投进了唯一的同一性这个深渊。”（P144） 在斯宾诺莎那里，无限者才是现实存在的东西，从神作为自因自果的唯一实体来说，“自因这个概念就是真正的无限性。只要原因一与他物相对，即与结果相对，就立刻出现了有限性；但是在这里这个他物的消失了，它就是原因自身。”（P119）斯宾诺莎实体就是自因自果，就是绝对无限者，就是对自身的肯定，对唯一实体而言，“实体（substantia），我理解为在自身内并通过自身而被认识的东西。换言之，形成实体的概念，可以无须借助于他物的概念。”（斯宾诺莎《伦理学》，商务出版社，1983，P3） 实体是不需要他物的作为根据的，世界只是实体衍生的一个形式或样式而已，它同实体相比，它并不是自在自为的东西，而是有限性的东西，即受实体所限的东西。所以世界并没有真正的实在性，通常所谓的世界实在性只是在实体的样式即事物世界层面上的世界而已。 C. 世界的非无限性 在斯宾诺莎那里，无限性就等于实体性，唯有实体才具有无限性，实体又是唯一的，它被称为神、自然、实体只是角度不同而已。“因此斯宾诺莎主义是无世界论。世界、有限本质、宇宙、有限性并不是实体性的东西，——只有神才是。”（P110） 世界的非无限性，也给了黑格尔理由说斯宾诺莎主义是无世界论，犹如斯宾诺莎本人是无世界论者那样。 正是从世界的非受造性、非实体性、非无限性三个角度的说明，黑格尔才以充足的理由说，斯宾诺莎是无世界论者，斯宾诺莎主义是无世界论。 从黑格尔的“实体即主体”角度讲，他是非常欣赏斯宾诺莎及其学说的，他以违反自己提出的辩证法的口吻断言道：“斯宾诺莎是近代哲学的重点：要么是斯宾诺莎主义，要么不是哲学。”（P111） 黑格尔显然是斯宾诺莎主义者，但却是新斯宾诺莎主义者，他要以费希特的“自我意识原则”来充实斯宾诺莎的僵死的实体，将自由发展的精神原则带入实体，使得实体具有能动的推动性原则，并具有存在下去的“决心”。 黑格尔的哲学体系也证明，黑格尔也是一个无世界论者，他有世界精神、世界历史，但从不讲世界哲学，这可以由他的《自然哲学》这部著作来作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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