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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故事:张养浩笔下的四季北园

 龙泉清溪 2022-07-29 发布于山东

     “柳堤,竹溪,日影筛金翠。杖藜徐步近钓矶。看鸥鹭闲游戏。农父渔翁,贪营活计,不知他在画图里。对这般景致,坐的,便无酒也令人醉。”

     张养浩这首《中吕·朝天曲》选取了许多济南城北典型的乡村风物,如柳堤、竹溪、日影、金翠、钓矶、鸥鹭、农父、渔翁、画图、景致等,加上杖藜、徐步、游戏、活计、坐的、筛等动态描写,共同组成了一幅闲适悠游的画面,堪称元代散曲里的文字《鹊华秋色》图。“日影筛金翠”一个“筛”字,便把阳光透过树叶的空隙,映在地上铺金撒翠的样子活灵活现地表现出来了。全曲如行云流水,跌宕有致,层层递进,却不落痕迹。开头六个字,便描绘出一幅立体的风景画来:柳堤,由近而远;竹溪,由静到动;日影,由上而下。三种普通的自然风物由于勾勒得体,立刻变得富有生机起来。这时候,人物出场了,一位拄着藜茎拐杖的老者(应该是张养浩自己)缓步走向钓鱼台矶。他在那里看到一幅美丽恬静的场景:田野和荷田里鸥鹭在悠闲地嬉戏。此外,农父在辛勤耕耘,渔翁在撒网捕鱼,虽然他们“贪营活计”,却不知已经成为这幅大画里的主角。金润评论张养浩散曲:“犹波律沉水,藏诸珍笥,取而然之,清心涤虑,亦犹桐马蓝尾,贮之玉罂,怀而饮之,不觉自醉对于曾经的官场中人,一旦得到解脱,“清心涤虑”,便会闲适下来。有了闲情逸致,再静坐在那里慢慢欣赏这静中有动、动中有静、动静相融的大好景致,纵然没有酒,也会陶醉的。

     济南北园地区的四时风物,过去很少有人以诗文加以咏颂。但是,张养浩在他的散曲中,专门写到了它的春夏秋冬四时风物。

     先看他笔下的春:远村,近村,烟霭都遮尽。阴阴林树晓未分,时听黄鹂韵。竹杖芒鞋,行穿花径,约渔樵共赏春。日新,又新,是老子山林兴。”(《中吕·朝天曲·咏四景·春》)水绕门,树围村,雨初晴满川花草新。鸡犬欣欣,鸥鹭纷纷,占断玉溪春。”(《越调·寨儿令·春》)白日迟,锦鸠啼,看儿童汲泉浇菜畦。杨柳风微,苗稼云齐,桑柘翠烟迷。映青山茅舍疏篱,绕孤村流水花堤。看蜂蝶高下舞,任鸥鹭往来飞。笑嘻嘻,不觉日平西。”(《越调·寨儿令·绰然亭独坐》)清明禁烟,雨过郊原,三四株溪边杏桃,一两处墙里秋千。隐隐的如闻管弦,却原来是流水溅溅。人家浑似武陵源,烟霭蒙蒙淡春天。游人马上袅金鞭,野老田间话丰年。山川,都来杖屦边,早子称了闲居愿。”(《中吕·十二月兼尧民歌·寒食道中》)梅花已有飘零意,杨柳将垂袅娜枝,杏桃仿佛露胭脂。残照底,青出的草芽齐。”(中吕·喜春来·探春上述曲中,村落、林木、晨岚、花草、蜂蝶、鸡犬、鸥鹭、郊原、杏花桃花、秋千、杨柳等意象,无一不是济南城北春天的真实写照。“已有”、“将”、“仿佛”这几个时间副词看似无心,却是非择炼而不能出,不仅赋物予人的情态,而且写出不同花开的次第时间,真实凝练。“青出”一“青”字直堪“卓绝千古”,以色写态,以色写时、以色写心境,用字极省而意蕴极丰富。

     他笔下的夏:流水当门,青山围座,每日家叫三十声闲快活。就着这绿蓑,醉呵,向云锦香中卧。”(《中吕·朝天曲·咏四景·夏》)爱绰然,靠林泉,正当门满池千叶莲。一带山川,万顷风烟,都在几席边。压枝低金杏如拳,客来时樽酒留连。”(《调越·寨儿令·夏》)曲中,门前溪流、青山在望、满池荷莲、林泉、几席、风烟、金杏、美酒等风物,把济南城北夏日的清凉、清雅、清爽、清幽的景象,描绘得淋漓尽致,畅快酣然。正是由于张养浩善于运用新洁清新的词语,随物赋形,且著色清丽因而,能曲尽物态,意象、物情皆有清丽之风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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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笔下的秋:“此花,甚佳,淡秋色东篱下。人间凡卉不似他,倒傲得风霜怕。玉蕊珑葱,琼枝低压,雪香春何足夸。羡煞,爱煞,端的是觑一觑千金价。”(《中吕·朝天曲·咏四景·秋·就咏水仙妆白菊花》)“水影寒,藕花残,被西风有人独倚阑。醉眼遥观,北渚南山,照映锦斓斑。”(《调越·寨儿令·秋》)正值黄花开时候,把陶渊明生纽得风流。霜林簇锦,云山展翠,烟水横秋。”(《中吕·普天乐·秋日》)“池亭草苫,书架牙签。对着这烟波绿惨,霜叶红酣。太湖石神剜鬼劚,掩映着这松杉。”(《中吕·十二月兼尧民歌·秋池散虑》)自然,还有那首《双调·殿前欢·对菊自叹》:“可怜秋,一帘疏雨暗西楼。黄花零落重阳后,减尽风流。对黄花人自羞,花依旧,人比黄花瘦。问花不语,花替人愁。”白菊、黄花、水影、藕花、栏杆、北渚、南山、云山、烟水、草苫、书签、绿波、红叶、松杉等秋日风物,在作者笔下无不显得淡雅、高雅,张养浩眼中家乡的秋光秋色,总是那么充满着清亮的神韵,毫无萧索凄凉、文人悲秋的感觉。

     冬天是万物凋零的季节,但张养浩却对它情有独钟。此时虽然“险冻的来不的”,却恰是饮酒读书的好时节,更是他期盼来年春风浩荡的乐观主义和浪漫主义的修生养息之时:“此杯,莫推,雪片儿云间坠。火炉头上酒自煨,直吃的醺醺醉。不避风寒,将诗寻觅。笑襄阳老子痴,近着这剡溪,夜黑,险冻的来不得。”(《中吕·朝天曲·咏四景·冬》)“天欲明,觉寒生,打书窗只闻风有声。步出柴荆,遥望郊坰,滚滚势如倾。四围山岩壑都平,道途间无个人行。爱园林春浩荡,喜天地气澄清。巧丹青,怎画绰然亭?”(《调越·寨儿令·冬》)此曲是张养浩注明为“白战体”。所谓白战体,是咏物诗词中的“禁体”,它创始于欧阳修而得名于苏轼。欧阳修于皇佑二年(1050)写过一首《雪》诗,自序云:“时在颍州作。玉、月、梨、梅、练、絮、白、舞、鹅、鹤、银等事皆请勿用。”后来,苏轼“雪中约客赋诗,禁体物诗,于艰难中特出奇丽”。因苏轼的诗《聚星堂雪》最后一句是“白战不须持寸铁”一语,后人便把咏物诗曲中“禁体”谓之曰“白战体”。本曲通篇未用一个“禁体”字眼,先从室内听觉上写雪之声,次从室外视觉上写雪之势,继而写雪之厚、雪之阔,再从云庄(五柳庄)写雪之洁、雪之美。本曲全篇未有一“雪”字,纯然“不着一字,而尽得风流”。张养浩笔下的济南之冬,就如同民国时人倪锡英在《济南》一书中所说:“这使人们差不多会忘掉了严冬的可畏……只是格外显得平远清淡,好像倪高士的山水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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