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百花奖诞生前后，不为人知的故事

本文刊载于《作家文摘》第2550期11版

7月11日，中国电影家协会官网公布，第36届大众电影百花奖颁奖典礼系列活动将于2022年7月28日—30日在湖北省武汉市举办。

创办于1962年的大众电影百花奖是在周恩来总理的直接倡导和关怀下创立的，是经中央宣传部批准的全国性文艺评奖，也是我国电影界历史最长、规模和影响都很大的一项评奖。

首届百花奖诞生前后

文 | 江平

20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国际风云变幻，加上百年不遇的自然灾害，中国人民面临着极为严重的考验，而电影工作者却勇敢地挺立潮头，除了在1959年国庆10周年时奉献了一大批优秀影片之外，他们还咬紧牙关勒紧裤带创作拍摄了许多今天看来依然是经典的作品。

1962年5月22日，首届《大众电影》“百花奖”颁奖大会在北京政协礼堂举行

■ 不同寻常的中南海晚餐

为了进一步鼓励电影工作者的积极性，中宣部在新侨饭店召开了为期一个月的全国电影工作会议，在周恩来总理的亲切关怀和具体指导下，新侨会议对此后的电影事业发展起了扭转局面的根本作用。

20世纪50年代，周恩来与赵丹、夏衍等畅谈中国电影发展现状

1961年6月22日下午，大会接到国务院秘书处的电话，说总理今晚想在家里摆几桌便饭，请一些新老朋友来西花厅做客。黄昏时分，30多位电影人来到中南海。据当时年龄最小的女演员金迪回忆，一共摆了四桌，三桌圆台面，一张方桌，也没有铺台布，碗盏餐具并不整齐，餐食标准四菜一汤，一看就是临时拼凑的“宴会”。那天，有一个细节金迪记得很清楚，饭桌上，周总理一直和大家聊天，不动筷子，金迪以为总理吃过饭了，没想到大家风卷残云吃完后，周总理抓过一个馒头，在面前的餐盘里蘸着汤汁大口地嚼了起来。一边吃，总理一边吩咐办公室副主任许明同志，叫她按人头向参加晚宴的同志每人收二两粮票，并让她通知文化部把会议节奏放松，适时安排大家去香山休整几天，吃得好一点，六菜一汤，米饭馒头要管够。

■ 开心的香山一日游

6月28日，会议全体代表兴高采烈地“搬家”，来到香山脚下的招待所。那是一座曾经的皇家园林。北影厂导演兼演员谢添摇着扇子，踱着方步：“'朕’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避暑，比热河强多了……”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7月1日一大早，周总理来到香山。时任电影局局长陈荒煤后来回忆，头天晚上周总理操办庆祝建党40周年大会，忙得几乎一夜没睡，眼里充满血丝，但精力充沛，心情甚好。总理笑道：“大部分都是老熟人了，今天不谈工作，陪你们爬香山，登高望远。”北影导演兼演员崔嵬提议：“总理啊，一会儿上了山，可就放了羊啦，这时候趁着人齐，能和您照张相吗？”周总理欣然应允。

周总理与电影界人士同游香山

拍完照，总理关切地向刚刚从莫斯科国际电影节获得最佳女演员奖的于蓝询问莫斯科国际电影节的情况：“这个奖，是怎么评出来的？”

于蓝告诉周总理，评委会有十几个来自全世界的电影专家，反复讨论，然后记名投票。周总理若有所思地说：“前几天在西花厅吃饭时我就说过，新中国成立10多年了，中国的电影院还挂着苏联电影明星的照片，我们还没有一个自己的电影奖。我们也要有自己的人民演员或者功勋演员，自己的明星嘛，我们的奖应该让人民评，让观众投票！毛主席说，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我们的电影拍得好不好，群众最有发言权。我看，是不是可以叫作百花奖？”

北影演员李景波幽默地调侃：“评这种奖，肯定没有我们的份。”周总理问：“为什么？”

专门演反派角色的北影演员陈强接过话茬：“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我们这几个老演坏蛋，群众都恨死了，谁投我们的票？”

大家都乐了，周总理却没有笑，非常认真地说：“我们评奖，不论演员装什么角色，是看他把角色演得好不好。”他指了指身边的赵丹：“像阿丹，从前是大明星，《乌鸦与麻雀》的'小广播’，他演得好，就可以评一等奖；《为了和平》，演得一般嘛，就不给奖。林则徐（演得）就很好，可惜我们没有评奖。陈强同志，长个大鼻子，像洋鬼子，虽然你演恶霸黄世仁，演好了，人民不还是照样喜欢你吗？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不管演好人演坏人，演主角演配角，一样可以给评奖。要实事求是嘛！”

《乌鸦与麻雀》剧照

周总理转身对中国电影工作者协会（中国电影家协会前身）的负责人说：“你们要搞一个由群众来评定影片的奖项吧；电影院挂照片的事情，我看可以让中影公司配合落实。这两桩事情，夏衍同志牵头。”

快乐的“香山一日游”，就这样愉快地把评奖的事提到了议事日程上，暂拟叫《大众电影》百花奖。

■ 热火朝天的首届评选

10月的北京，金风送爽。当月的《大众电影》上，刊登了经周总理审定的启事：“为了鼓励工农兵方向下的优秀影片，促进电影艺术创作的百花齐放，《大众电影》将举办1960年-1961年国产影片群众性评选，并按照群众评选结果给予优秀影片以奖励，定名为'百花奖’。”同时，杂志上还一一列出了包括最佳故事片、最佳编剧、最佳导演、最佳女演员、最佳男演员等在内的15个奖项名称。

1962年5月22日，“百花奖”授奖大会在北京政协礼堂举行。图为郭沫若向《红色娘子军》女演员祝希娟授以最佳电影女演员奖。张赫嵩 摄

当月中旬，《大众电影》刚刚出刊，就受到了观众极为热情的响应，车间、田头、军营、学校……东西南北中，工农商学兵，各界群众欢欣鼓舞，踊跃参与。虽然当时处在艰苦奋斗时期，但许多观众宁可省下三四顿饭钱也要去购买《大众电影》，更有凌晨3点就去排队的。有几千人的矿山，数百职员的商场，只订了一本杂志，怎么办呢？大家七嘴八舌，意见不统一啊！领导就采取抓阄选代表或开全体大会的办法，先讨论，再摸底，统一思想后郑重填写选票。辽宁有家日用化工玻璃厂，只有一本《大众电影》杂志，可4000多名工人都十分关注评选，厂工会便把候选影片、候选人名单像红榜那样抄录出来，贴在宣传栏里，大家反复推敲，仔细分析，有时候还争得面红耳赤，半个月后才把选票寄往北京。

1962年5月《人民日报》上的一篇介绍首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授奖仪式的文章

短短三个月，《大众电影》杂志社收到117939张选票，编辑部手忙脚乱，难以应付，专门请阳翰笙同志给北京市教育局领导打招呼，让北京女子三中的300名同学帮忙拆信，整理登记，将近一个星期才统计完毕。

《人民画报》上刊登的专题文章

第一届大众百花奖现场

1962年4月27日，首届百花奖这场全国群众性的电影评选终于揭晓。《红色娘子军》一举夺得最佳故事片大奖、最佳导演奖（谢晋）、最佳女演员奖、最佳配角奖（陈强）。崔嵬凭借在《红旗谱》中饰演的“朱老忠”摘得最佳男演员奖的桂冠。而崔嵬导演的《杨门女将》同时还获得了最佳戏曲片奖。《红旗谱》的摄影师吴印咸荣膺最佳摄影奖，最佳编剧奖则由《革命家庭》的编剧夏衍、水华斩获，最佳音乐奖授予了《洪湖赤卫队》，电影《马兰花》摘取了最佳美术奖，最佳纪录片授予了《两种命运的决战》《亚洲风暴》《征服世界高峰》，最佳科教片授予了《没有“外祖父”的癞蛤蟆》，《小蝌蚪找妈妈》则获得最佳美术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