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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距离九岁的烈士“小萝卜头”宋振中牺牲已有53个年头。 他的二哥宋振华已垂垂老矣，却不远千里来到当年杀害弟弟的凶手——杨钦典的家里。 然而他并不是过去寻仇，与此相反，还给杨钦典带去了礼物，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和其谈话。 宋振华为何会对杀死自己弟弟的凶手如此和颜悦色？而杨钦典身上又有什么故事，让宋振华愿意宽恕他呢？  不一样的“凶手”1918年，杨钦典出生在河南漯河的农村里，他的祖辈包括他的父母都是农民。 但杨钦典的父亲有着和其他农民不同的心态，他不想杨钦典长大后，也像他一样只能做个穷苦的农民。 杨钦典的父亲很有想法，他明白自己的孩子一定要学好知识，才能在战火纷乱的年代活出个人样来。 于是杨钦典得益于自己父亲的开明，从小就进学堂读书识字。 而杨钦典也并没有辜负父亲的期待，十分聪慧勤奋，学习成绩优异。 1940年，杨钦典考入了当时由“西北王”胡宗南主要创办的，西安军校七分校教导团。 在那里，杨钦典继续努力学习，两年后毕业，并且顺利进入了胡宗南的其中一支骑兵部队。 杨钦典脑子灵活，身材高大，可以说自身的身体条件就很优越，是很有希望的一位新兵。  这时候的杨钦典也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期盼，认为自己定然可以上阵杀敌，为祖国贡献一份力量。 但事与愿违，杨钦典没有如愿上战场，而是被安排到了蒋介石身边，当一名普通的警卫员。 尽管与自己的希望不符合，杨钦典依然勤勤恳恳，八年过去，因为表现良好，先后给孔祥熙等多位国民党的政要们都当过警卫员。 后来，杨钦典满三十岁，已经不符合警卫员的年龄标准，就被调到了白公馆看守所，做守班班长。 而这就是杨钦典后来与“小萝卜头”的命运交汇的开始。 白公馆看守所是什么地方？ 在当时，歌乐山集中营有两座被称作人间地狱的地方，一个是渣滓洞集中营，另一个就是白公馆看守所。  这两个地方以惨无人道的酷刑，而在历史上臭名昭著，许多当时的革命人士都在这里被百般折磨，悲壮牺牲。 为了套出革命人士嘴里的情报，监狱里的这些士兵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各种行刑方式远超我们今天所能想象的程度。 杨钦典刚到白公馆看守所时，只认为这些被关押在里面的人肯定都不是好人，所以被用酷刑是他们应有的惩罚。 可以说这时的杨钦典，还是遵循着自己前几十年人生的认知行事，他没有意识到关押在这里的革命人士，与他认为的罪犯并不一样。 但随着在白公馆看守所工作的时间越长，杨钦典的心中，也逐渐产生了一些新的想法。 杨钦典上过学读过书，他在与那些“犯人”打交道的时候，发现他们很多都是文人、进步人士。  不仅如此，怀着不一样的态度去观察之后，杨钦典在接触他们的时候，发现其中很多都是心地善良的人。 这些所谓的“犯人”不仅有知识，还有素质、心肠好，这些种种在相处中感受到的事情，让杨钦典心中更是难安。 与此同时，被关押在牢里的革命人士，如文人罗广斌、进步人士宋绮云等人，也慢慢发现，杨钦典和其他那些冷漠无情的特务不太一样。 他们发现杨钦典不仅会读书识字，还会真的用心与他们交流，看起来像是尚未被同化为冷酷残忍的人。 于是革命人士们一有机会就与杨钦典讲述他们的革命思想，和他谈当今时代的形势等等。 杨钦典虽不是什么学识渊博的学士，但也上过学堂，懂得不少道理，其实心里早就已经明了。  他既知道这里关着的人并非是作奸犯科的罪犯，也明白国民党对这些人施加酷刑的做法并不正确，是在滥杀无辜。 但他始终只是一个小小的守班班长，就算他心里感到十分同情，他能做到的事情也实在有限。 杨钦典只能利用自己的身份，为罗广斌等人传递一下信件，又或者是延长一些他们的放风时间。 日子就这样在煎熬中一天天过去，国民党并没有间断过对革命人士们的折磨，杨钦典也并没能实际帮助到这些他心中的可怜人们。 就这样，噩耗悄然到来。 到1949年，国民党与共产党实际上胜负已定，国民党战力大损、民心尽失，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当时，蒋介石下令撤退到中国台湾，国民党军队都在准备逃亡。  但国民党政府并未打算就此放过那些还在他们手里的革命人士与先进分子们。 为了泄愤，国民党政府特意下令，要求各地监狱把关押着的所有政治犯通通处死，一个不留。 当时，国民党有一个头号侩子手，名叫杨进兴，在接收命令后，立马开始行动了。 于是杨进兴带着包括杨钦典在内的人手，将关在白公馆看守所里的杨虎城一家，及其秘书宋琦云一家，都一并押送走。 杨进兴将他们押到重庆歌乐山戴公祠，然后就准备将他们杀害。 当时，杨钦典被分配到的任务，是和另一名特务一起，杀死宋绮云的二儿子宋振中，也就是“小萝卜头”。 随父母被抓进监狱时只有八个月大，而在国民党政府下达杀死他的命令时，仅仅也才八岁而已。  杨钦典毕竟还是没有成为冷酷无情的杀人机器，他看着因为在监狱里长大，即使是八岁却像五六岁一样瘦小的“小萝卜头”，怎么都下不了手。 但杨进兴却早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了，杨钦典看着凶残的杨进兴，心中也害怕，没有办法忤逆他。 于是杨钦典只好伸手掐住“小萝卜头”的脖子，但也许因为他心有怜悯，手下力气不够大，“小萝卜头”竟然很久都没有断气。 之后不幸被杨振兴发现了，他毫不犹豫地拿起一把刀，直接捅了下去，就这样残忍地把“小萝卜头”杀害。 杨钦典虽然没有因此被追责，但作为杀死“小萝卜头”的帮凶，他一直活在痛苦的自责之中，久久无法释怀。  将功赎罪1949年10月1日，新中国正式宣布成立。 1949年11月，解放军的队伍越来越接近重庆，眼看重庆就要解放了。 而始终无法忘记自己的罪行的杨钦典，也越来越坐立不安，他不知道在解放之后，自己将会被如何处置。 这时，新中国成立的消息，传到了关在白公馆看守所的革命人士的耳中。 在杨钦典值班巡查牢房的时候，革命人士们把这个喜讯告诉了他，同时再次劝阻他不要再继续错下去，及时回头。 杨钦典内心百感交集，因为他也刚好收到了上级的命令：将剩下的19名政治犯全部处死。  那时杨钦典的内心就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吵得他心神不宁。 一边说要按照上级命令办事，否则还没等到解放，自己的小命可能就不保了； 另一边说要帮助这些革命人士，不仅为了可以在解放后留自己一条小命，更是为了不要再继续加深自己的罪孽了。 最后经历天人交战之后，杨钦典还是选择了自己未泯的良心，没有选择让手上继续染上无辜的鲜血。 而且他还有了罗广斌等人的保证，若能平安出去，他们会作证杨钦典为共产党办过事，会帮他争取既往不咎，还会为他安排工作。 有了保证，杨钦典也是彻底放下心来，更加坚定了帮助革命人士们逃出去的选择。  也许是老天都在帮他们，正好有一次，白公馆看守所的大部分看守侍卫，都被紧急调往渣滓洞执行任务。 杨钦典马上反应过来，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一定要抓住。 他赶紧趁无人带着钥匙和工具来到牢房前，将罗广斌等人释放。 就这样，杨钦典和这些革命人士们，一起逃离了那座地狱。 而他也终于有机会摆脱继续在罪孽中沉沦的困境，获得新生。 重新活着之后，在罗广斌等人的陪同下，杨钦典去公安局自首，坦白了自己犯下的罪行。 而那些在监狱中与他相识的人，也正如约定好的那样，为杨钦典作证，希望政府可以让他将功抵过。  最终，根据多人的证词，政府斟酌情况之后，接受了大家的意见，赦免了杨钦典，还给他安排了一份在重庆公安局的工作。 杨钦典非常感激，但却不愿意接受那份工作，他深知自己犯下的错太大，能活命已经是十分幸运了，怎能再奢求体面的工作呢。 于是，他推辞掉了政府安排好的工作，回到他的家乡，决心往后的人生都要踏实做人，平平淡淡地过完剩下的日子。 尽管杨钦典想做个普通的农民，娶妻生子平静度日，但在建国后的文革时期，他因曾经是国民党特务而被抓入狱。 之后，杨钦典被判劳改20年，又因为在狱中表现良好，第16年便被释放了。 这也许一切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杨钦典终究还是死罪难逃，活罪难免。 只是他也没有因此抱怨，而是始终不改自己的态度，能活在世上就已经心存感激了。 杨钦典曾说过，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小萝卜头”，虽然当时他有心放过“小萝卜头”，并且致命的一刀也是杨振兴捅的，他依旧感到自己罪恶深重。 每次午夜梦回，杨钦典时常会看见“小萝卜头”，就那样看着他。 那样一个小小的、可怜的孩子，他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他的生命逝去。 不仅是“小萝卜头”，在白公馆看守所的这些年，杨钦典见过的死亡还有很多很多。 自从杨钦典发现了狱中的人都是无辜之人之后，自己的身份与道德感的矛盾无时无刻不在拉扯着他。 正因杨钦典并非大奸大恶的人，而且还在后面找机会放走了十几名革命人士，之后也一直安稳度日，他才会得到杨家、宋家后人的谅解吧。 在刚刚听到宋振华是宋振中的哥哥时，杨钦典好似又回想起来几十年前那一天。 那个瘦小的身躯，在他手中挣扎，最后被一刀结束了鲜活的生命。 后来，八岁的宋振中成为了年龄最小的烈士，杨钦典的痛苦回忆也慢慢被时间尘封。 直到宋振华的到来，两个老人在新世纪之初会面，才又唤醒了杨钦典的记忆。 宋振华对杨钦典说，他不是来寻仇，而是来想听杨钦典说一说当年他的父母，和弟弟在狱中的点点滴滴。 杨钦典这才放下心来，他滔滔不绝地对宋振华讲述当年，讲宋绮云、徐林霞夫妇，讲“小萝卜头”宋振中，讲那些革命烈士的坚韧可爱，讲他自己。 宋振华为什么能和杨钦典这个杀害自己弟弟的“凶手”，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呢？正是因为杨钦典没有交出自己的良心。 在那个年代，杨钦典作为国民党特务肯定是做过错事，但起码他并没有被环境麻痹，也并没有固执己见。最终他守住了自己的本心和底线。 而宋振华也是一位善良的人，他理解杨钦典的身不由己，不仅没有记恨他，还专程远道而来拜访他。 愿善良之人都能得以善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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