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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涕看见死去的妈妈》 ▲ 一瀛 清涕妈去世早。说早也不算早，她见过外甥和外甥女的出世，抱过小小的宝宝，唤着“宝儿，宝儿...”。但也算早，四十几岁就走了。人生仿佛刚刚抬起手，哎，走了。 但说到底，她这辈子也是划算的，清涕爸把她宠得“握在手心怕化掉”，不让她受一点点苦。虽然有这心，但没这命。是乡下人家，谁不得靠双手换生活。况且清涕妈和清涕爸几代都是土里来，土里走，喂饱肚子都是上天的恩典，哪有什么结余留给清涕妈过“太太”式的生活。 但穷人也有穷人的办法。清涕哥哥很小就被清涕爸赶出门去富庶的地方做事，换得的钱来宠养清涕妈。清涕妈越养越胖，肚子隆起个山坡，远远看去就像是又怀了个娃，人越养越懒，越懒越直踏下去，眼睛浊，肥腻，翻身都难，脾气跟着越来越大，见什么都像长刺，刺出一片血，一片血雨腥风的怒骂。骂完，好像某些东西从身体卸除出去，轻松一点了。家里的事情落在清涕身上，九岁她就开始做一家人的饭菜，挑水喂鸡，还养猪，割猪草喂猪食。除了上学，都在做事。清涕被无形中手脚都像上了加速器，做起事来又快又好。 清涕妈生起病来，清涕爸送她去医院，忙上忙下终把病治好，身体康复了也是好，但坏就坏在钱没了，清涕爸打起主意让清涕走她哥的老路。反正女儿家也是嫁出去的，古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清涕就回到了家，止不住一阵心酸，倚着门，把脸捂在两只巴掌里，头皮一阵凉，一阵热，清涕淌着眼泪。村上的人无不摇头，小声说着“作孽哟，老牛家这是养老母喔”，其实村里人谁都清楚清涕奶奶也没受过这等孝心。 跟着哥哥出外做事的日子，一做就是几年。当时城里房价低，清涕和哥哥想着多攒点钱，在城里买个房子，省得寄人篱下租住在他人家。清涕爸妈忽然不知出啥问题，把他们挣下的辛苦钱除了日常开销，其余都送给了神婆。求神婆，求菩萨，保佑保佑。 清涕心里非常地失望，拣着人介绍，见对方模样好，人也善良，家境也好，便急匆匆结了婚，当年就生了孩子。没隔一年，又怀上了。女儿大，儿子小，长大一点的孩子们经常去外婆家，甜甜叫“外公好，外婆好”。看见家里有神龛，孩子们忽然跪下，保佑外公外婆活两百岁。清涕爸听了笑呵呵。上了一炷香，磕了三个头。 那一年的旧历七月，清涕妈忽然高烧不退，求菩萨，菩萨忙，一不小心清涕妈就奄奄一息了。清涕爸轻轻走进去，借着窗外皎洁明亮的月光，他看到妻的轮廓。他不知怎的，下意识去摸她的人中，没有温度，冰冷的，没有了呼吸。选地、打墓、搭灵堂、买来棺材，给清涕妈梳好头化好妆，穿上新衣服睡进棺材，盖上盖的时候，这一瞬间清涕爸才明白他的妻已离他远去，他那一团宠爱该放哪呢，想到这心空荡荡的，他想抓着点东西来支撑一下，抱起棺材盖，怎么也不肯盖上。 清涕哥和清涕跪下，哭着求爸爸放手，人不在了，不在了。清涕爸晕了过去。事情不能不做，清涕哥、清涕、还有清涕先生，各人分工，轮流着守夜。清涕妈的遗像是清涕哥找城里的画匠画好的，放到了灵台中央。换到清涕先生，他看了一眼相框里的清涕妈，身后是她睡着的身体。他在心里轻轻跟她告别，他不知怎的生出一种害怕，谁知一只猫从棺材那窜出来，清涕先生吓得魂飞魄散，以为是清涕妈复活了。他急急地跑去找清涕，两人回来一起守。这晚，清涕总觉得她妈在耳边骂她，骂得她心烦意燥。 “出殡”那天，选了个黄道吉时，清涕哥扛幡在头，清涕和清涕先生扶着棺材在队尾，浩浩荡荡，哭声一片。 这后来，清涕发现自己每个人的月经量变得多起来。每个月的月事能用四包卫生巾。同时便秘是经常的事情，一个星期解一两次大便。每次时间都非常的长。仿佛结在里头，一个个的委屈，困住了。人也变得爱发脾气，经常有个什么小事，一点就着。孩子们默默地承受她的责骂声，像是一支支射来的冷箭，无处躲藏。也不全怪她脾气收不住，她的上头有一位脾气火爆的公公，这些年她没少受气。 清涕的第二个孩子岷喜，有一天发来电话，说是清涕咳得厉害，他担心极了，恳请清涕不要打点滴，那些阴寒的水进入身体，会杀伤身体的阳气。可清涕哪愿意听，她只想快点好。家里大大小小的事等着呢。必须得最快速度地好起来。要知道她那个要好的闺蜜，先生就是开诊所，最擅长打点滴了。当清涕第六天仍打点滴，她抬头看见她妈妈正走到身边来，劈头盖脸就在骂她，骂个不停...她觉得出问题了，拔了针，回家去。她觉得一切的力气都被收走了，恹恹地躺到床上，半夜里，好像有个东西往她身上跳，她觉得要睡了，但她收起所有的力气支撑着起来，睡到先生旁边。那个东西瞬间逃走了。
当清涕描述那些症状，全身无力，打了六天的点滴，大量阴寒的水往血液里灌，以及早一天晚上那个往她身上跳的那个东西，我知道，她能量很弱了。搭脉，果真脉细弱，一分钟也是只跳62下。这时，建能量是最要紧的。考虑到胃口差，用生姜，生姜能亢奋胃的动力，炮附子和生姜的组合。 她的柴胡证是明显的，胸闷胸痛、口苦、情绪波动大、胃口不好，这些都是指证。同时她多年长期的便秘，肠道堵住了，因此人说梦话，还磨牙，说明肠道堵得不轻。 大量建能量，同时去瘀堵。 胃口不好不想吃饭，胃胀，以及喝水少，说明脾胃处以消极的状态，合上大便粘马桶，用上白术来加强脾胃的气化及运行之力。 设方为：柴胡、黄芩、白术、大黄、当归、川芎、香附、薤白、炮附子与生姜，十味药，三剂。 三剂药后，每天都腹泻，一天两次，拉得舒服，咳嗽明显减轻，胸痛消失了，人也有力，但有个问题，就是觉得躁，睡不好。她说吃完第一剂药的那天，身体有劲了，她开车出去送货，车上一把把木头都是她扛上扛下的。 重新把脉，脉上来了，不再细弱，而是变粗而有力，次数由原来的62次变为72次。虚弱无力的声音变得有中气。这说明建能量，同时去瘀堵的方向是对的。
继续去瘀堵。因为她人偏胖，身体厚实，这次用大承气汤打底，将当归川芎换成平性的桃仁丹皮，香附变成陈皮，柴胡仍然加上。痰多，加了一味桔梗。 设方为：大黄、芒硝、厚朴、枳实、柴胡、桃仁、丹皮、陈皮和桔梗，共九味药，开了三剂。 听说吃了药，排出很多臭气熏天的大便，她又开车送货去了，回来在厨房利落地给孩子们做饭，饭毕，她照样利落地收拾干净。 三剂药，只吃了一剂，咳嗽完全好了，胸闷也消失了。剩下的两剂药，还挂在窗台上，风吹过来，一摆一摆的，就像是荡秋千。 她做惯了事，看见她的利落与把吃苦当成稀松平常的小事，总让我生起惭愧。 （申明：此证此方此分析，都是我的一家之言，并非最佳的方子，我只是如实记录整个过程。文章中的方子，仅限一人一方，请勿试药，试药后出现的一切后果自行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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