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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看书(3)

 错的多美丽 2022-08-04 发布于河北

闻一多的诗话摘抄笔记

【摘抄串联】

卢照邻《长安古意》末尾四句“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去袭人裾”“对于人性的清醒方面,不失为一个保障和安慰”,是宫体诗破天荒的转变,一手挽住衰老的颓废,教给他如何回到健全的欲望,一手又指给他欲望的幻灭。

而骆宾王则成了苦命红颜的代言人,仅仅是代言人,《艳情代郭氏答卢照邻》《代女道士王灵妃赠道士李荣》,后者成功在“一起到底而又缠绵往复的旋律之中,有着欣欣向荣的情绪”。

刘希夷回到诗歌常态,不再矫揉造作,写情话是痴情话:“愿作轻罗著细腰,愿为明镜分娇面”,有了最初的庄严的宇宙意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后来的张若虚则踏入更深沉,更寥廓,更宁静的境界:“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在神奇的永恒前面,作者只有错愕,没有憧憬,没有悲伤。

苏轼批评孟浩然“韵高而才短,如造内法酒手,而无材料”,而真的孟浩然不是将诗紧紧筑在一联或一句,而是冲淡平均于全篇:“垂钓坐盘石,水清心亦闲。鱼行潭树下,猿挂鸟藤间。游女昔解佩,传闻于此山。求之不可得,沿月棹歌还。”

如庄子笑曰:周将处乎材与不材之间。材与不材之间,似之而非也,故未免乎累。

东坡自己的毛病,就是才太多。

贾岛是被制度牺牲亦玉成的一个。曾一度为僧,形貌上是个儒生,骨子里怕还有个释子。他爱静,爱瘦,爱冷,也爱这些情调的象征——鹤,石,冰雪。他与此类臭味相投,喜欢注视它们。得到荒凉,甚至一点酸涩来换时代的口味,因为以前的华贵,壮丽,与秀媚都已幻灭。他曾成为晚唐五代实在的偶像,并将在后来几乎每个朝代的末叶死灰复燃。

我们的生活如今真是太放纵了,太夸妄了,太杳小了。因此我不能忘记杜甫,像有个时期,华茨华斯也不能忘记弥尔敦。杜甫是四千年文化中最庄严、最瑰丽、最永久的一道光彩。他写四岁时所见公孙大娘的舞:

“宛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他翻开近代的史乘,等于翻开自己的家谱,因为那些立德立功立言的鲜明人物里有许多是他的亲人,他的族望,德行与智慧,都高人一等。于是有这样的少年抱负:

“性豪业嗜酒,嫉恶怀刚肠。脱略小时辈,结交皆老苍。饮酣视八极,俗物皆茫茫。”

翰墨场上十四五岁的杜二,已然成了角色。便是游戏,一个人的地位也要站得超越一点。

三十五岁以前,是快意的游览,便像羽翮初满的雏凤,乘灵风,踏彩云,飞去长空,他胁下觉得一股轻松,到处有竹实,醴泉,他的世界清鲜,自由,是无垠的希望,如雪莱的云雀。

然而这云雀却未飞过功名的高墙。

然而青年才子不以为意,他依然沉浸在青春雄伟的壮游里:

“呼鹰皂枥林,逐兽云雪冈。射飞曾纵鞚,引臂落鹙鸧。苏侯据鞍喜,忽如携葛强。”

从此灵机触发,弦音校准,信手弹去,都是绝调。

洛阳首阳山下的庄院里,杜甫倒屣出迎,因为门前来了李邕,而后,因缘际会,诗中两曜相遇,李白仙风道骨地出现在杜甫的生命里。两个人同样出世,却又不同,李白出世的根性深藏在骨子里,出世的风神披露在容貌上,而杜甫的出世是不得已的念头,是一时的愤慨,但这并不妨碍两位棋逢对手地逐渐亲近:“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

……

【笔记】

读诗,需要一字字抄下来,或出声读出来,似乎才能领略那些味道。讲诗的书那么多,尤其现在好像又成新潮,可是,新的学者们讲诗,大多拼凑粘贴,词藻间没有讲诗的那个人。所以我才一遍又一遍向人推荐沈祖棻的那两个讲诗的小册子,俞陛云的那个小册子,就贵在他们都是在认真讲“他们读”的诗,有诗的原本在那里赫赫,加上讲诗人的造诣,就好看了。不过,像叶嘉莹先生讲诗词,仿佛学术的气味有些浓,且总在熏陶她老那一套吟诵之道,加上段落都太长,读着读着就难免有些倦。还看过六神磊磊说唐诗,觉得戏说得有趣,但看过来总觉得那些诗讲得不地道,像刻意用许多插科打诨来博人一笑,好忘了读书看诗的初衷,就有点掩饰的虚弱。

闻一多讲唐诗的这些小论文,有一个懂诗的闻一多在字里行间,先生有自我独道,有轻嘲,有艳羡,有赞赏,有弘扬,还有惋惜,后来那些在史传间的寻章摘句也是学术,但我就不太喜欢,因为一旦严谨严肃起来,先生的自己就隐去了,所以这也证明我看的更重趣味的浅薄。

虽然并不完整连贯,但读到有些描述,会觉得那些诗人不再只是一个个为人熟知的名字,而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有血肉的人,他们是确凿地存在过,活过。

可惜,喧腾的白天,听不见这些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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