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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成功地被这个小孩吸引了注意。 先是开学考试的试卷，默写题故意写上搞笑的句子，与题目无关，再是考场作文写了一半，结尾默写了几句崔颢的《黄鹤楼》，第一个词还把“昔人”写成了“夕人”，而他文中怀念的“自我”卓然而立的“夕人”，分别是高唱《一无所有》的崔健，某某广场学潮时的大学生，还有……，且不说他可能不知当年崔健那些老炮儿们，功成名就之后，早已锦衣玉食，自在逍遥，网传崔健即有千万身家，而这些身家当与娱乐功利有关，未必一味不食世俗烟火，至于这不到二十岁的小孩儿不知看了些怎样的野文秘籍，竟然就将自己可能只是一知半解的所谓“学潮”奉为偶像，真是那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表现欲昭然若揭，也或许是初生牛犊只想出来转转，原以为这就够了，接着这小孩又戏耍了一次作业，让他们引听写的句子写一段话，结果他大喇喇写上来: 老师每天很辛苦，夙兴夜寐，靡有朝矣。 然而作业的要求是写一“段”话。 他可能只是对老师布置的作业感到不屑:这听写，这背诵，这积累，有个鸟用啊？ 可他也不曾在不屑的作业前面，轻轻松松考一个优异的成绩出来，那种以戏谑和不尊重为挑战权威（当然在他们这些小孩眼里，老师，并不算权威，或许算傻瓜），又在学业上轻而易举一路开挂般的辉煌睥睨，不过只是电视剧里的虚构，就是用来骗他这种从来也不看天或者只抬头看天的小孩的。 找他谈天，他以深沉的口吻认证了我的一些猜测，果然，又是一个趁着青春要任性自我的小孩。
 以前在同事的课堂上，也曾有个小孩，在老师用作口语训练的课前演讲时间，站到讲台上，眉飞色舞地讲了半天“社会”哲学，他可能以为自己光耀众生，却不知事后便让一些同学认作幼稚和庸俗，但是当时的效果一定让他有些得意洋洋的，因为那么多同学都不“敢”像他那样目空一切地演讲，像他那样“不该说啥偏说啥”，然而后来呢？后来听说他因为成绩不够格，降级了，从此，江湖上再无消息。 每逢这样一个特别而又常见的青春个体，我是尊重他们的，甚至第一次遇到时还会有些赞赏，但遇到次数多了，尤其遇到并见证了某段青春始终之后，我发现我不能再赞赏了，不赞赏并不意味着绝对批判，只是不够客观的放肆表达一经纵容有时真的就会愈演愈烈，当然，我总要先反躬自省: 是当老师当的较真儿毛病又犯了么？ 是又把自己当救世主了么？ 是把别人家小孩又当自家小孩了么？ 是……又要招人烦了么？ …… 其实，都到了1920年代，师长们也早不是人们以往以为的呆板老套，师者长者，也不会愚昧狭隘到对小青年们的认知全盘否定，只是言论愈自由，反而需要思考愈慎重，因为信口开河，只会表现更无知，也因为人外有人，扫地僧无处不在，如果仅以一孔之见便妄自尊大，结局可能只有一个，就是过犹不及，甚至破绽百出。 所以，一个思维活跃，想法特别，又有表现欲的小孩儿，首先需要学会尊重与谦逊。 尊重应该是什么样呢？ 大概不必如当年的程门立雪，但至少心存敬爱与感激。一个青年长大成人过程中，除了父母通常会做儿女痴心不改的“接盘侠”，接着便是老师，因为只有老师这个职业，只要进入“为人师”的场，便不由自主地呕心沥血，拉也拉不住。每每看见老师们自动加班加点，细细碎碎地给学生说教，说到嗓子哑掉，看见多少老师上班下班都拎着装了教材试卷作业的包来来去去，听说许多同仁病房里也在判卷子……就会油然生出一种情绪: “我们确实都是有病的”。 这病，到入了膏肓之境，也会浑然不觉，因为这些人从未想过要多么高尚无私。 至于谦逊，仿佛小孩们打游戏玩电竞，会知道，高手永远层出不穷，如果你只是那个“不高的手”，你可有啥可嘚瑟的呢？ 每天的每天，每一轮的每一轮，我们这些被小孩们暗中嘲讽无数的“老朽无能”之辈，只不过眼睁睁看着一些学霸小孩们既有智商又有远见，一路奋勇，力争上游，直到踏入名校大门才开始大放异彩，之前大多是收敛着一些自我，谦卑而又拼命地累积着向上的资本，他们明白，这世界将来终会是他们的，他们须从今日开始努力，埋下一飞冲天的伏笔。 那么那些貌似有些小聪明，机灵劲儿像零件一样几里咣啷挂在身上，唯恐别人看不见他们的灵光乍现的小孩儿，往往只顾着抖机灵耍小聪明，挥霍青春，放肆嬉戏，至于什么语文数学，作文习题，政治历史，细节推敲，等等日常学业，他们往往不大入眼入心，因为他们想当然地认为:学那些有什么用啊？ 呵呵，“聪明”的小孩也有人拿了一片叶子，却常常误了自己的整个前程。 待到高考见了分晓，人生分类的机器渐渐启动，命运，志趣，精神，向往，都逐渐分道扬镳，逐渐固化为某个模样，或许才有人恍然大悟: 如果当初…… 可惜，青春在握的小孩们，贪着自以为是的新鲜，哪知道人生的当初没有几次可以重来，动力火车来了也没用。 当然，他们不过还是小孩，而世界是他们的，他们有自我选择的权利。 请权当这是一堆废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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