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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片雅歌 忆古籍修复十余载 文 | 杨敏仙 云南省图书馆 2004年，我师从杨利群老师（国家级古籍修复技艺传习中心云南传习所导师），开始正式接触古籍修复工作，这一做就是15年。曾经以为所做不过是单调地循环着除霉、去污、补洞、接页等固定程式，但做得多了，总会不由自主地忘了时间，忽略外界的纷纷杂杂，只专注于手中的只字片纸，恍然体悟到自己确实是在做修复，却也不仅仅是修复，冥冥中好像还开始了一场跨时空的对话。 如《仪礼》《新刻来瞿唐先生易注》《春秋公羊传》《毛诗名物图说》《畿辅通志》《云南西畴志》《云南靖边行政地志资料》等在时光隧道中穿行的古籍，被岁月敲打得千疮百孔，拿到手里，恍惚能看到生命无声地流逝。修复，已显得刻不容缓。我带着强烈的使命感在修复的道路上摸索前行，从入门到能够独自修复一册册古籍，均离不开师傅耐心地引领和教诲。修复中难以静心时，师傅走到身旁，接过自己手中因被“蹂躏”而显得几分“粗糙”的古籍书叶，一点点剔除被“委屈”安置的补纸，示范着修复手法，悄然安抚着纷乱。我不禁想，大师果然都是练出来的，自己也要不停地练，并在练习中观其行、悟其神，不断琢磨，不断克服困难，这样修复技艺才会有所提升。当我“主刀”《邓川县地志资料》，面对歪歪扭扭、毫无规则可言的残损，全靠手感做到了新纸与原纸的接缝小于2毫米时，成就感油然而生。  国家级古籍修复技艺传习中心云南传习所的文献修复室内，每天都很安静，听得见书叶翻开的声音，也听得到剪刀落下、纸片滑落的动静。或轻启书叶，或细揣丹青，或指尖轻抚，或补纸粘接，心灵被不断清空又被迅速填满。那一行行书法范本的批注，一枚枚清晰的印章，无处不倾注着书者的心血和对知识的敬畏，我们虽算不上闻弦应和的知音，但也不愿错过古籍的时光守候。静心不妄动，专注而身心合一，这既是一种手工艺操作的要求，也是一种修行。托起古籍的生命，在先贤的国度游走，眼见着一页页古籍在自己的手中涅槃重生，再现曾经的鲜活灵动，此刻的喜悦与前人的笑容相融，纯粹而美好！终于知道，不仅是我们在修复古籍，古籍也在修复我们满载红尘纷扰的沉重之心。不论是只用简单表解便使学者穷源溯流的《教乘法数》四十卷，还是悬崖之上、巨大洞穴中涅槃重生的《香格里拉纳格拉洞藏经》，每一张残破的古书叶，都是一首传唱千年的古老雅歌。 “择一事，终一生”是我们多少人曾经追求的生活方式，而日趋快速的生活节奏将我们推得立足不稳，甚至踉跄，无形的利益又像一道枷锁勒得我们喘不过气，何以谈曾经的梦想？趁现在停下脚步审视一下如今的自己，我想我是幸运的：在国家古籍保护中心的引领和支持下，“中华古籍保护计划”已经走过十余年的风雨历程，取得了丰硕成果，而吾则恰逢其时；云南省图书馆古籍部有一群爱古籍、懂古籍的专家学者，受到他们的影响，我有了热爱古籍的情怀，具备了为古籍续命的基本情感基础；再加上站在杨利群这样一位国家级大师身边，时刻都能得到师傅的悉心指点，使我得以快速成长。这一路走来，从古籍普查到古籍修复，从普通古籍的修复到善本古籍的修复，从修复《周礼》《周易来注》《周易本义》《春秋左传》等儒家文化经典，到修复《国志全录》《东川府志》《浪穹县志》《溪图志稿》《宾川志稿》《彝良县地志资料调查》《马关县征集通志材料》《盐津县地志资料》《大关县地志》《邱北县地志资料》《马关县查报地志资料》《云南靖边行政地志资料》《麻栗坡对汛地志资料》《绥江县地志资料》《国志全录》《畿辅通志》等方志之书，再到修复诗集、文集、游记、书法、地理等琳琅满目之书，如《岩泉山人四选诗》《四郡酬唱集》《钦定古今图书集成》《会谈》《南华真经旁注》《袁树圃书翰》《陈荣昌枯树赋》《赵文懿公墨》《张学录精楷》《李太白全集》《澜沧县造报征集》《送将剑川州历年军务》《采报忠义存稿》《麻栗坡概况地理稿》等，每一步走来都凝聚着恩师杨利群的心血，也凝聚着一辈子只做好一件事的信念和定力。 技艺容不得欺骗，技艺学习没有捷径。今后的路还很长，我将不忘初心，继续和恩师杨利群及众多古籍修复同人一起，担负起传承及延续一脉古籍修复技艺生命的重任。在这平静的无限重复之中，沉入无名无我的广阔时空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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