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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老家大张淡

 东营微文化_ 2022-08-06 发布于山东

东营微文化·东营市首届“十佳正能量自媒体” 

回到老家大张淡

回老家,在中国人传统观念里,寄托着很多特殊的情感,能够触动很多人内心深处那根最脆弱的神经。回老家,即是很多人每天都习以为常的活动,也是有些人终生难以企及的愿望。
我的老家,在北方的一个普通村落大张淡。小村矗立在肥沃的鲁北大平原上,在经年岁月的洗礼中,已经走过了六百多年。默默无闻的小村,承载了很多历史和故事。在老家的时候,曾听说过村里的魏姓人家子弟,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就读于保定军校,在抗日战争中为我们民族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是村里人的自豪。
前年的某一天,我无意中在网上发现了一篇写大张淡村的文章,文末有人留言说,大张淡村就是她的老家,现居住在天津。她父亲是黄埔军校第十三期上校,现已去世,去世前他总想回老家大张淡村看看,但那时候各种条件都不允许,留下了终生的遗憾。我马上用“黄埔军校十三期”、“张淡”这两个关键词在网上搜索。在抗日战争纪念网上,看到了黄埔军校十三期同学录中有这么一行字:“魏献庭,男,22岁,籍贯山东广饶,广饶张淡镇人。”这应该就是这个网友提到的,一直想回老家看看而不能实现,留下终生遗憾的大张淡村人。而村里人多年来都误以为他是保定军校毕业生。
因为工作原因,我已经几年没有回过老家了。这次回来是因为老父亲突然得了急病,回家后我就日夜在他身边照顾。父亲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几天后,我就能利用一早一晚父亲休息的时间,抽空到村里村外到处走走看看,也对村庄的变化感慨良多。
在广东生活居住了二十多年,到过很多几百年的古村落,对村里的祠堂、祖屋、习俗等都印象深刻,很多古老民族的传统也保留了下来。大张淡这个六百年前从山西洪洞县大槐树下迁过来的村庄,除了零星琐碎的历史记录和习俗外,如果单从古建筑这方面来看,五十年以上的祖屋已经荡然无存。不像南方,几百年的建筑在很多乡下都随处可见。
这次回来,看到大张淡村各条街巷,都是清一色的水泥地面,不见当年晴天坑坑洼洼、雨天泥泞难走的土路。街道两旁是各户种植的花草,更多的是葡萄树、枣树、山楂树、石榴树等既美观又实用的果树。很多果树上果实累累,基本没有路人顺手采摘,不像我们当年一样,村里谁家的果树从坐果开始就招惹着一群调皮孩子惦记了。葡萄树更是从吃葡萄丝一直吃到青葡萄,基本等不到葡萄熟的发紫时候。
有些街边甚至栽种着大葱,高粱。这些富有北方特色和北方人性格、北方特有的绿色植物,装点在街道两旁很有意思。高粱将近一人的高度,正在拔节抽穗,离红彤彤还差点时间,但估计没有人在期待满山遍野红高粱的壮观景象。现在大葱却是可以顺手拿来卷煎饼的最好时节,甚至用衣袖蹭蹭泥土,就可以直接包到煎饼里去吃。咬一口煎饼的粮食香味,伴着葱白鲜甜和特有的葱香味,既不辣口,又中和了煎饼的硬涩,是快速填饱肚子的黄金伴侣。当然如果再沾点大酱会更加理想,但条件限制,并不是村民们常用到的动作。
这个时节本是蝉鸣最高峰的时间,记得原来这时候白天村里的蝉鸣无处不在、无孔不入,而现在村子里蝉鸣却稀稀落落。农家院里已经从裸露的地面换成了水泥预制地面,树木不多,蝉在村里的生存空间小了,只好搬到村外。有个别种有几棵大树的人家里,依然可以听到蝉压倒一切的鸣叫声,从白天到晚上很晚,在院子里说句话也要大声喊叫才能听到。
村里的大小巷口,都安装了声控摄像头,能把村子各方位都照得清清楚楚。入夜后,哪怕有人轻手轻脚地走近,摄像头上的灯泡也会马上开启,把周围一片都照亮。“小偷”这个伴随着人类历史的古老行业,不仅在城市,就是在这偏僻的小村里也要失业了。
我在老家生活的时候,记得猪圈、猪栏和茅坑是每个农家院子的标准配置。茅坑后有洞口通连猪栏,猪栏有小的阶梯供在这里游玩累了的猪们爬到猪圈。每次上厕所,都有猪在茅坑后猪栏里等着吃新鲜的大便。猪这种动物食量很大,它们对人类排便的速度永远不满足,不停地大声哼哼着要求加快速度。这些畜生们不知道的是,这样反而起了反作用,使得排便人不能集中注意力,产便的速度反而更慢。当年很多人和我一样,为没有安静的排便环境苦恼,有时候宁可找个野外的僻静之处就地解决。如今家家户户在政府的安排下,都统一新建了卫生厕所。没有人家在家里养猪了,排泄物都在封闭环境里运行,不污染环境也不传播疾病。
随着过量开采,村里的地下水位越来越低了。记得当年雨水大的季节,水井水面离地面只有半米,俯下身可以拿水桶直接提水上来。在田地里干活口渴的时候,孩子们更热衷于喝“无根水”,也就是水桶不接触地面时盛装的水,现在恐怕很多年轻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如今据说打几百米的深井才能取水。有北京的自来水公司,在村西叫四支的地方统一打了多口五百米的深水井,供自来水给各家各户使用,每立方水三块钱。
为了节省耕地,村里统一把散落在周围的多处公墓都集中在一起,在村东建设了新的公墓。这里离村庄只有不到五百米的距离,修葺的整整齐齐,各个墓穴之间种满了柏树,让这些过世的先人们安息在苍松翠柏之中,体面又大方。这么多大张淡村逝去的人集中在一起,既不寂寞,又为村庄节省了难得的耕地。
村外路边的田间地头里,还是和原来一样长满茂盛的野草。我能清楚地辨认出牛筋草、狗尾巴草、虎尾草、湿老婆蔓、沿阶草,灰灰菜等。值得一提的是,丝瓜这种植物种植的比原来多了,在农家小院、大棚边角、路边到处可以看到沿着架杆生长、开着明艳黄花的丝瓜棵。这种植物对土壤要求不高,而产量很高。无论炒炖还是配着煮面条,都嫩滑可口,味道一流。推测这种可观赏又可食用的特性,是它们被广泛种植的重要原因。
白天的时候,老家大张淡和南方一样酷热难耐,但到了晚间,却凉风习习,使人感觉浑身舒爽。村里的老老少少们吃完晚饭,就集合在自家胡同口或村文化广场上,或跑来跑去、或聊聊家长里短打发时间。
父亲这一代七八十岁的人,在慢慢离去。比我年岁大一点的人,很多都已经弓腰驼背、颤巍巍地走路,看起来更像记忆中他们老一辈的面容。更多满街奔跑的孩童们,我已经基本认不出几个是谁家的后代了。
如今村里的青年人很多都在县城或镇上按点上下班,有些甚至自己做老板搞企业,像郭满强弟兄两个,在广饶开发区开办的化工厂红红火火;郭连明在镇上办的纯净水厂效益也不错。即使在村里劳动的年轻人,收入也不会太低。这几年,温室大棚菜的经济效益很高,每个大棚年收入最多可以达到十几万。听说有些不怕受累的青年夫妻,同时种着五六个大棚,每年有五六十万的家庭收入。
晚饭后村里的每条胡同里都有三五部小汽车停泊,俨然城区一般。住在村西我家附近的几个年轻人高宝林、郭海生等,印象中还是淘气撒娇的孩子,如今却早已结婚生子,担负起家庭的重任,是操持家务的中坚力量。
这一代的青年人在大张淡村脚踏实地地劳动着、收获着、幸福着。和他们接触,让人感觉到朴实、勤劳、懂事、有阅历。使人倍感欣慰的是,大张淡村未来的希望就这样代代有传承。
大张淡村是中华齐笔的发源地之一。自古以来有很多制笔的能工巧匠被知名书画家追捧。据说近代冯玉祥将军就专门喜好大张淡村匠人做的毛笔。
村里的制笔匠人于逢林大爷,和我父亲从小就是好朋友,虽年过八旬,依然手耕不辍,亲手做非常精致的狼毫等笔种,但因年龄等因素,产量很低,很多慕名而来的人都求而不得。
我这次回老家看望他,他特意拿了一套紫春轩狼毫给我。看来接下来我要好好练习书法了。村东已经过世的郭禹九舅舅,有一手制笔绝活,原来也是名声在外的制笔好手。记得原来他每天衣冠整洁、面带严肃、一丝不苟,和其他村民有显著的区别。平时雅好也很多,养鸟、种花无一不精。这次回家偶然碰到他的儿子郭乐峰先生,不仅把禹九舅舅的制笔手艺传承了下来,养鸟和种花的爱好竟然也一样不落,有过之而不及。前年中央电视台国际频道沿海行节目组还对他做了专访,做成节目在中央电视台播放,把大张淡村的毛笔宣传到了海内外,真是了不起。
早晨,四点多钟的时候,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为了看看乡村的日出,我就在太阳升起前,一个人沿着小路走向村外。
出门不久经过的路口,是大张淡去到北卧石村的路,这两个村距离不远。原来从这里到北卧石,是一条宽阔大路,小时候我曾无数次沿着这条路去大姨家走亲戚。出村不远处,就是一个很大的陡坡,经常有刹不住车的人,在这里连人带车掀翻在地,我当然在这里也有几次这样的经历才印象这么深刻,而现在看到的是密密排列的蔬菜大棚,把当年的主干大道硬生生变成了田间小径,只能供行人步行通过了。
这条路出去四五百米的地方,右手边高地原来是我们生产一队的自留地。我依然记得大集体时期,第一生产队社员们集中在这里分蔬菜的盛况。按照各家的人口数和各家挣得公分(当时的劳动计量单位),把收获的蔬菜分给各家各户。每次到这里代表我家领蔬菜,我都兴奋莫名,充满期待。在那个艰苦、物质匮乏的年代,即使是一把芹菜、韭菜也是难得的财富,可以一解肚皮的空虚,给我们带来极大的幸福感。
村西的大土堆还在,我们当地人称为“冢子”。因为这里临近齐国都城临淄,有人说这里曾是齐国某个王公大臣的墓;也有人说是八路军的一个干部在这里壮烈牺牲后,战士们每人一捧土堆起了这么高的一个小山做纪念。记忆中这里面积很大,土台很高,上面长满一些平时不怎么见到的植物。今天早上踱步走到这里,发现无论面积还是高度,都比当年逊色了很多,不知道是记忆的差距还是随岁月变迁风化的原因。
令人惊喜的是,农田大路边的野草丛中,居然发现了一棵 “屎瓜”。屎瓜藤蔓密密麻麻地伸展,覆盖了小片地面。翻开瓜秧,几个身材很好的瓜已经长成,虽然比集市上卖的小了很多,但我知道可以入口了。屎瓜是有些人吃瓜的时候种子没有嚼碎,瓜的种子在人体内旅行了一番,后来随着农家肥被撒到地里长出的瓜。以梢瓜居多,瓜的水分很大。轻轻擦去表面的细毛,合着些许泥土一口咬下去,满嘴冒汁,除了靠近瓜蒂的部分有些苦味外,没有任何其它瑕疵,还是当年记忆中的味道。
在村庄里,现在玉米已经不是占据统治地位的农作物了。原来这个季节,我记得应该是遍野都是玉米青纱帐的时候,但老家种植玉米依然不少。这些植物往往方方正正集中在一个地块上,远远望去,一人多高的玉米,像成营建制的部队,英姿飒爽地在列队。一阵微风吹过,悉悉索索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像青纱帐里埋伏了千军万马。
临近青纱帐,有一片收拾平整,松好土尚未种植庄稼的地块。一些青青菜刚刚露出绿色的尖尖角。和路边已经开花的同类比是青涩了好的,但一眼望去,这些幼苗倒带来一些春天的味道。青青菜在老家随处可见,家畜们特别青睐,村民们也能做出各种吃的花样改善生活。青青菜还是一味治疗跌打的中药。如果在野外不小心弄破了皮肤的话,可以马上就地采一把塞到嘴里,咀嚼后连汁带渣敷到伤口上,止血消炎又止痛。

我沿着大张淡充满乡村气息的小路一路行一路看,不知不觉已经绕村转了半圈,抬头见红彤彤的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在东方。我踏在这片养育了大张淡村几百年的肥沃土地上,由衷地感激神奇大自然赋予的一切。愿现在和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生生不息,永受好运青睐!

(图片由作者拍摄)

作者简介:高明,山东省广饶县人,普外科医生,供职于暨南大学。平时忙于工作,业余时间写写文字。近年来有百多篇小文在各公众号及文艺杂志公开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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