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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这几天，心情象天气一样，既阴冷又灰暗。 头脑里如同塞了根巨大无比的木头，严严实实地堵住了所有灵感的缝隙，想写文章却感觉全是浆糊。 重操我的旧业，跑腿去。 如我这种资深农民，只有从辛苦的体力劳动中才能体会出生活无边的乐趣。 而且，还可以挣到money，说不定，还能看上美女呢。 群里抢到的第一个单，是从丁丁当取水果，送健民超市6楼。 现在的人真是太幸福了，吃水果不但削了皮，还切成片，然后再送到家里，就差喂进嘴里了。
奔赴目的地的时候，路过双龙路农业银行，正是下午下班时间，一辆押钞车停在门口，两个端97式防暴枪的押钞员一前一后。 靠近马路的那个押钞员盯我一眼，吓得我心里发毛。万一他崩我一枪，然后说我想抢钱，我都死了，也不能为自己辩护。 当然，你们会说可以调监控为我证清白。可是，这种时候，监控经常会出现问题的，你们不是不知道。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用最标准的速度驶过押钞车。过快和过慢，我都怕押钞员手里的枪会误会我。 三年前，我送一个快递到二炮，由于三轮车刹车不灵，不小心越过了警戒黄线，守门的解放军立即把抢对准我，嘴里同时大声喊道：火速退出警戒线！火速退出警戒线！ 我吓得心里发了慌，对着路边的花坛冲了上去，退出警戒线更加困难了。 我赶紧下了车，学着电影里的镜头，双手举过头顶，颤抖着声音说：“千万别开枪，我是好人，为你们服务送快递来了” 这时过来了个当官模样的，看了我送的快递，命令我把三轮车退出去。 费了好大力气，我才连人带车退出警戒线。好险啦，为了15块钱的快递费，差点要我《血染的风采》。 也许那次有了心里阴影，以后每次看到端枪的，我都有些神情紧张，有一回，有个小屁孩拿个玩具枪指着我，我都不由自主地做投降状。 离农业银行很远了，我才长长地吁了口气，终于安全了！ 掏出手机，拨打客户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美女，说：六楼，你送上来吧。 听到美女要我上去，心里乐滋滋的，我屁颠屁颠的爬到六楼，敲门。 门开了一条缝，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夹带着美女的香味。 她穿了件花色睡棉衣，接了水果，脸上也无风雨也无晴。 我张口想说句什么话，没来得及说出口，门碰地一声关上了。 我独自在走廊上站了好一会儿，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冒着枪林弹雨，穿越过大半个县城，来给你送水果，你却连一声谢谢都舍不得给我。 不过，转念一想，6块钱的跑腿费到手了，心里又满怀欢畅。 下得楼来，天已经黑了，寒风冷冷。 我搓了搓冻僵了的双手，骑着车，重又回到风雨中的街道。 此情此景，最适合唱一首歌，刘欢的《从头再来》。 昨天所有的荣誉， 已变成遥远的回忆。 辛辛苦苦已度过半生， 今夜重又走进风雨。 。。。。。。 歌未唱完，又在群里抢到了第二个单，是去药店买一根验孕棒，送到某KTV小妹们住的宿舍。 这又让你们浮想联翩了。其实，我也一样，忍不住要联想出一些事情来。 不过，我没空去联想，我要去买验孕棒。 到了药店，老板说：验孕棒有很多种，有两块的，五块的，十块的，还有十多块的，你要买哪一种？ 是啊，要买哪一种呢，这我也不能作主，要打客户的电话才行。 电话拨过去，通了，里面是标准的普通话，声音柔弱无骨。 我问她要哪一种，她说买10块的就可以了。 送去的路上，冷风在耳边呼响，握着车把的手冻得失去了知觉。 挣钱真不容易啊，我和我的客户都是。 这家KTV的小妹们是我们的常客，经常下单让我们代买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买七度空间是来月事了，买消炎药是患病了，买验孕棒是怎么了你们比我更清楚。 当然，也有买菜买烟买水订外卖的，都是我们跑腿的服务范围。 送到楼上，找到房间，敲门。 门开了，那女的接过东西，问我多少钱？ 我说加跑腿费一起20。 她递给我两张10元的钞票，接钱的当儿，我看了她一眼。 那是一张鹅蛋脸，又年轻又纯朴的样子，如果走在大街上，你绝不会想到她是夜总会的小妹。 世界就是这样，从来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就象春天的乡村，一树桃花芬芳，桃树下面却堆积着一堆猪牛粪，鼻子闻到的，是既香又臭的怪味。。。。。。 管他呢，这一单的任务完成，10块钱的跑腿费到手，至于验孕棒验出来的结果如何，怀孕没怀孕又该怎么去处理，那是她的事了。 我们为了生计，各自在这个社会上匆忙奔波，几乎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心境，去关心和关注跟自己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的幸与不幸。 我走下楼，骑车奔跑在蔡锷路上。晚上车少，心里多出了一份安静。 也许，人在安静的时候，会变得心软和善良。此时，突然从我心怀里，涌出一份希望，我希望这个社会上生活艰辛的人们，能够多一些幸福，再多一些幸福。
抢到的第三单，是买水果送佳和名都10栋36楼。 清单上写着：榴莲，红心火龙果，樱桃，都是些比较名贵的水果，看起来就是上档次的客户。 买好水果，骑车到佳和名都门卫处，然后步行进去。 我对小区里面不太熟悉，不知10栋在哪个位置，想问门卫又刚好不在。 天气太冷，小区里也看不到其他人，问都没个问处。打客户的电话又不接，只得自己一路去寻看，可惜天太黑，根本看不清大楼上的栋数标识。 等了很久，碰到一个人，问清了他10栋的位置。 待我找到10栋，一看有三个单元，也不知从哪个单元上去。 再次打客户的电话，还是没人接。 唉，只能一个单元一个单元的去试敲门了，然后再坐电梯上去碰运气。 在跑腿的工作中，经常会遇到客户不接电话的情况，只能靠自己想方设法去把手里的订单完成。 可是，楼门锁着，没有门禁卡开不了。 我在3单元试按了客户的门牌号。 很幸运，通话了，是个男人。 我说我是跑腿送水果的，是不是你买的水果？ 他说是的，送上来吧。 门啪的一声开了。 坐电梯上去，到36楼，有一户人家的门开着，估计就是了。这样的客户令人心里温暖，至少让我省去了敲门的环节。 他家的灯很亮，室内装修也很豪华，看得我有些刺眼。 我把水果递给他，他问我多少钱。 我说加跑腿费一起162元，里面有电脑小票。 他给了我170块，说不用找了，这么冷的天，这么晚还在外面跑来跑去真不容易。 这样的冬夜，听了这么暖心的话，我心里感动到要哭。 我跟他说谢谢。 坐着电梯下楼的时候，我暗自庆幸自己接了这么一个好单，多得了8块钱的小费，回家可以跟老婆炫耀一下。 走出10栋的大门，一下子从光亮置身于黑暗中，眼睛来不及适应，走错了路。 我竟然走进了树丛里，感觉脚下是一片湿泥，准备掏出手机照路的时候，倒霉的事情发生了。 我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摔倒在泞泥里。 我手撑在地上，试着爬起来，没想到太滑，来不及站稳又摔了下去，这一次摔得更重。 我知道我身上沾满了泥巴，泥水流进了鞋里，湿透了袜子。 我干脆坐在污泥中不起来，我抬起头欣赏着眼前的这些高楼，灯光从高高的窗口流出来，照射着楼房旁边那些高大而清冷的树枝叶，夜影斑驳。 这时候，手机响了，公司催我接下一个订单。 我不理睬，把电话挂了。 我想到了一首诗，跟我此时的心里和身边的场景是如此的相似和相通，我突然开心得不行，哈哈哈哈地傻笑起来。 我就那么坐在黑夜里，坐在树丛下的泥浆里，大声地吟唱：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我边吟边笑，象个疯子似的哈哈哈地傻笑，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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