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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3月底。 某个下午，我坐在电脑前码字，右边腹部突然剧烈疼痛。 难以忍受的那种痛。 从身体里痛出来，又一直回到身体里去，像两头蛇一样绞缠着，一阵又一阵的，钻过来钻过去。 我捂着痛处，头埋在电脑桌上，咬牙承受着，汗如雨下。 耳边有钥匙响动的声音。 门开了，老婆走进房里，说道：又睡着了？ 我微抬起头，说：右胸部下边痛死了。 老婆不以为然：不爱护自己的身体，就会有这样的结果。 一边说一边又从房里走出去，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看着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目光还是粘在手机上。 我突然间感到孤单。 心里想：如果跟另外一个女人结了婚，会不会也是这样？ 2 忍痛站起，从房里走到客厅，对老婆说：陪我去医院看看。 找了身份证和医保卡。下楼。 老婆推出她送外卖的电动车，我跨上去，坐在她后面，全身软弱得没一点力气。 到县人民医院看急诊，做了CT和心电图。 医生说比较严重，根据CT显示，左肝轻度萎缩，肝内胆管和总胆管有结石堵塞。 医生说要住院。 那就住院。外三科。 从晚上九点开始输液，大大小小一共吊了8瓶，一直吊到第二天早上8点多。 上午十点开始，又吊了四瓶 ，直到下午5点多才吊完。其间，被抽了四管血拿去化验。 3 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感觉自己像个生物标本一样，被医生和护士来来回回这样那样的摆弄。 有个瘦高的护士一直绷着脸，像欠了她很多钱很多年都没还一样。同病房的女病友因为服务态度跟她吵起来，后面虽然有所收敛但还是没有好声气。 这辈子，我是第一次住院。 以前也有过伤病疼痛什么的，至多是看个门诊，或者找小诊所治疗一下了事。那时候，总以为自己年轻抗病铁骨铮铮，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岁月不饶人啊！ 看到银色的尖针扎进自己的血管，殷红色的血液被抽取出来，心里头有点儿打颤。输液的时候手背胀痛得厉害，鉴于护士的态度强忍着争取不去打扰她，直到后来手肿了，才按铃让她过来拔针。 4 邻床的病友跟我一样，也是胆结石，70岁，石江青龙人。 他说他做了手术半个月了，花了将近3万块钱。现在从身体里吊一根管子出来，连接着一个胶袋，身体里未尽的结石通过管子排到胶袋里。 我们聊了起来。 他有且只有一个女儿，女儿又生了三个儿子，最小的才一岁多。所以，女儿要留在家里照顾孩子们。 动手术的时候没人陪护，只得让在广东打工的女婿请假回来。这样，一家人都窝在洞口，却没一个挣钱的。 我问：你老婆呢？ 他说：她也快70了，长年有风湿病，行动不便，只能在家里洗洗衣服做做饭。 那你住院的钱是自己的还是你女儿的？ 我自己这些年攒了一万多，其他都是女儿女婿给的。 你平时在家里做什么工作？ 这么大年纪了，能做什么呢， 只有守在田里地里做些农活，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 那你女婿也真不容易，一个人打工，肩膀上却压着这么重的担子。 是啊，他也只有两兄弟，除了我们这边，还要赡养他那边的父母。 接下来，我们都不说话了，各自沉默着。 我在想，其实在我们周围，很多老百姓的生活大抵如此。平平安安的生活着，表面看起来也算是岁月静好。可是，只要碰上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特别是重大疾病，这种美好就像一个掉在地板上的鸡蛋，破碎得再也无法收拾。 5 打完针，天已经完全黑了，我走出病房，下了楼，漫无目的沿着医院走了一圈。 然后，坐在花坛边的那棵桂花树下，看着灯光亮晃的住院楼，心里想起很多事。 母亲去世以后，我以为我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远离医院了，我也实在害怕了这个地方。平时偶尔经过医院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母亲躺在病床上弥留之际的情景。 没想到时间才过去两个月，自己却又住进了医院，而且患的是母亲十多年以前同样的病。 母亲临走的那段时间，人完全糊涂了，她认为我照顾她最尽心，所以好几次都这样跟我说：崽啊，你跟我一起去吧。 村子里的老人说，这种话非常不吉利，已经是鬼魂在跟你说话了。 所以，母亲再次对我说这话的时候，我就骂了她。 母亲于是闭了嘴，她悻悻然好像做错事的样子，像个单纯无辜的孩子。这场景到现在仍然刺痛着我的心，也许，这辈子都会扎进我的记忆，挥之不去。 那应该不是鬼魂，而是母亲病到深处，感觉到深彻的孤单，想让我陪着她一起面对。 到底是不是呢？ 我抬起头，久雨初晴的夜空显得清朗而干净，满天的星星都在眨巴着眼。 6 “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干什么，打电话也不接，害我到处找。” 我抬起头。 老婆提着饭盒，穿过门诊大楼的过道，一路走近来。 ------end------ 看完了，听首歌，《懂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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