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士鲍鱼“肉壳两用”经验

鲍鱼为鲍科鲍属软体动物，早在《素问·腹中论》中就有“饮以鲍鱼汁”的论述。鲍鱼肉、壳皆可药用，壳名石决明或千里光等，肉称鲍鱼肉或石决明肉。名医叶天士遣方用药之中屡见鲍鱼，其用法多样，颇具特色。

肉之用着眼奇经虚损，壳之用把握肝脏体用

鲍鱼肉味咸、性温，归肺、肝、肾经，览本草诸家，取要而言之，其功用可概括为入肝散血、清利秽浊、补益肝肾、滋阴明目。石决明味咸、性寒，入肝、肾经，其功用可概括为平肝潜阳、清肺开郁、清肝明目、补虚益精。叶天士承前贤之说，采各家之论，肉壳两用，施于临证，合于处方。

叶天士用鲍鱼肉治疗淋浊、瘕泄、崩漏、月经不调等病症，然举其要者，在于补益奇经。奇经辨证是在奇经八脉理论基础上形成的一种辨证方法，叶天士擅用奇经辨证，仅《临证指南医案》一书言及奇经者就达百余案。叶天士用鲍鱼，则主要着眼于其为血肉有情之品，遵《内经》“精不足者，补之以味”用之，补益奇经八脉之虚损。细观叶案，鲍鱼于冲任督带皆用，多与鹿茸、龟甲、当归、枸杞子、菟丝子等组方。笔者于产后虚损，奇经不盈之妇人，亦常推荐食以鲍鱼，以佐药用。

叶天士以石决明治疗肝风、眩晕、鼻衄、痉厥、胃痛、耳鸣、虚劳及目昏、目暗等目疾。细究其意，一言概之即“养肝之体，清肝之用”。肝体失养，肝用过亢，阳郁于上，清窍失司，症见眩晕、头胀、鼻衄、耳鸣、目昏；肝木横逆，克伤脾土，症见胃痛、呕逆。石决明与生地黄、玄参、石斛、桑椹、枸杞子、何首乌等滋补之药合用，以养肝体；与桑叶、菊花、夏枯草等组方，以清肝用。

叶案举隅

叶天士运用鲍鱼医案共计6则，均载于《临证指南医案》；石决明医案共计15则，《临证指南医案》收录8则，《未刻本叶氏医案》6则，《叶天士晚年方案真本》1则。兹选录叶天士用鲍鱼、石决明医案各一则，解析如下。

案一《临证指南医案·崩漏》原文：朱，崩漏两年，先有带下。始而半月发病，今夏季每交申酉，其漏必至。思下午为阳中之阴，阴虚阳动，冲脉、任脉皆动，下无堤防约束，夫奇经，肝肾主司为多，而冲脉隶于阳明，阳明久虚，脉不固摄，有开无阖矣。医但以涩剂图旦夕苟安，未及按经论病，宜毫无一效。海螵蛸、鲍鱼、茜草、生菟丝子、石壳广莲肉，接服乌贼鱼骨丸。

按崩漏久病已逾两载，季入于夏，发作有时，申酉之时，即15～19点。叶天士言及下午阳中之阴，阴虚阳动，冲任皆动，故漏有定时，鞭辟入里，直指其机。观案语可知，前医不解按经论病，见漏用涩，故毫无一效。由奇经八脉而及脏腑，冲任不司固摄，源在肝、肾、胃三者。立方参《内经》四乌鲗骨一芦茹丸，海螵蛸、生菟丝子补中有固，固摄精血，鲍鱼血肉有情，滋补肝肾，上三者皆奇经要药。茜草活血化瘀，收涩兼以开通之用意。叶天士在治疗奇经虚证时常用茯苓等淡药为引，认为：“重用茯苓淡渗，本草以阳明本药能引诸药入于至阴之界耳”（《临证指南医案·便血》），此处莲肉亦取淡渗引经之用。诸药合用，通涩并用，固摄奇经。后又接服乌贼鱼骨丸，即四乌鲗骨一芦茹丸。国医大师夏桂成在解读叶天士论治奇经八脉时提及，此类方剂的特色在于通涩并用，“前者为周期性排经所需要，后者为胞宫行其归藏所需要”，言简意赅，明述其意，可供佐证。

案二《临证指南医案·痉厥》原文：龚三一，诸厥皆隶厥阴，疝瘕，心热胁胀，中消便难，乃肝阳内风，妄动消烁，犯及阳明矣。经言治肝不应，当取阳明。肝胃一脏一腑相对，不耐温补者，是肝用太过，肝体不及也。九孔石决明、淮小麦、清阿胶、细生地、天冬、茯神。

按叶天士言“诸厥皆隶厥阴”，一语中的。疝瘕、心热、胁胀、中消、便难等诸症，系因肝病犯及阳明所致，故当肝胃同治。肝胃同治是叶天士学术思想重要组成部分，据肝胃之阴阳气血等又有细分。纵观全方，清肝用、补肝体、和胃腑三法并用：石决明清肝之用，又兼补益之能；淮小麦除心之热，又有益脾胃之功；清阿胶、细生地、天冬补肝之体，养胃之阴；茯神为叶天士通胃阳之要药。

鲍鱼、石决明一体双药，肉壳两用，各有所擅，历代医家于二者皆有发挥。然叶天士之用，直抓本质，肉之用着眼奇经虚损，壳之用把握肝脏体用，虽见症纷纭、病机繁复，然执简驭繁，可灵活用之。（姚鹏宇 山东省名老中医药专家陶汉华传承工作室）

（注：文中所载药方和治疗方法请在医师指导下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