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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远在南粤江门市定居的学生温慧敏打来电话说：老师，立秋了，老家的银盘蘑菇就要下来了，您再给我快递五斤吧。我的学生说的“下来了”指的是：采蘑菇的季节到了。 立秋以后，五寨就进入雨季，雨季是上山采蘑菇的好季节。 五寨的雨季是明朗的、温润的、使人感觉到清爽的。 五寨的秋雨，俨然飘荡在晋西北高原上的一首钢琴曲；每一条雨丝宛若琴弦上跳跃出来的一个个音符：明快、疏朗、律动。 雨中的芦芽山，是一副逸动的水墨画。无边的雨幕和连绵的山体之间翻滚着淡墨色的浓云。于是，山就有了动感，雨幕就成了随风晃动的雨帘。 连阴雨很执着的样子，一下就是好几天，甚至一个月，然而光线并不灰暗。万贤塔挺拔的身姿依然线条清晰，秋雨浸润着它凝炼的神情，翘檐上飘过来的风铃声还是那样清脆，悠长。  清涟河水静静地向北流淌，心满意足地享受着秋雨的滋润。河面上浮起轻纱般的薄雾，与秋雨融合在一起，为河水的执着奔流营造了庄严的仪式感。于是，几只灰鹭便轻盈地掠过了水面，向山那边飞去…… 雨季的清晨，湿漉漉的街巷里传来铿锵的叫卖声： 豆腐—— 这种声音，是一种古老而温暖的生活号子，它喊出的是淳朴的民风和融融的人情世故。如若喊一句“卖豆腐”，虽然只是多了一个“卖”字，那就失去了生活的素洁韵味，多了些商业气息的纷扰。 雨季里，蘑菇迫不及待地从泥土里冒出来。厚实高耸的芦芽山为这种山珍美味提供了茁壮生长的完美温床。绵绵的秋雨恰似天降甘霖，多情地滋润着蘑菇的每一丝根须，充分而又绵密。 采蘑菇是一种古老的生存传承，是山里人和大山世世代代的约定，既艰辛又热闹。身穿雨衣，脚蹬长筒水鞋，背挎竹背篓，穿行于茂密的森林间。一次次地亲近大山，融入林海。只有认真追寻，方得人间至味。心中不舍的，唯有这山味悠长。 这个时候，人与大自然在秋雨中悄无声息地融为一体。大自然的精气包裹着人的身体，浸润着人的灵魂；人为大自然增添了灵气，点染了情切的人性内涵！ 采蘑菇归来的时刻，是一个温润而又惬意的时刻。屋外秋雨瑟瑟，屋内热气腾腾。慢熬一锅小米粥，清炒一盘鲜蘑菇。以无味纳百味，化平淡为神奇，从而创造出一种魔幻般的独特风味。一壶酒，一盏茶，一檐雨，一方天……  五寨的秋雨是明朗的、温润的、使人感觉到清爽的。夏天，五寨的雨就调皮了许多，甚或有了些许的烈性。 农历六月，是夏雨情绪化的季节。 一大早，芦芽山上喷涌出团团白云。也许，在你叠被子的时候，在你洗脸的时候，在你喝稀饭的时候……外面就霹雳啪啦地下起雨来。等到你出门上班，找雨伞的时候，抬头望望天，早已是一片艳阳。 五寨的夏雨卯足了劲逗你玩。你在城东办完事回城西。起身的时候，城东晴空如洗，风平气静，到了城西，傻眼了！大雨滂沱，积水成渊，烈风狂呼，碗口粗的大柳树连根拔起，滞留的小车搁浅在宽阔的马路上，像漂浮在水面上的五彩缤纷的落叶。 如果夏雨落在黄昏时分，那就别有一番滋味了。 晚雨的性情要温婉许多，往往是淅淅沥沥，簌簌散落。巷子边，小区里，传来悠长的叫卖声： 豆腐脑儿——豆腐脑儿—— 一碗热腾腾的豆腐脑儿，加些翠绿的韭菜花、鲜红的辣椒油，站在路边随意吸溜着吃，很爽快！这时候，凉凉的雨点钻入头发间，扑进衣领里，撞到脸面上，滴入白瓷碗里，很惬意！豆腐脑儿喝完了，舔舔小铁勺，抹抹嘴，雨也停了。抬头望望西天，残阳如血，暮色苍茫…… 五寨人喜欢说这么一句话：有钱难买五月旱，六月里连阴吃饱饭。大自然厚爱五寨人，它以厚重的诚意满足了五寨人这个美好的心愿。于是，风调雨顺，农业兴旺，人民丰衣足食，悠闲安康。农耕文明在黄土高原的小县里芬芳馥郁，绵延不绝。  五寨的春雨是在和沙尘风的纠缠中跌跌撞撞而来的。 纯粹的春雨，在清明节后才能见着影儿，因为这之前落下的往往是雨加雪。初春的雨，冰凉冷爽，感觉只是落在人的脸面上，干瘪的黄土地上并不见湿，只能看到些许尘土溅起来。 刮黄风的日子，令人心焦难耐，渴盼春雨就成了人们的奢望。好不容易盼来一场春雨，落下的不是雨点，而是泥点。人家的窗玻璃上、小轿车身上，泥点斑斑，尘粒驳杂。 这个季节，蛰伏于小酒馆里喝点小酒，拉拉家常，扯扯俗事，是最惬意不过的消遣。酒不必高档，家酿高粱白、二锅头、老白干最好；菜不需佳肴，卤汤炖豆腐最好。厨师上菜时那一声悠长的吆喝声最有味： 卤汤炖豆腐，来啦—— 最朴素的举动，恰恰是最好的表达，五寨人厚实好客的禀赋，全部浓缩到了这一声吆喝里。 一场场春雨在艰难的奋争中飘摇，但是总也摆不脱黄风的羁绊。真正的春天的到来，只能期望于春雨强大起来的时候。 到了谷雨时节，春雨的底气渐渐硬朗起来，黄土地渐渐湿润起来。远望芦芽山，雾岚迷蒙，向阳的山脊上一抹抹绿色隐隐约约地现出柔弱的生机。如果能落一场酣畅淋漓的春雨，绿色就会铺天盖地从山上蔓延开来。 这时候，从天而降的往往是一场春雪。大地回冻，气温骤降，翠绿的松树枝上棉絮般的白雪簌簌散落。此时，五寨人眼睛一亮，心头顿爽——真正的春天就要来了！是春雪帮助春雨彻底平息了黄风，孕育一个崭新的春天！ 用不了一些时候，随着气温的回转，柳树就会率先绿起来。夜晚，一场酣畅淋漓的春雨悄悄飘洒。第二天早晨，推门出屋，春天扑面而来。 微风吹来阵阵暖意，浑身倏然间熨帖舒爽；芦芽山晶绿鲜亮，淡淡的白云轻轻缭绕；小区的路边蒲公英盛开着黄灿灿的玲珑花朵；窗纱上蠕动着几只蜜蜂，它们刚刚苏醒的生命还是那样柔弱…… 人们披起春衫的一霎那间，忽然明白了一个事理：从冬天到春天，只隔着一场酣畅淋漓的春雨！■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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