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2月，淮海战役后，解放军在村里王家祠堂的废墟上打阻击

1949年2月，淮海战役后，解放军在村里王家祠堂的废墟上打阻击。当地支前的民兵冲了几次，都没能把弹药和吃的送上去。谁要能送上去，给五十斤粯子。

“小九子”左手夹着一箱子弹，右手又扛了一箱手榴弹，冒着炮火，嘴里叼着大饼，一路小跑冲进了阵地。

“小九子”就是王家后人，他家在他爷爷辈早就败落了，父母也早就不在了，他和小脚奶奶相依为命，过着赤贫生活。他其他门头的堂兄弟虽然很多，但他排行真的不是第九，而是排行老七。

战斗结束后不久，他茅草屋里的那块点了九个大点的白布被扯了。据说那块布点满十个点，就够枪毙资格了。他从小好勇斗狠，人还很倔，最大的理想就是攒钱买地修祠堂，屡教不改。

后来他成了民兵队长，他依旧话少人狠，对其他民兵要求极严，动不动就要跟人干仗，人人都不喜欢他，还是叫他“小九子”。

1951年，22岁的他依旧是个光棍，妇联给他说了个漂亮媳妇。这个媳妇成分也不好，直系亲属也早就没了，从小身体多病，还认过城隍奶奶做干娘，干不了重活。

他对别人很凶，但是对媳妇那是真的很好。大集体时，他白天上工，偷偷藏了个玉米，回来放在火塘里烧熟，半夜喊醒媳妇吃，吃得满嘴黑。媳妇胃不好，玉米不好消化，打嗝犯酸水，害得他守了一夜。

后来俩人有了孩子，前前后后，一共4个。他就更加辛劳了，他自己没有读过书，一天都没有。但是媳妇说要让女儿和儿子读书，他啥话没说，就应了下来。结果女儿是村里唯一上过高中的，后来当了村里的民办教师。

文革期间，他因为在家私藏了一支木祖（祖先的木制牌位），民兵队长被撸了，枪也被收了。很多受过他气的人，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媳妇拖着病体，带着孩子，急得一家一家地求人。村里还是善良的人多，心都软，看在他媳妇可怜的面上，没下死手。

多少年后，还有很多上了年纪的人说，“小九子”是个坏人，但同时也承认，他并没有干过欺男霸女的事。而且他对她媳妇那是真的好，村里上了年纪的女人说着说着，都是酸味。

后来家庭联产承包，他一口气包了40多亩地，当时在村里几乎是可承包的上限了，因为人均才一亩三分地。他一直种到了80多岁 的地，背也驼了，皮肤龟裂出一道道岁月的痕迹。他似乎一辈子内出过远门，每天都坚持着做完早饭，才叫醒媳妇起床吃饭，晚上等媳妇上了床，他才去锁门关灯。

到了70岁上下，他干活已经感觉吃力了，春种秋收都得雇人雇机器了。就这样，二次承包，还是承包了20亩地。每次到地里干活，都给媳妇准备好水和毛巾，还有一把椅子，方便媳妇累了，可以坐那歇一会。

为了方便晒场，跟女婿提要求，在家门口浇块水泥场。女婿劝他，干不动了，就不要种地了，几个儿女又不是养不起你俩？结果他又发脾气了，或许他想买地修祠堂的执念还在。

种地，还要养鸡、鸭，养猪、养羊、养狗。养狗是为了看家；养猪是为了过年的肉和祭祀；养鸡鸭是为了平时的招待儿孙、亲戚；养羊是为了卖钱。家门口的种满了瓜果，媳妇说要吃桃，又种下了好多桃树；媳妇说要吃西瓜，他专门种了2亩地西瓜。总之媳妇开了口，他就没有反对过。

到了晚年，媳妇很少下床了，因为年轻时动过几次手术，整个人也开始“娇气”得不行，她固执地认为西医坏了她体内的气场，才导致她身体这么弱，因而笃信中医。每次他都推着车去毕恭毕敬请村里的中医上门给媳妇看病。

而孙辈的眼里，他特别能吃肥肉。每次杀年猪，孙辈不爱吃肥肉，专挑瘦肉。而那么厚的肥肉片，那么一大碗油汤，他三口两口就能扒拉完，看得别人一脸腻得慌，而他却依旧精瘦。还承诺孙辈以后要养一种猪，全是瘦肉，一点肥肉都不长，印象中他甚至就没有生过病。

在他的照顾下，一向体弱多病的媳妇一直活到86岁。媳妇不在了，并没看出他有多忧伤。但儿子儿媳怕他一个人冷清，把他接到城里。

可是总发现他一个人坐在那发呆，到医院一检查，小脑萎缩。他说：“该给奶奶（他媳妇）做饭了。”然后就要去回去，一连走丢几回，儿媳妇也怕了，又把他送回农村，几个儿女轮流去照顾他。

而回到农村老家，他似乎又一点毛病都没有了，每天在地里忙碌着，闲下来，便坐在媳妇生前睡的床边发呆。一天女儿给他洗衣服，才发现他的内裤上有血。又到医院一顿检查，膀胱癌晚期。

儿女几乎不敢相信，一向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在媳妇没了之后，接二来三地发现各种绝症？医生说：“都90多岁的人了，回家想吃的啥，吃点啥吧！非要看，不一定下得了手术台。”

奇怪的是，癌症晚期很多人痛苦得不行。而他一声疼都没叫过，就是偶尔睡梦中惊醒：“奶奶（他媳妇）要喝水吗？”

#藏在日子里的爱情#他媳妇死后第三年的一个早晨，他再也没有从床上爬起来，给媳妇做早饭。他这一辈子，买地修祠堂的梦想并未实现，最大的收获便是妻子给了他一个完整的家。他们那代人从来不会说“爱”字，但是他和妻子的“爱情”藏在了普通的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