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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亚非 | 我的父亲王广德

 天下孝义人 2022-08-09 发布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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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亚非

父亲王广德,1919年11月出生于山西孝义相王村。相王村是一个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古老村落,爷爷王福尊,中庸、尊孔、勤劳、忠厚,艰苦创业多年,家有村里数得上的院落和数十亩土地,也有商铺、小煤窑做点小本生意。1932年爷爷任村长时,带领村民修路、建魁星楼、办私塾,父亲生活在这种环境里,也受到了爷爷的关爱,很小就有机会在村里私塾就读,后又与堂弟王广胜,一同到汾阳铭义小学读书,并都考入铭义中学。1937年“七七”事变前后,父亲与堂弟二人,接受进步思想,投入到抗日救亡运动中,走上了革命的道路。父亲他们之所以能在国家民族危亡的时刻,投笔从戎参加八路军,是与在汾阳读书时期,所处的教育氛围和当时日渐高涨的抗日救亡环境影响分不开的。



1935年“华北事变”以来,由于日本帝国主义加快了变中国为其殖民地的步伐,中国社会各阶层间的关系起了显著变化,不仅工人、农民阶级而且民族资产阶级、国民党中的爱国人士和一部分地方实力派也都有了抗日救国的要求,中国共产党“停止内战一致抗日”和“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号召、学生抗日运动波及山西多地、红军东进打土豪分田地,建立抗日武装等,扩大了中国共产党和红军在山西的政治声誉,也对阎锡山“防共反共”当局产生了重大影响。汾阳当时驻有冯玉祥的多支部队军队。冯将军本人也住在汾阳峪道河,此时的他虽然名义上已经下野,但实际上仍控制着部队,他那时经常到汾阳城为其部队和各界代表发表演讲,并在中国共产党的推动下,积极筹备组织察北抗日同盟军的活动。当时铭义中学的校长佘心清就是冯将军的幕僚,他学识渊博,有着抗日救亡的进步思想和开明的治校作风。当时的学校思想开放,图书馆订有各类进步书籍、报刊供学生自由阅读,提倡学生自治,成立起学生自治会,由学生组织管理伙食、组织课外文体等活动。学校实行半军事管理,从校长到学生都穿蓝布列宁装,着灯笼裤。当时的校训是“苦读、苦炼、苦作”,很多学校的管理方式,小学、中学都是一样的。如身着统一制服,组织学生自治会,开展文体活动,进行简单的军事列队操练等,这些形式深受师生们的欢迎。当时汾阳每一两个月都在文庙广场召开一次有各界参加的“抗日救亡”誓师大会,参加大会的有冯玉祥的部队,社会各界代表及中、小学校师生。铭义中学、小学的学生队伍服装整齐,步调一致,又高奏着军乐,特别引人注目。所有参会的军人、市民、学生,每人都佩戴着写有“雪耻救国”字样的布质臂章。大会上各界代表争相发表演说,余心清校长及军人、学生代表的发言尤为激动人心,父亲深受教育,懂得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要抗日,不作亡国奴”这些最起码的道理。随着红军东进山西,农村墙壁上也留下大量的“大家联合起来打日本,红军要北上抗日挽救国家民族危亡”等标语,也听说红军说话和气、买卖公平、不打人骂人,红军还没收了土豪、汉奸的财产,为抗日筹集经费。那几年汾阳各个学校,还经常组织学生上街,进行抗日救亡宣传和开展抵制日货的活动。1937年5月父亲在校期间,经高中同学张镐(推测是中共地下党员)介绍,加入了由中国共产党发动组建的革命组织、革命武装“牺牲救国同盟会”。1937年7月,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汾阳的抗日救亡运动如火如荼更加沸腾起来,汾阳铭义中学“牺盟会”和一些进步同学组织发起了“学生抗日义勇军”,父亲积极参加各种活动,后遭到国民党反动校长孙秉乾为代表的校方压制迫害,宣布组织义勇军活动为非法。张镐、父亲和数十名同学被校方开除。同年九月,学校军事教官周先生出面,由“牺盟会”组织其中十几个同学到曲沃县国民军官教导十团(敢死队前身)学习、军训,为抗日储备力量。


十月父亲前往岳母家,岳母是孝义下堡镇林家大院老大林瑞贞的嫡亲,当时八路军总政治部入驻林家大院,其中一位年龄稍大的干部,看到父亲一副学生的样子,主动与父亲攀谈起来,讲了一些革命道理,尤其是强调当前民族危亡,抗日救国,中国共产党建立统一战线,吸收一切力量参加抗日队伍,希望有文化的青年学生参加八路军,他还了解了相王村的情况。之后这位干部又专程来到相王村宣传抗日救国思想,动员村民参加八路军。十月,父亲在爷爷的支持下,加入了八路军总政治部地方工作团,作为有文化的当地青年学生,被选派到工作团负责人袁光同志(江西人,红军时期入伍,文革前任总政治部军事检察院院长)身边工作,在孝义、平遥一带参与组建抗日游击队。不到两个月就组建了两个支队,每个支队有数百人,相王村等周边村子也有几十人参加了八路军。1937底父亲被选送到八路军总部的随营学校学习,1938年二月随营学校编入延安抗大四期,同年四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堂弟王广胜以及汾阳中学数十名同学也于同期参加八路军,奔赴延安抗大和军医大学)


父亲从抗大毕业后,先后在八路军总部炮兵团、我军第一所炮兵学校、西北军区炮兵教导团,任青年干事、连指导员、营教导员、政治处副主任、团副政委。在延安时期,系统接受了革命思想、军事理论教育,聆听过毛泽东、朱德等老一辈革命家的报告和讲话,参加过延安整风、南泥湾大生产运动,1940年被八路军总部政治部授予青年模范奖章。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父亲亲历多次战斗,1939年参加彭城、天禧、长治数次战斗。1940年春参加太岳区、灵介地区,高家山、静神等战斗。同年十月在太行山反扫荡中,参加关家垴、董烟洞等战斗。当时日寇、伪军封锁的太行山地区,条件极为艰苦和危险,父亲作为基层指挥员,身先士卒,机智英勇,深入敌后完成了战斗任务。1945年冬,父亲与队长刘德福带领炮兵营参加绥南凉城、卓子山等战斗,尤其在攻打包头战役中,在左臂及腰部严重负伤的情况下,英勇顽强,不顾生命危险,指挥炮兵营完成任务。后因伤重,历时多日,被抬行数百里,九死一生才撤到后方医院。但因缺少药品,伤口不能愈合需要截肢,幸得三五八旅黄新廷旅长、余秋里政委(独臂将军)关心,保全了肢体。


朝鲜战争爆发后,父亲于1950年带领西北军区炮兵教导团部分人员、装备,编入东北战车三师,历任炮兵团政委、师政治部副主任。1952,任命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坦克指挥所政治部主任,出国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父亲亲临前线,与官兵同甘共苦,开展了大量的思想政治工作,鼓舞了士气,在抗美援朝战争中,为数不多的年轻坦克部队经受了实战考验,战场上发挥了积极作用。战争结束,父亲也被朝鲜政府授予了二级国旗勋章。回国后,父亲在东北四平坦克三师任政治部主任,人民解放军正面临着军、兵种扩建,而建国后刚刚组建的装甲兵部队百废待兴,制定编制、培养干部和技术骨干、部队政治教育等工作十分繁忙。


1955年10月,父亲被选调进入南京军事学院装甲系学习,同年授予上校军衔,1957年11月毕业,被分配到北京军委装甲兵第二坦克学校工作,历任政治部主任、副政委。父亲坚持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弘扬我党、我军的优良作风,加强学校的思想政治工作、干部队伍、组织工作的管理,深入教研究、学员队、保障连队蹲点调研,总结经验,为装甲兵院校建设呕心沥血。1964年晋升大校军衔,1965年全军取消军衔制,被评定为副军(省)职、行政十级。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父亲受到错误的批斗,职务被解除,家也被抄,马路上到处都是批斗标语、大字报,自家大门口还挂上打倒父亲的对联。逆境中父亲始终坚定对党、对国家、对人民、对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的信念和忠诚,坚持原则、捍卫真理,没做过一件违心的事。1969年的战备疏散,父亲与大批受审查的老干部、老教授到湖北襄樊装甲兵“五七”干校,任四队队长兼政委,1971年任干校校长兼政委。在极端严峻的政治环境和十分艰苦的生活条件下,父亲顶住各种压力,排除干扰,忍辱负重,发扬南泥湾精神,团结带领几千名干部家属,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边种地、边盖房,短时间内解决了住房、医疗、吃菜、家属就业、子女上学等大量问题。在十年动乱中,保护了一大批老干部、老教授,为日后拨乱反正、落实政策,大批干部、教官重返工作岗位创造了条件,为我军装甲兵建设保留了骨干人才。


邓小平同志复出主持工作后,父亲得以彻底平反,1975年调任石家庄军委装甲兵军政干校(原装甲兵学院)副政委。当时学校是新建,一穷二白,只有太行山下的一片河滩。为了尽快培养出装甲兵部队急需的指挥员,父亲与大家一起一边建设,一边选配干部、教官,一边组织开展教学,在艰苦困难的环境下,一座现代化的装甲兵军事院校拔地而起。为日后扩大招生,加速培养一线部队军政人才奠定了基础。1978年父亲被任命为北京装甲兵技术学院政委,当时已年近六十。面对十年动乱对院校的破坏和文革遗留的大量问题,一方面实事求是,拨乱反正,纠正冤假错案,解放一批老教授和优秀教师,使他们重回教学一线岗位,另一方面筹划未来,面对国外装甲兵军事理论和技术的迅速发展,大胆引进科技、教学人才,提升科研、教学水平,近五年的时间里,与班子成员和教职员工一同奋斗,弘扬抗大精神,强力推进学院正规化、现代化建设,并为之倾注大量心血。


1983年父亲离休后,依然严格要求自己,关心党和国家大事,关心军队建设,长期为中小学生、新入伍战士进行革命传统教育,担任学校义务辅导员,纪念抗战胜利60周年,虽已86岁高龄,仍坚持参加了央视台“南泥湾”大生产专题节目录制,还参加了“卢沟桥百名抗日将军石鼓园活动”,提笔书写爱国诗篇,与青少年一起为石鼓拓印碑文。父亲66岁开始研读中国老年书法大学,历时三年,先后出任军队系统老干部书法协会理事、会长,二十年来,创作书法作品数百份,数十次参加军地书画展,一些作品被有关单位和个人收藏,百寿图、百福图被订购出口到日本。

父亲珍惜他的革命经历,经常向我们回顾他所经历的各大战役、历史事件和装甲兵院校建设等革命历程。对1952年自己作为志愿军代表团代表回国参加国庆观礼,受到毛主席的接见并参加国庆宴会一事,视为毕生荣誉,将印有毛主席签名的请柬珍藏至今。

父亲崇敬老一代革命家的工作风范,他对我们提及最多的是1949年夏天的事。当时父亲任西北军区炮兵教导团副政委,受团长委托,有工作需向当时西北军区司令员彭德怀同志汇报。父亲星夜启程,于次日一早到达首长驻地。一路上他忐忑不安,唯恐首长政务繁忙没时间接见。而当父亲向秘书科科长说明来意后,住在隔壁的彭总立即把父亲请进屋共进早餐,早餐结束,所需汇报的问题也全解决了。父亲亲身感受到彭总的平易近人与实事求是、雷厉风行解决实际问题的作风,他将这件事作为榜样,经常教育子女和部属要学习彭总谦和办事的工作效率和作风。


父亲作为一名有着75年党龄的老党员,对党、革命人生的信仰始终不变。在他心中党组织、国家、人民和人民军队永远是至高无上的。他向来把党和祖国看作是养育自己成长的伟大母亲,这种感恩的情怀造就了他一生忠诚于党的事业,忠于祖国和人民,自觉履行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旗帜鲜明地维护党和国家利益,出生入死,不怕牺牲,勤奋工作,任劳任怨,胸怀坦荡,公道正派,严于律己,清正廉洁,始终保持共产党人的高贵品质。从严格意义上讲,父亲是中国近代革命史造就的一代新中国千百万革命先辈的缩影,是几代千千万万中国共产党人的共同价值观支撑、用鲜血和生命换来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立。我们永远都不能忘记为共和国流血牺牲的革命先辈,让老一辈革命家的优良作风、革命精神发扬光大。

七律·追忆革命前辈王广德

——读王亚非《我的父亲》有感

吕志学

从戎弃笔战云浮,

真理追求马列修。

热血豪情诛日寇,

丹心壮志荡顽酋。

援朝报国忠魂献,

抗美捐躯义骨酬。

铁甲雄风歌一曲,

浩然正气贯千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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