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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花一现般的南联盟 十一的时候没有回去，和舍友闲谈的时候，谈到了科索沃战争和南联盟，他当时问到我南联盟是何时解体的，我说是03年，他说他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我一回想：也是，“911”事件我还记忆犹新呢，这零几年的事情我怎么还没有多少印象了，他说他怎么记得九十年代南联盟就没了，我这时才意识到我和他对于南联盟这段历史都很不了解，更多印象都停留在咱们的大使馆被空袭这件事上，其实小时候我看新闻还是听说过犯了种族屠杀罪的米舍科维奇与波黑种族屠杀事件的，但是也一直没有深究，所以现在想趁着这个问题和相对充裕的大学时光，来梳理一下南斯拉夫的是是非非。  南斯拉夫 曾经的安逸祥和 一． 对于我舍友问题的回答和一个简单的梳理 科索沃战争期间，被北约空袭的是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它由黑山共和国和塞尔维亚共和国组成，它在2003年新定宪法并重改国名为塞尔维亚和黑山，2006年的时候解体，退出历史舞台。他印象中在苏东剧变中消亡的国家准确的说叫南斯拉夫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这个国家由塞尔维亚、黑山、波黑、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和马其顿六个共和国以及科索沃和伏伊伏丁那这两个自治省组成。之所以叫南斯拉夫就是斯拉夫人（咱北边的老毛子就算一种）在欧洲东南部巴尔干半岛上的分支，巴尔干半岛身处南欧，面向亚洲，自古强敌林立，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斯拉夫人也因此被割裂和分化。随着一战结束，统治他们的奥匈帝国解体，政治游戏重新洗牌之际，才正式建立起属于南斯拉夫人自己的统一多民族国家——塞尔维尔-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王国，此国由塞尔维亚人主导，吞并了周边的同属南斯拉夫人的小国，成为了南联邦的前身，在其经历了政体变更和多次改名以及纳粹入侵等风波后，由铁托带领南斯拉夫共产党建立了南斯拉夫联邦人民共和国，铁托于1963年改国名为前述的南斯拉夫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随着铁托于1980年逝世，南共高层群龙无首，内斗不断，国家凝聚力大幅下降，分离主义兴起并随着苏东剧变的到来集中显现出来，1992年南斯拉夫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解体，其继承者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2003年更名，2006年解体，如今这片土地上只剩下这些分离出来的小国与沦为内陆穷国的塞尔维亚。 ·塞尔维亚-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王国 扩张改组 ·南斯拉夫王国 二战后 ·南斯拉夫联邦人民共和国 1963年改名 ·南斯拉夫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 解体与遗产 ·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就是南联盟） 继续解体 ·塞尔维亚国 ·黑山国 二． 南斯拉夫逝去的辉煌 既然已经简短地梳理了一下南斯拉夫的过往，我们不如顺手把南斯拉夫这个国家曾经的辉煌也进行一些简要地描述，并在描述中表现出南斯拉夫走向解体与衰亡的种种征兆。 1. 前期的扩张与变革 一战前后，把控巴尔干半岛的奥匈帝国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日渐衰微，使得巴尔干地区出现权力真空，此时处于独立状态的塞尔维亚王国趁机主张建立由塞尔维亚人来统一与主导的南斯拉夫人自己的国家，拒绝沦为任何帝国的附属地，于是经过一战期间的筹备，塞尔维亚成功“带领”南斯拉夫境内的克罗地亚人和斯洛文尼亚人积极响应，建立塞尔维亚-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王国。塞尔维亚人在这个国家拥有决定性的统治地位，这使得国家一天天地发展与吞并同属南斯拉夫的其他弱小民族的同时也深化了彼此间的矛盾，毕竟没有人喜欢被别人骑在头上，尤其还是在历史的长河中彼此分化极为严重的南斯拉夫各民族中，塞尔维亚人始终认为自己才是南斯拉夫的救主，是能实现南斯拉夫辉煌的伟大民族，其他几个民族就该为塞尔维亚人实现南斯拉夫强国而当垫脚石，这种思想也被称作“大塞尔维亚主义”。  大塞尔维亚主义者认为的塞尔维亚疆土以及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 尽管如此，塞尔维亚人还是意识到从建立王国开始就已经体现出来的民族分歧，为了证明自己的理想也为了强化国家认同感，王国改组为南斯拉夫王国，寓意这是境内各民族共同祖先——生活在欧洲南部的斯拉夫人自己的王国，也就是现存各族之上的共同的斯拉夫族自己的民族国家，当然王国改组的时候还“顺手”强化一下中央集权，顺手把各民族的言论给堵死了，毕竟我们都该是南斯拉夫人，我们生活在南斯拉夫人自己的国家，我们是一个共同的民族，有共同的祖先。  南斯拉夫王国 从塞尔维亚主导的的国家改名为南斯拉夫王国以提高国家认同和民族认同，这一招不可谓不明智。抛开现实中各民族的隔阂，运用政治力量来强化一个与国家层面相匹配并有一定历史依据的国族，这种方法本无可厚非，但是南斯拉夫王国所面临的可是数千年来就已经分化独立的各民族，南斯拉夫这个总体的民族早已经被各民族忘到九霄云外去了，长期以来被各方势力分割同化彼此间相互隔阂才是这片土地上各民族的常态，统一反而成了变态。此外，作为南斯拉夫王国主导者的塞尔维亚民族它本身人口仅占据国家总人口的不足百分之四十，面对文化与民族多元的现状，根本无法从人口、资源、文化这些层面真正主导和同化周边民族，无论如何它也算不上人口与力量占据压倒性的主体民族。就是这样一个自古分裂多于统一，文化与民族处于割裂状态的仅依靠政治力量与地缘环境而整合的多民族国家开始了它注定悲剧的一生。 2. 南联邦与铁托 在南斯拉夫王国之后最具影响力也是最引人关注的必然就是南斯拉夫共产党与传奇人物约瑟普·布罗兹·铁托建立的南斯拉夫社会主义国家，铁托，正是20世纪历史上可以写下浓重一笔的英雄人物，没有他，南共就不可能取得最终胜利，没有他，就不会有一个可以左右地缘局势，缓和民族矛盾并辉煌发展的南斯拉夫社会主义国家。  铁托早年就积极参加工人运动，在一战中因俘而生活在俄国，在俄国生活期间经历其重大历史变革，积极学习共产主义思想并回国参加南斯拉夫共产党。在面对南斯拉夫王国的严厉党禁中，积极斗争，多次被捕入狱，面对严酷的斗争形势和南共党内复杂的人事关系，铁托均能化险为夷，在最为残酷的二战中，南斯拉夫王国无力抵抗纳粹德国的铁蹄，十天亡国，铁托本人化身军事领袖，积极带领其领导的南共号召人民进行武装起义，在与纳粹对抗中也曾和王国残军切特尼克（塞尔维亚民族军队）并肩作战，纳粹与南共游击队展开多次血战与残酷镇压，南共在铁托的领导下坚决不放弃，甚至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成功进行了南共自己的“长征”，铁托本人在战争中功勋显著，纳粹的镇压与特战行动更多地只是彰显了铁托的天赋异禀，在铁托的领导与美苏等国的支援下，南共游击队后期甚至已经有了和纳粹占领军一决雌雄的战力。  南斯拉夫游击队屡创辉煌，沉重打击纳粹势力 此时南斯拉夫内部再多的民族矛盾与隔阂也都让位于国恨家仇与铁托的伟大才能，战后铁托当之无愧地成为社会主义南斯拉夫（继承南斯拉夫王国）的领袖，上台后的铁托看清了苏共利用南斯拉夫当棋子和原料生产地的野心，为了自身南斯拉夫国家的独立自强与符合自身道路的社会主义，不畏惧跟苏共决裂，在地缘政治上左右逢源，自身是社会主义国家，但绝不拒绝跟西方国家来往。铁托清楚地知道南斯拉夫在巴尔干半岛乃至整个欧洲具有举足轻重的战略地位，他在国内加强南共自身的领导，强化南斯拉夫的军力，为南斯拉夫建立独立统一的国家不断奋斗，在国际上积极参与不结盟运动，支持各国的独立与主权，与世界上的第三世界国家（亚非拉等地区的发展中国家）相互响应，抗拒美苏大国的外部干涉而又不两面树敌，正是这样伟大的领袖，使南斯拉夫竟然能在冷战的最前线生活的如鱼得水。 铁托本人一生极具传奇色彩，残酷的种种斗争与惨烈的战争，复杂的国内民族关系，几乎从零开始的国家经济建设，一言不合就能送全人类升天的美苏核大国虎视眈眈，这一切铁托都有自己的办法处理，他还能提出自己的社会主义思想主张并建设一个相对发达富强的南斯拉夫国家，南斯拉夫最为鼎盛时期国土面积超过二十五万平方公里，两千万以上的人口，这在近代巴尔干半岛是绝无仅有的大国，自身除了十几万的正规军外，还有无数接受过专业军事训练，具有一定技战术素养的民兵。  南斯拉夫不隶属于美苏任何一方，走自己的社会主义道路并积极在世界上开展不结盟运动 铁托相信南斯拉夫人有能力独立自主地发展自己的国家，依照自己的特定条件来走符合本国国情的社会主义道路，通往共产主义的道路并不是只有苏联模式这一条，正是在铁托主义和南斯拉夫依据自身国情而选择适合道路以及左右逢源的国际政治技巧下，南斯拉夫发展的如日中天，在东欧可以算上居民生活水平相对较高的国家，街上常见到各国的轿车，商店里商品琳琅满目，迷了苏联人民的眼是足够了，南斯拉夫当时以工业为主要经济支柱，工业化是南斯拉夫的国家经济发展战略的核心。能有这样相对强盛的国家，铁托可谓功不可没，观其一生，完全可以说他是“其生也荣，其死也哀”的卡里斯马（天赋异禀，神助之人的意思）国家就是他施展个人魅力与才华的舞台。  南斯拉夫经济与居民生活水平与苏东阵营相比，仅有民主德国有能力超越它 然而铁托本人也并不是神人，铁托在面对南斯拉夫境内复杂的民族关系时有他自身的考量，他自身作为克罗地亚人，在执政期间压制塞尔维亚人，打压了大塞尔维亚主义，强调各民族间的平衡，认为只有在压制塞尔维亚人的基础上才能维系各民族的团结与国家的稳定，所以铁托当政时期塞族主导国家的情况得到明显改善，这固然缓和了塞族和其他民族的矛盾，但是这种缓和与压制是建立在铁托个人的政治权势与社会主义国家机器的力量下的，甚至说就是在靠铁托个人的声望与能力来维系和控制着各民族的关系，铁托在世，塞族不敢造次，但是铁托要是不在了呢，不光是塞族，铁托自身所属的克族分离主义倾向一直很严重，科索沃的阿尔巴尼亚族穆斯林也具有分离倾向，铁托一方面承袭南斯拉夫王国的南斯拉夫人这一国族概念以培养各族的国家认同，另一方面通过社会主义大旗来取代各族自身的民族情感，在铁托时代公开支持民族主义尤其是大塞尔维亚主义会被逮捕，铁托固然深知历史上分化而成的南斯拉夫各民族相互之间有大量的隔阂，把这些民族统一在一个国家而不分裂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所以他才希望在各民族相对平等平衡的基础上继续用南斯拉夫人这样的国族概念和高举社会主义大旗的方式来替换各民族的民族情感，在南斯拉夫这个大框架下，慢慢消化掉国内离心的各种民族主义情绪。 在铁托当政期间对民族主义的压制固然起到了一定效果，各族人民将建设社会主义工业化的南斯拉夫国家当做己任，但事实上各民族矛盾依旧存在并且不断涌现，各族矛盾不光体现在民族上，也体现在宗教上和经济上，南斯拉夫不管是叫联邦人民共和国还是叫社会主义联盟共和国，都未能改变国家经济西强东弱的局面，民族情绪和宗教冲突可以在社会主义制度下被压制与缓和，但是经济矛盾则不然，南斯拉夫社会主义联邦六国中只有斯洛文尼亚和克罗地亚两国经济发展水平较高，其中又以克罗地亚分离主义倾向严重，铁托时代为了维持国家地区间的经济平衡，采用中央集中调配的方式将斯洛文尼亚和克罗地亚两个加盟国的财富大量转移给其他经济落后地区，但即使全国以工业化为支撑，鼓励消费，肯定部分商品经济，也难以盘活经济落后地区，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1971年爆发了“克罗地亚之春”运动，反对南境内的塞尔维亚人同时也反对自身财富的被转移。 受制于此的铁托意识到了即使高举社会主义大旗，也未必能真正缓和国内各族的矛盾平衡并各加盟国的差距，为了保证南斯拉夫的长久，平息各族人民的民族主义情绪，体现铁托的意志，回顾建国以来的得失并展望未来的发展，在克罗地亚之春运动三年后，南斯拉夫出台了《南斯拉夫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宪法》，又称七四宪法。 3. 宪法与南斯拉夫众多民族 七四宪法总结南斯拉夫二十多年的发展历程，肯定南共的地位与社会主义道路，体现出南斯拉夫具有特色的工人劳动者自治制度，但最为关键的是宪法中有关于各加盟国关系与民族问题的若干规定，尽管南斯拉夫的解体与终结不是一部宪法造成的，但南共高层的分化和民族冲突却确实离不开这部宪法（顺便一提，南斯拉夫的七四宪法是世界上最长的宪法，多达六万字），这部宪法集中表达了当时的南斯拉夫所面对的国内国际局势，体现铁托的个人主张与南共的社会主义道路方向，从这部宪法中可以管中窥豹，看出南斯拉夫所面临的民族问题和分离倾向。 宪法在序言部分就已经肯定了南斯拉夫各族都享有分立自决的权利以及各加盟共和国的自由平等地位，考虑到南斯拉夫国内如此多的民族与国情，宪法一开始对于各民族各加盟国的关系就非常重视，南斯拉夫境内有六个加盟国和两个自治省，每个国家都有自身极为复杂的历史背景和民族构成： 1. 塞尔维亚人，历史上南斯拉夫人中最大的一个分支民族，曾在12到14世纪建立起小有实力的塞尔维亚帝国，其后惨遭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统治，本身主要信奉东正教，但部分塞族人于土耳其统治时期成为穆斯林，自身依靠坚强不屈的民族解放运动和土耳其的衰微而赢得独立建国，始终相信只有自己能带领南斯拉夫各族人民建立统一大国，自身有资格担当统一大国的核心，其他南斯拉夫民族都应该听从与服从塞尔维亚建立的统一大国。塞族分布较广，南斯拉夫境内各国均有塞族居民，始终在南斯拉夫占据一定人口与政治资源优势。 2. 克罗地亚人，历史上仅次于塞尔维亚的南斯拉夫分支民族，在塞尔维亚帝国兴盛之前已有自己的王国并具有一定实力，离中欧较近，长期受匈牙利文化影响，本身主要信奉天主教，同塞族一样受奥斯曼土耳其影响，部分克族人成为穆斯林，同塞族一样进行民族解放运动赢得自治权，此族从各方面而言都仅次于塞尔维亚族，经济较为发达，在南斯拉夫占据一定经济优势（两者差距不大的实力与不同的文化信仰使得双方始终是南斯拉夫各种民族冲突的主要参与者） 3. 斯洛文尼亚人，地理位置上靠近中欧，长期受中西欧文化影响，较为西化，本身信奉天主教与新教，仅有少量族人受奥斯曼土耳其影响成为穆斯林，自身人口较少但是在南斯拉夫占据较大的经济优势，主导南斯拉夫经济，长期为全国经济输血。 4. 穆斯林族，生活在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纳（这是一个地方，简称波黑）的塞族人和克族人，就是上述的被奥斯曼土耳其同化为穆斯林的族群，在长期受土耳其统治中演化出自己的文化，铁托为了压制塞尔维亚族而将这些生活在波黑的穆斯林演化成一个独立的民族，这也是世界上第一个以宗教概念命名与划分的民族。 5. 阿尔巴尼亚族，阿尔巴尼亚国的主体民族，该国与南斯拉夫相邻，不属于南斯拉夫也非斯拉夫人，也曾长期受到奥斯曼土耳其的统治，大多信奉伊斯兰教。土耳其征服塞尔维亚时期，大批阿尔巴尼亚穆斯林迁移至塞尔维亚国土，以科索沃地区最为明显（科索沃冲突的主要参与方）  上述为南斯拉夫境内的五大主体民族，除此以外还有黑山族和马其顿族以及若干民族，二十五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两千余万的居民正是由这些历史上纠葛不断的民族组成，每个民族都相互混合，一个加盟国中混有多个民族，如克罗地亚族内部就混有大批塞尔维亚族人，波黑除去穆斯林族以外还混有大批塞族与克族人，没有一个加盟国是完全由一个民族组成的。这种在土地上各民族共同生活的状态本应该是民族融合的最好方法，但受制于千年来的历史文化区分，不同政治势力的统治与割裂，使得各民族的之间的隔阂难以轻易化解，没有相同的文化底蕴又缺乏真正可以在国家认同中担起重任的主体民族（即使是一直鼓吹大塞尔维亚主义的塞族，实际人口也不过是不及全国人口的五分之二，所以南斯拉夫称为五大主体民族，但实际上没有一个民族能真正称为南斯拉夫的人口文化优势民族，各族之间始终处于实力差距并不悬殊的状态）使得南斯拉夫始终是一个依靠政权军权才能有力维持存在的国家，在这样的国家，一片土地上生活的民族越多，之间的隔阂与矛盾反而会越强，最终的结局也就越悲惨。  实际上南斯拉夫境内民族聚居情况要比图中更为复杂，没有一片土地上生活着单纯的一个民族 也正是因此，南斯拉夫七四宪法才要强调各族之间的平等与民族分立自决的权利并下放给各地区很大的权力，南斯拉夫的联邦制制度与地方分权政策今天有人说是助长了分离主义运动，但是他们如果看到南斯拉夫的民族状况，他们就会明白如此的规定都是对于现实的妥协，就连南共本身都是由各大民族势力组合而成的。有很多人草率地说七四宪法是对南共统治的否定，是对国家统一的破坏，使南斯拉夫过度联邦化，他们都是将南共当成了南斯拉夫国中独立的一支势力，而没有看到南共本身脱离不了民族问题单独存在与发挥影响，社会主义大旗取代不了民族情感，南共如果不是在铁托带领下根本就没有力量缓和平息各族之间的矛盾，七四宪法作为南斯拉夫历史上最有影响力的宪法，制定背景本身就有对于七一年克罗地亚之春民族运动的一种回应和表态在里面。如果南共不想南斯拉夫走向分裂，这种表态只能是平息民族情感而不是强烈的压制，所以七四宪法更多是肯定并下放自主权给地方。这些对于中央与地方，民族之间关系权利的规定，实际上是安抚了全国，没有这些宪法条文的规定，民族与地方的分离主义倾向和民族关系的复杂尖锐也是依旧存在的。 宪法中关于联邦议会与主席团的规定同样也是“周全”地照顾到各民族的利益情感，每个加盟国和自治省派出的代表都是同等数量同等权利，国家最高领导机关联邦主席团组成成员同样是每个加盟国和自治省各出一人，高层政治制度中无时无刻不在体现民族的平等，以安抚各族人民的情绪，维系南斯拉夫的长治久安。但是细细分析，就能发现这样的形式平等才是真正的不平等，塞尔维亚人在联邦中人口第一，长期占据政治资源优势，斯洛文尼亚人长期占据经济优势，克罗地亚人实力不亚于塞尔维亚人，所以无论如何这样的形式平等都只是加剧了实质的不平等，即使主席团中各成员可以轮流领导南斯拉夫，实质的区别和冲突也可以让这个国家陷入动荡。 总体来说，七四宪法的规定是通过形式平等与肯定各族权利的方式来缓和国内复杂的民族与地方关系，安抚国内各族的民族主义情绪，以此来避免实质上的地方分离主义与民族冲突。不论它是否真的在南斯拉夫的解体中埋下祸根，最起码它当时确实是让南斯拉夫又走了很长一段路。 三．80年代祸端突起  领袖再伟大，也终究敌不过岁月的流逝。铁托去世后，南斯拉夫再也没有人有权势和声望可以镇住南斯拉夫的各民族，8位代表不同民族的成员轮流执政等于谁也不能顺利的执政，尤其是随着苏东阵营社会主义道路的衰微，南共自身的道路也受到了影响，没有了铁托，民族主义情绪开始不断压倒社会主义道路，曾经的南斯拉夫人概念与社会主义都让位给民族主义，在这样的变化过程中，被铁托所压制的大塞尔维亚主义死灰复燃。 一直以来，大塞尔维亚主义使得塞族经常与其他民族尤其是克族人爆发民族冲突，南斯拉夫王国时期两者冲突就极为严重，就连南斯拉夫国王本人也被克族极端民族主义组织刺杀，二战期间克族民族极右派组织乌斯塔沙残杀了不少塞族人，作为报复，二战期间塞族武装同时也是王国残军切特尼克对克族也进行了大屠杀，双方之间的民族仇恨在铁托与南共的领导下有一定程度的缓和，但是随着铁托的去世，双方矛盾再次激化。此外科索沃自治省的阿尔巴尼亚族穆斯林认为自身实力壮大，狂妄地要求成立第七个联邦加盟国甚至是脱离联邦，也激起了大塞尔维亚主义者的愤怒与反感，毕竟科索沃历史上是塞族的土地，双方爆发大规模流血冲突，这些在铁托在世期间被压制与缓和的冲突终于重新浮上水面。 铁托其实早已经意识到大塞尔维亚主义会严重伤害南斯拉夫各族人民的团结与稳定，所以他才一直选择打压塞族，科索沃与伏伊伏丁那都是历史上塞族生活区域，铁托将其划分出塞尔维亚本土就是为了削弱塞族实力，他在南共内部整治塞族干部，改变塞族占据政治资源优势的现实，曾经的铁托战友，与铁托共同创建南斯拉夫的塞族领导人兰科维奇被解除职务开除党籍，大批塞族干部军官受到调查与清洗。尽管铁托是克罗地亚人，但是他对于塞尔维亚人的削弱与压制更多是出于整个南斯拉夫的长治久安，是占在避免大塞尔维亚主义破坏各族情感的角度出发的，他希望用这种弱塞强南的民族政策来保证南斯拉夫国内一碗水端平，各族平等友好共处团结一致。今天的我们很难评价他的政策是否有严重的失误，因为他所面对的是史上从未统一过的南斯拉夫诸民族，稳妥谨慎顾大局地考虑民族间的关系才是这种第一次统一的多民族国家执政者必须具有的执政原则，倘若真的让主张单一制和强化中央集权的兰科维奇当政，也许南斯拉夫七十年代初就已经分裂了。 可惜的是，铁托的民族政策与思想随着他本人一并逝去了，缺乏杰出领袖的集体领导等于没有领导。于是，米诺舍维奇登场了，小时候如果有经常看新闻的同学可能会听说过此人，当时我记得新闻上说的是他在海牙监狱中去世了，顺带着提到了他犯的是种族屠杀罪。  接受审判的米洛舍维奇 此人是塞尔维亚人，他通过煽动塞尔维亚民族长期以来被铁托压制的民族情感来为自己造势，大塞尔维亚主义本来就在铁托去世后大规模反弹，现在经过他的民族主义情感宣泄，更加夸张，如同洪水猛兽般地席卷南斯拉夫全国，等到他把控南斯拉夫全国政权后更是将大塞尔维亚主义推崇极致，鼓吹塞尔维亚人作为南斯拉夫人口最多，国土面积最大，历史悠久的民族，就应该成为南斯拉夫的主导者，他的所作所为让塞族人扬眉吐气，却令全国各民族痛苦，分裂的征兆就此开始了。 鼓吹大塞尔维亚主义以此成为自己掌权的政治资本 此时外部的地缘环境也发生了巨大改变，苏东剧变带来了国际政治的重新洗牌，西方制度与思想开始猛烈冲击原本的社会主义阵营，南斯拉夫同样不能幸免于难，地处巴尔干半岛的南斯拉夫在变革的地缘局势中成为欧洲共同体（此时还不叫欧盟）的眼中钉肉中刺，欲拔之而后快，大量西方思想短时间内的冲击使得南斯拉夫内部也掀起了反对社会主义的政治运动，国内新生政党林立，政局混乱。国家发生剧变之际，经济也同样不会安稳，自80年代以来南斯拉夫就出现了严重的通货膨胀，经济发展困难，众多民众将问题归结于南共自身。内外部政治与经济环境的恶化使得南共的统治风雨飘摇。 内有愈演愈烈的民族冲突和经济困难，外有西方势力在思想与政治上的剧烈冲击颠覆，南斯拉夫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即将迎来它的痛苦终结。 剩下的就是历史了 民族间的隔阂与彼此之间的差距本身就容易导致分离运动出现，再加上米洛舍维奇在南斯拉夫境内鼓吹大塞尔维亚主义，把控联邦主席团，撤换各共和国领导人为塞族人并压制各地的独立运动，就更进一步的激化了分离运动与民族冲突。各加盟国在西方思想冲击下都开始抵制共产党并实行多党制度，而各国选举出来的众多党派无不是为自身本民族利益着想的民族主义政党。此刻，民族主义在南斯拉夫的土地上代表了一切。 十日战争 克罗地亚与斯洛文尼亚作为南斯拉夫国内经济较为发达并长期受中欧影响的两个国家率先要求独立，其中斯洛文尼亚更是出于近似于西方的文化与最为发达的经济而首先宣布独立，在宣布独立后不久，南斯拉夫人民军就对其发起了攻击，意图以武力方式阻止国家的分裂，但是克罗地亚早与斯洛文尼亚站在一条战线上，紧随其后宣布独立，南人民军与斯洛文尼亚激战十日后，考虑到自身腹背面临克罗地亚以及欧共体的调停，战争结束，南斯拉夫被迫放弃斯洛文尼亚。其后，居住在克罗地亚境内的塞族与克族爆发大规模冲突，米舍洛维奇派出塞族官兵支援克罗地亚境内的塞族人。 南斯拉夫人民军在战斗初期不愿参与到民族仇杀中，处于消极中立状态并且内部开始发生动摇，不同民族官兵开始溃逃，克族武装趁机抢占军营，夺取重武器，此举激怒人民军，南斯拉夫人民军也参与到克罗地亚战争中来，人民军与塞族部队在克罗地亚重镇武克瓦尔与克族部队展开血战，在克罗地亚战争中无论是塞族人还是克族人，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此时，欧共体与美国都参与到南斯拉夫战争中来，进行调停并有意压制塞尔维亚。到了1992年，塞尔维亚与黑山两国合并，成为了南斯拉夫（南斯拉夫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的继承者——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以下称南联盟） 克罗地亚战争 同年，生活在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纳（这是一个地方，简称波黑）的穆斯林族也开始要求独立，意图建立一个独立的伊斯兰国家，穆斯林族首先发起民族仇杀，激怒了塞族群众，随后生活在波黑土地上的塞族，克族，穆斯林族参加了这场惨烈大战，这场战争中塞族获得了由于大规模民族冲突而自行瓦解的南斯拉夫人民军绝大多数武装力量，所以攻势凶猛。其在斯雷布雷尼察地区屠杀大批穆斯林族作为报复。其后克罗地亚方面重整旗鼓，击败了克境内的塞族人。西方国家为了肢解南斯拉夫，让极具战略意义的巴尔干半岛彻底不存在强大的统一国家而主动介入到战争中来，他们一方面谴责塞族的暴行，一方面忽略克族与穆斯林族的暴行，空袭塞族的主力部队，武装克族与穆斯林族。最终，丧失了军事优势的塞族被迫参与到美国主导的和谈中来，波黑成功独立。这场持续三年的血腥大战被称为波黑战争，是继二战后在欧洲地区爆发的最大规模局部战争。 最为经典的一张波黑战争时期照片 随后不出一年，科索沃地区的阿尔巴尼亚穆斯林要求科索沃独立，米舍洛维奇的南联盟出兵镇压，阿族穆斯林组成科索沃解放军，与南联盟军队展开激战，以美国为首的北约诸国越过联合国安理会，对南联盟展开了78天的空袭并击中了我国驻南联盟大使馆，这就是我们很多人所熟知的科索沃战争，此战南联盟在战术上取得一定胜利，但是在战略上依旧是惨败，被迫撤出科索沃。科索沃与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不同，它本身就是塞族的国土，甚至是曾经塞尔维亚帝国的中心，塞族人将其视为圣地。如今的科索沃却被阿族穆斯林占领，还被世界上一部分国家承认其为独立国家（中俄等国内存在分离主义运动的国家坚决不承认科索沃），这是对塞尔维亚而不是南斯拉夫的分裂，是塞尔维亚人的切肤之痛。北约以保护科索沃阿族人权为理由，强行分裂塞尔维亚，反观今日，西班牙的加泰罗尼亚地区想要进行民族自决和公投，进行为了自身人权的独立，反而被西班牙与欧盟诸国直接认定为公投不成立，一口气压死了西班牙境内的分离份子，想到科索沃，再想到加泰罗尼亚，真的是非常讽刺。 南斯拉夫在这不间断的十年战火中烟消云散，他的辉煌与历史地位都随着解体与民族仇杀而消逝，就连所谓的继承者——南联盟也于03年改名06年解体，米洛舍维奇在他的大塞尔维亚主义梦想破灭后被本国人送给了西方，以换取一亿美金的国际资助，他本人被海牙国际前南斯拉夫刑事法庭审判并死于监狱中，有人说他是塞族的民族英雄，有人说他是巴尔干的刽子手，无论他是什么，他代表的都是整个塞尔维亚民族的情感，没有他，还会有另一个人来鼓吹塞族渴望的大塞尔维亚主义，缺乏绝对的人口文化优势而又想领导一切的塞族与历史上长期分离异化的其他民族之间相互冲突，最终的结局只有无尽的仇恨与伤痛。 惨烈的民族仇杀 四、尾声 让我们来回顾一下全篇，同根同源的南斯拉夫人，在历史的长河中分化成各民族，各民族在不同势力的统治下，难以产生交集。彼此间相差不大的体量与外族的混入，使得这片土地上的民族关系极为负责，始终不存在谁能压倒谁，谁能同化谁的情况出现，民族的融合也就无从谈起。仅仅靠各族自身的民族解放运动和社会主义的不断奋斗建立起来的南斯拉夫国家，说到底也终究只是个靠政治与军事权力才能勉强维系的国家，一个伟大的领袖能让这个国家活，一小部分民族主义情绪高涨的政客就能让这个国家死。尽管南斯拉夫有自己独特的社会主义模式，创建了南斯拉夫人自己的统一多民族国家，在世界上发出了它自己的声音，但它终究只是昙花一现，不再重返。 作者地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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