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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物与大著作

 平型关杂志 2022-08-10 发布于山西


小人物与大著作

——读康所平《滹沱源头的另一道风景》

柴乃桢

所平祖籍古家庄,我笔峰村,隔河相望,近在咫尺。

俗话说,人生得一知己难矣。我认识所平是偶然的,但这偶然中似乎又带着几分必然,也许是一种缘分吧——原来他是我三弟的学生。

2010年4月的一天,我三弟向我介绍了所平的情况,我对他有了初步了解。

2014年农历7月16日,我俩终于见面了。

他高挑个儿,面目清瘦,神采奕奕,精气神十足,给人以一种谦和的感觉。虽是第一次见面,却毫无陌生感。我们聊得很投缘,古今中外、天南海北,似乎一切尘世的喧嚣都不存在了。我们聊得更多的是各自曾经的理想和对现在生活的理解——百年沧桑,看历史充满了戏剧性。

我与所平年纪相差很大,从相知、相识、相处,在暂短的十来年竟成了忘年之交,是共同的理想,一致的爱好,拉近了我俩的距离。

2020年12月,所平的纪实文学集《滹沱源头的另一道风景》出版发行。他第一时间给我寄来了一本,我先睹为快。我以十分认真的态度和充满喜悦的心情对文集进行了通读,因为是熟人,对这本文集的理解也就顺理成章。

我以为,人生苦短,爱文不易。为谬斯而纵情的,是高雅的,敞美的,是精神富有、感情丰沛、生活乐观且极其个性的,一位能坚持数十年笔耕不辍的人,难能可贵。

——所平十分悉心地把握纪实文学的特点。

报告文学是文学样式之一,是从新闻的领域滋生、发展、经历曲折而后进入文学的领域,是一种发展和推进。报告文学与小说比较其天性是“写真”,特别讲究时效性和真实性。正因为如此,报告文学与社会现实更接近,与人民生活更贴近,更容易与人民群众沟通,更容易为群众接受。一部好的报告文学,可为时代的“号召”,会影响和促进社会发展。

报告文学这种文体,是从西方德国萌生发展起来的一种新的文学体裁,时间大约在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至于中国报告文学,1980年前后,是历史的转折。那是1979年1月的《人民文学》发表了徐迟的《哥德巴赫猜想》,突然分明地使人们看到了报告文学的存在和强力表现。从而,报告文学给人一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突然成熟和灿烂起来了。

作家李炳银曾说过:“真实是报告文学的生命,作家的理性精神是报告文学的灵魂,文学的表现方式是报告文学沟通社会和读者的桥梁。”

报告文学写作,离开了对现实社会和人们的接触、观察、理解和思索,报告文学几乎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报告文学具有记史、记事、记人的功能和作用。但是,最为重要的还是作者基于真实社会生活对象上的认识表达,是一种思性的表达。根据报告文学的真实性原则要求,报告文学只有在尊重真实事实的基础上才能够生存和发展。

所平基本上做到了,在集子中对真实性表达的淋漓尽致。写人物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十分动人;写景色诗情画意,美轮美奂,十分感人。

这是一部以写繁峙人物为主的纪实文学集。这15位人物中,有几位是我认识和有所耳闻的,有我的老师和同学,如高云伟是我读完小时的数算课老师;李斌是我完小同学;李宏如是我代县中学同学。所平能紧紧抓住人物的出奇之处着力描写,写出了主人翁的人生亮点,增强了作品的可读性。“一篇篇都是实实在在的干货,就人写人,就事说事,不夸张,不溢美,不东拉西扯,无官话套话,少铺叙引用,读着轻松爽快……”彭图如是说。

康所平在集子里用最大的篇幅描写李宏如,主要是其精神与事迹最为感人。宏如1959年代中毕业,便返乡务农,回到生于斯长于斯的家乡——鳌子头,他没有学生架子,扑下身子全身心地参加集体生产劳动,脏活、重活、苦活、累活抢着干,从不计较工分多少。不久,便挑起生产大队长、村支部书记的担子。他是踏踏实实干事与创业的年轻人,他干事都是忠职守,尽本分的自觉自愿。

鳌子头地处五台山西延脚下,是土石山区,人少土地薄,尤其吃水贵如油。他想群众所想,急群众所急,要做的事,就是尽快解决人畜吃水难的问题。可面临的困难重重,队里集体经济“一穷二白”,水利部门也一时解决不了。从南山深处引水进村,谈何容易?怎么办?俗话说,办法总比困难多。宏如昼思夜想,办法只有一个,自力更生,白手起家,发动群众,就地取材,土法上马,不等不靠。

一声号令,群众积极响应,户户出动,人人动手,将自家的葵花杆送到大队院里。

当时个别村民家不种植葵花。但他们不甘心落后,不愿落下不好听的名声,要尽绵薄之力。于是,想方设法到邻近的泽萌泉、砂村亲戚那里借来葵花杆送至队里。

几天时间,葵花杆便堆积如山。宏如组织了几十个人,他亲自动手,挑选杆直、较粗的葵花杆,掏空中间用以代替钢管,一根一根接起来,终于,将南山深处小股山泉水接进村里,从而解决了全村人畜吃水的困难。李宏如用土办法,笨办法创造的奇迹引起了地区、县政府的认可、重视和支持。

1972年夏,忻县地区小型水利建设在繁峙召开。那时,我任偏关县农委办公室副主任,带领7名队干部参加了这次现场会议,大伙被鳌子头人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深深打动。

——所平酷爱读书,潜心创作,“十年磨一剑”。

所平出生在一个地道的农民家庭,可以说,他是从农村一步步考出来的学生。村里念小学、初中,县城念高中,1979年9月,他被忻县地区师范录取。当时他和家里人都很高兴,因为他要到外地念书了,按照当年大、中专学生包分配的体制,将来他注定是端铁饭碗的公家人了。

1981年夏,开始毕业分配了。他是农民的儿子,先被分派到南山一所单人小学。他当上了一名人民教师,走上了“三尺讲台”,迈出了人生重要的一步。从理想走进现实,他似乎从不真实的云端一下子回到大地上。两年后他调回杏园乡初中,杏园乡初中就在古家庄村,古家庄是生他养他的地方,还有养育他的父母。他很满足。除搞好教书育人工作外,他挤出时间认真读书,脑海里装的是“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的理念。后来,他出去进修,返回来继续教书,换了两个学校,但他没有放弃过自己的追求。

我觉得,好的文字来自读书,学习他人的文字,来点亮自己,这是毫无疑问的。所平是一个喜欢读书的人,创作有为的人。经年累月的阅读,他文学知识丰沛了,创作的欲望也强烈了。投稿,他下定了这个决心。他的投稿第一次变成铅字的是发表在《山西青年报》副刊的散文诗《总是想……》,时间是1989年10月。这大大激励了他的创作。

所平后来从学校调至县教育局,1995年又调至县政府办公室,工作性质和环境的改变,他的创作受到严重影响,甚至一度中断,直到2007年底他负责县作协工作,随后又创办并担任了《文化繁峙》主编,他才又重拾旧梦。这以后,他所创作的诗歌、散文、小说等散见于《黄河》《五台山》《散文选刊》等杂志。2011年他加入了山西省作家协会。《文化繁峙》停刊后,2017年他又担任了综合文学期刊《平型关》的执行主编。

——文学作品最讲究的是文字优美,文笔流畅,所平做到了。

这本集子的第二部分,收录了作者在繁峙境内探访老村落、游览古迹,考察古长城后撰写的7篇散文。每一个单元有每一个单元的意境,每一篇文章有每一篇文章的风度,读后给人以启迪与奋发向上的力量。

伟大学者胡绳说过:“眼睛里曾经过过的,和没有过过的大不一样。”所平与同仁们迈开双腿,或徒步,或乘车,一个个村落,一处处古迹,一段段长城,反复进行实地考察。在考察中的点点滴滴,感悟中的片言偶得,经过作者文笔的细语流露,叙一事之情,道一景之妙,悟一物之理,却有一种别样的韵致。使读者读后,可以得到一种历史的发展和历史中的认识智慧,增进这种智慧。

是的,那一个个熟悉的村落名字,那些千年文物古迹,那绵延不断的古长城,充满了优美味道的文字,营造出了一个既充满人间温情,又饱含向上力量的文学世界,让我们这些多年在外的游子感慨不已。原来繁峙也可以这样美好,原来繁峙也可以这样文艺,原来繁峙的风土人情也可以这样充满迷人的魅力。这真是一件令人汗颜的事情。我虽然出生在繁峙这片热土,也曾探访与游弋过不少地方,而我却不曾如所平那般,发现这种美,并倾力去书写这种真实与美。我想,我应该从所平的创作中得到一些有益的启迪,为繁峙留下更多芬芳的文字,和更多真善美的记忆,这才是一个文学工作者应有的使命与担当。

每个文人总有一双自己的眼睛,有选择风景的“特异功能”,也有吸取养分的智慧。所平看世界,目光是专注的,内心是敞开的,语调是明快的,姿态是谦和的。读山水,揽形胜,窥探世界,经由他笔下形成一条有“阅历”、有温度的珠链。文人雅客寻访名胜古迹,每常“约定俗成”,预设为游山玩水之余诗意大发。在所平笔下,遍地风光的发现,凭的是脚踏实地的丈量、叩问与确认。《探访公主洞》《闹市古刹正觉寺》都是这样的篇作。

在此荐举一例。长城,应该承认,在我们中华民族的大地上,曾经鲜活着这么一条条伟大的长城,高大的城墙,拱卫着帝王将相、王公贵族的寝宫、社稷、宗庙,这是长城的说明词。

2017年10月24日,所平在考察韩庄长城时,他是这样描述的:长城依山势而筑,蜿蜒起伏,墙高6.6米,顶宽3.6米,砖石结构,每隔一段有一台,墙体全长1500米,共布有13台,每个台都以“茨字”打头编号,额嵌“茨字XX号”石刻。从韩庄村东“茨字二十二号”起,自北至南顺序编号至三十四号,现在保存完好的是二十四号、二十五号及三十四号。台底部砌石条9层,其主侧为青砖垒砌,石条长1—2米,厚0.5米,宽0.5米。最长的石条重2吨,砖重10公斤。台的基部为实体,与城墙相连,城墙之上分上下两层,下层用砖石碹成六个暗室,12个哨口,暗室与哨口相通,中有一个天井与上层通。上层则有射击和守望的垛口。相传,这段长城是明朝抗倭名将戚继光设计,一韩姓监工监督完成的。你瞧,作者在考察中多么精细,让人看了一目了然。让人读起来,一时之间,如饮醇醪,大有沉醉其中,而不愿醒来之感。

读者即使不身临其境,目不能视,但仅凭读了所平笔端的描写,便可勾画一幅美不胜收的古长城画图,画图是空旷的,是空灵的,读后亦然安乐其心,快活怡悦,此时此刻,仿佛与作者一样,伫立长城巅峰,目睹起起伏伏,雄伟壮观的古长城。

所平创作多年,自成气象,游长城一字字透露出他对细节把握的娴熟。这为他“少年早慧”,增添了一条注脚!

好作品是什么呢?当然是文字,文字即语言。所平的作品,一看就是作家的风度,他的文句,大都短小,但文字坚硬,用词恰切,读他的文字,你能感到严谨、纯粹和精致。写文学作品,可不就是语言。语言就是内容,就是思想,就是审美,就是情绪,就是文化,语言几乎就是一切。

罗兰·巴特说:“词汇(即语言)都是从作家的身体和经历中产生的,并逐步成为其艺术规律的组成部分。”所平的作品是建立在他自身需要的基础上,把外在景物和内在思想有力融合,为我们提供了带有明星个人烙印的原创性认识触角和概念。它的文字优美,语言质朴自然,叙述简洁,内容冷峻而严肃。他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无不是从他的身体和经历中成长,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形成了一种所平式的表达。正是如此,所平的文章里才呈现出来文辞优美,文笔流利,文采浓郁,文字质朴,让人百读不厌。

小人物,所谓小,他是“八品”,比“七品”芝麻官还小一品,现成的叫法称科级;大著作,一个仅有师范文化底子的人,能够创作出如此有质量、有重量、有温度的作品,实属不易。

一个人的人生无论其身份地位民族种族,不仅需要阅历和远行,也需要根植大地的底气和安然。所平扎根繁峙大地上,让他的文学生命平添一份丰沛健硕,这样的创作状态,对一个作者而言是可遇不可求的幸运。

所平用自己三四十年的耕耘,孜孜不倦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近自己的地标。“既有思想的光芒,也有生活的色彩。”(鲁迅语)

《滹沱源头的另一道风景》,这个书名,特别好,很别致,很具有地域特色。过目难忘,有一种属于他个人的创作风度。

有梦想,就有成就。我希望所平今后会创作出质量更上乘,更精彩的巨作。俗话说,人有志,事竟成。我认可,也相信。

祝福这位辛勤耕耘者,在沃野上播种,在希望中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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