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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奇逢《孝友堂家训》则是孙奇逢对子孙谈话的纪录，其中最晚的是孙奇逢九十一岁高龄时的谈话，说的是当年孙奇逢的儿子参加童子试时，孙奇逢的朋友伯顺对他说过的话：“郎君等不必俱发科登仕，只本分孝弟力田，不失前辈书香，便是天地间第一等人家。”回首往事，孙奇逢九十一岁时，曾孙中的七人又要参加考试，他不禁感慨万千，对将要参加考试的曾孙子们嘱咐说“尔等第长奉此言，便是孝友堂佳子弟。”可谓语重心长。而从《孝友堂家训》的内容看，从对子侄辈的谈话，到孙子辈甚至曾孙子辈的谈话，可以看出孙奇逢对家教的重视，他也的确把家规家教落实到了每个人。  孙奇逢《孝友堂家训》一： 示诸孺子曰：孩提知爱，稍长知敬，此性生之良也，知识开而习操其权，性失初矣。古人重蒙养正，以慎所习，使不漓其性耳。今日孺子转盼便皆长成，此日蒙养不端，待习惯成性，始思补救，晚矣。家运盛衰，亦何常之有。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元气固结，而家道隆昌，此不必卜之气数也；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人人凌竞，各怀所私，其家之败也，可立而待，亦不必卜之气数也。端蒙养，是家庭第一关系事，为诸孺子父者各勉之。 夫大夫教诫子弟，是第一紧要事。子弟不成人，富贵适以益其恶；子弟能自立，贫贱益以固其节。从古贤人君子，多非生而富贵之人，但能安贫守分，便是贤人君子一流人；不安贫守分，毕世经营，舍易而图难，究竟富贵不可以求得，徒自丧其生平耳。余谓童蒙时，便宜淡其浓华之念。子弟中得一贤人，胜得数贵人也。非贤父兄，乌能享佳子弟之乐乎？ 示奏雅等曰：汉有孝弟力田科，尔等只读书明农，便是真学真士。孔子曰：“幼而不能强学，老而无以教，吾耻之。”今日教尔等以孝弟力田，正老夫不负烛光之一念也。 晨起率子若孙，祠堂焚香，群从续至。谓之曰：我等聚族而处，佳辰令节，生忌朔望，得来祠堂瞻礼，是祖父之魂气常在，儿孙之诚敬常存也。只此是人生第一吃紧事，明此而为农，是良善之民；明此而为士，是道义之士。祖父恬熙于上，儿孙敦睦于下，岂非一室之太和而一家之元气哉！愿我子孙世世勿替。 知勇辩力，尔等不足；谨厚朴拙，尔等有余。夫知勇辩力四者，皆民之秀杰，然不能恶衣食耕凿以自养，反不如谨厚朴拙之安分而寡过也。吾家先祖百年颂佛而不衰者，正谓其谨厚朴拙耳。多一分智巧，损一分元气，尔等培此朴拙之心，便是真能守祖之孝子顺孙。 甲辰在容城，博儿洤孙先归苏门，谓之曰：学问须验之人伦事物之间，出入食息之际。试思尔等此番何为而来，能无愧于所来之意，便是学问实际，诗文经史皆于此中著落，身心性命皆由此中发皇，省得此理，随时随处皆有天则，便无虚过之日。 为浩、溥、沐、浴、溶、汉六孙延师，谕之曰：尔等未离孩提稍长之时，正在知爱知敬之日。吾家自高祖以来，忠厚开基，今孝友堂尚依依如新也，尔为兄者宜爱其弟，为弟者宜爱其兄，大家和睦，敬听师言，行走语笑各循规矩，程明道谓洒扫应对皆精义入神之事，莫谓此等为细事也，圣功全在蒙养，从来大儒都于童稚时定终身之品，尔等勉之。 尔等读书须求识字，或曰：焉有读书不识字者？余曰：读一孝字，便要尽事亲之道。读一弟字，便要尽从兄之道。自入塾时，莫不识此字，谁能自家身上一一体贴，求实致于行乎？童而习之，白首不悟，读书破万卷，只谓之不识字。王汝止讲良知，谓不行不算知。有樵夫者，窃听已久，忽然有悟，歌曰：“离山十里，柴在家里。离山一里，柴在山里。”如樵夫者，乃所称识字者也。 元日祠堂语群子弟曰：清明在躬，志气如神，尔等乘今日元旦，洗涤旧染，日日维新。一人砥砺，便是一好男子；大家砥砺，便成一好人家。叔季中三代，乐莫乐于此，贵莫贵于此。 语立雅等曰：与人相与，须有以我容人之意，不求为人所容。颜子犯而不校，孟子三自反，此心翕聚处，不肯少动，方是真能有容；一言不如意，一事少拂心，即以声色相加，此匹夫而未尝读书者也；韩信受辱胯下，张良纳履桥端，此是英雄人以忍辱济事。 静修之言曰：“误人最是娄师德，何不春生未唾前。”学人当进此一步。 古人读书，取科第犹第二事，全为明道理、做好人。道理不明，好人终做不成者，惰与傲之习气未除也。洒扫应对，先儒谓所以折其傲与惰之念，盖傲惰除而心自虚、理自明，容色词气间自无乖戾舛错，事父、从兄、交友各有攸当，岂不成个好人。日用循习，始终靡间，心志自是开豁，文采自是焕发，沃根深而枝叶自茂。尔等今日办一虚心，实实务除其傲与惰之念，下学在是，上达在是，先后本末一以贯之，不知者只见为洒扫应对而已。 译文： 告诉几个孩子：小孩子知道热爱，稍大一点知道尊敬，这就是生性纯良，学习了知识知道耍心眼，品性就失了初心。古人重视蒙童就培养正气，谨慎的教导其学业，就是为了不使其个性轻薄。现在的孩子一转眼就都长大，现在小时候教养不端正，等到习惯成自然，才考虑补救，晚了。家运的盛衰，哪里有永久不变的。父亲像父亲，儿子像儿子，兄长像兄长，弟弟像弟弟，同心一气，就会家道兴旺，不用占卜气数就知道；父亲不像父亲，儿子不像儿子，兄长不像兄长，弟弟不像弟弟，人人竞相争斗，各自怀有私心，家道败亡，立即就会到来，也不用占卜气数就知道。端正小时候的教养，是家庭第一关键的事情，各家孩子的父亲要尽力做好。 士大夫教导子弟，是最要紧的事情。子弟没出息，家庭富贵正好助长他的恶习；子弟有出息，家庭贫贱更加让他固守节操。古代的贤人君子，大多没有生在富贵人家，只要能安守贫穷谨守本分，就是贤人君子第一流的人物；不能安守贫穷谨守本分，一辈子努力谋划，舍弃容易的图谋困难的，终究追求不来富贵，白白的浪费一辈子时间。我认为孩子小时候，就要减少他追求奢华的想法。子弟里面能出一个贤良人，胜过出几个高贵人。不是贤良人的父亲兄弟，怎么能享受优秀子弟的愉快呢？ 教诲奏雅等：汉代有孝悌力田科的荐举，你们只要读书懂得农技，就是真有学问真的士人。孔子说：“小时候不能努力学习，老了没什么教给别人，我以之为耻。”现在教导你们孝悌之道努力种田，正是老夫我辛勤培养的目的。 清晨起来后率领子孙，在祠堂焚上香，大家陆续到来。对大家说：我们一家人共同居住在一起，时令佳节，生日忌日月初月中，来祠堂瞻仰礼拜，是昭示祖先的灵魂气息常在，子孙的诚心敬意长存的意思。这是人一辈子最要紧的事情，明白这件事，成为农民是善良的老百姓，成为士人是有道义的士人。祖先在上天享受安乐，子孙在人间敦厚和睦，就是满堂的和美，一家的精神所在。希望我的子子孙孙都不要改变。 聪明勇武善辩力量，你们都有所不足；谨慎忠厚质朴守拙，你们绰绰有余。有聪明勇武善辩力量这四方面特长的人，都是人群里面的优秀杰出人物，但是却做不到不劳动就能养活自己，反而不如谨慎忠厚质朴守拙的人能安分又很少犯错误惹事。我们家祖先上百年始终信佛不改，就是因为他倡导谨慎忠厚质朴守拙。多一点聪明讨巧，就耗损一分精神，你们培养这些朴拙的个性，就是真正能守住祖业的孝子顺孙。 甲辰年在保定容城县，博儿洤孙先回到辉县苏门，对他们说：学问一定要能在处理人际伦理做事方面去检验，能够应用于日常生活之中。想一想你们这辈子要干些什么，能不能无愧于自己的想法，这样就是把学问落实到实际，学习诗文经史都能着眼于自己的想法中，身体心思个性命运都能从这里面展开，懂得这个道理，随时随地都有自然而然的法度，就不会虚度时光。 为浩、溥、沐、浴、溶、汉六个孙子聘请老师，教诲他们说：你们还没有脱离儿童成长的年纪，正是懂得爱护尊敬的时候。我们家从高祖以来，以忠厚的品格立下根基，现在孝友堂还好像新建的一样，你们做兄长的要爱护弟弟，做弟弟的要爱护兄长，和睦相处，恭敬的听从老师教导，走路说笑都要遵守规矩，程颢说扫地待人答话都是能让人明白事物的微妙道理从而达到高超的境界，不要以为这些都是小事，至圣之功就在于从幼儿就开始培养，古往今来的大儒都是在儿童时代就树立了终身的品格，你们要努力啊！ 你们读书一定要做到识字，有人会说：哪有读书却不识字的人？我说：读了孝字，就要尽到服事双亲的孝道。读了悌字，就要尽到顺从兄长的悌道。从进入私塾，没有人不认识这些字，可是谁能从自己身上一一的体会，追求在实际中做到呢？儿童开始学习，老了还不领悟，哪怕读书破万卷，还是叫不识字。王艮讲授良知，说不去做就不算知。有一个樵夫，暗自听了很久，忽然有所领悟，唱歌道：离山十里，柴在家里。离山一里，柴在山里。像樵夫这样的人，才是所说的识字的人。 元旦在祠堂对众子弟说：身体清爽明朗，志气有如神灵，你们乘今天是元旦，去除掉旧毛病，每天有新进步。一人努力前进，就是一个好男儿；大家努力前进，就变成好家庭。兄弟之间，开心没有比这更开心的，珍贵没有比这更珍贵的。 教诲立雅等：和人交朋友，一定要有包容对方的想法，不能要求对方包容自己。颜回对待别人的冒犯不计较，孟子反复检讨自己，这种想法凝聚起来，坚定不改，才是真正能够包容；一句话不顺耳，一件事不顺心，立即动怒发脾气，这是没有读过书的凡夫俗子；韩信胯下受辱，张良桥头捡鞋，这才是忍辱成就事业的大英雄。 元代刘因的诗中写道：不要像娄师德那样误人子弟，为什么不在别人交恶前就搞好关系呢？学习做人要更进一步。古人读书，考中科举还不是最重要的，都是为明白道理、做一个好人。道理不明白，好人最终也做不成，是懒惰和骄傲的习气没有消除。洒水扫地应对客人先前的儒者认为可以消磨人的骄傲和懒惰的念头，骄傲懒惰消除了，自然心虚明理，神色话语之间就不会心浮气躁犯错误，事奉父亲、跟随兄长、交往朋友各有侧重，难道不是成就为好人。生活中不断遵循，始终贯穿其中，心志自然开朗豁达，文采自然精神焕发，根扎得深枝叶自然繁茂。你们今天开始能够虚心，实实在在去除骄傲懒惰的念头，下学礼仪目的是这个，上达仁义目的还是这个，目标始终如一，不了解的看见了只以为是在洒水扫地应对来客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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