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小区物业出来时，我的头有点蒙，看一眼手机，已是7点整。 5点40多，小区网格员、“13号核酸检测志愿者群”群主魏主任发信息，问大家6点能否到小区物业一趟。 川汇区定于4月11日至13日开展全域全员入户核酸检测，我们小区排在最后一天，明天就轮到我们了，今晚开个会，安排一下工作，进行分工，确实非常有必要。 因此次检测采取入户采样工作量大，小区所在的社区居委会招募“扫码登记”志愿者20名，可是我看了看志愿者群，目前算上群主也只有9个人。 性格内向、不爱说话，每一次参加志愿者活动对我来说都是挑战。然而，唯有不惧挑战，才能遇见更好的自己。 13号进行核酸检测，关闭小区大门，临时采取“只进不出”管控……看到网格群里的通知，我开始考虑怎么办。最近各县市区都在进行全员核酸检测，我在单位所在地商水也能做，而且很方便。但是，需要单位出证明，需要向工作人员做一番解释，13号早上我才能出小区，凭经验，我猜测是这样。而我，地地道道的老周口人，每次全员核酸检测都是按照川汇区的要求在居住地参加，我觉得这样才正常。任何时候不搞特殊，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这是我一贯的原则，这一次也不例外。 突然想起什么。 上个周末，有社区工作者入户排查，让登记家里所有人员的信息，说是为此次核酸检测做准备。交表格时，他还让我扫码进了我们14号楼的网格群。 他挨家挨户敲门，楼上楼下跑了好几趟，但是白天确实不好找人。有的住户家里没人，有的住户不在小区住，房子空置，这些都给排查工作带来不便。要想不漏一户，不落一人，只有多跑几趟。 他们干工作不容易。 两年前，我还在纪委监委工作时，和乡、镇、街道办事处的干部接触过。曾有一个乡镇的几个女干部向我诉苦，说是在乡政府女人当男人用。为了工作方便，乡里要求女同志不能穿裙子，不能穿高跟鞋，随时可能接到新的任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班，没有休息的时间，更没有周末。扶贫紧张的时候，实在太累了，不得不倒在贫困户的床上休息一会儿……我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我曾想为她们做点什么，但是，终究什么都没有做。 乡、镇、办事处之下，还有社区居委会，这些最基层的干部才是和老百姓打交道最多的。世易时移，现在居委会的干部是怎么工作的，我有点好奇。再说这次入户采样，他们需要更多的工作人员，我是党员，没有选择的余地。 报名，进群，等通知。  6点，我准时赶到物业办公室。看着里面的十多个人，我竟然有点失望。除了社区的人，就是物业的人，多是年龄大的保安和保洁，还有几个看着面熟，应该都是小区里的人。志愿者（年轻）人呢？ 魏主任正低着头，趴桌子上在写什么。他背对着门口，听到我说话，转过身来问我会不会扫码，我说“会”。 “崔艳，分到你们第三组吧！”他对身旁的那个女同志说。 “好！” 我看一眼崔艳，虽然她戴着口罩，但是声音我熟悉。疫情防控这几个月，社区的人就在小区门口值班，我见过她。 魏主任把我的名字写到第三组，接着继续写。崔艳拿着核酸检测预约登记码，让我扫码，演示一遍。 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志愿者，都是女士。年轻就好，年轻人跑得快，工作效率高。 看看人来得差不多了，魏主任开始宣布人员分工。他说这次分5个组，每个组有信息员，2名志愿者负责扫码登记信息，另有其他人配合。做完核酸检测后，要在表上登记他们的信息，所有在小区住的人都要登记，外出工作、学习的也要登记，还要排查小区里党员的基本情况。他再三强调，这次检测采集的信息多，一定要准确填写。其中，所属辖区按提示选择至社区居民委员会，居民点填写我们小区，门牌号要具体到楼栋号、单元号、楼层、东（西）户，全部使用阿拉伯数字，户籍所在地按照户口本上填写，写派出所。生成采集码之前我们要先看一下，确保是按要求填写。 崔艳的手机响了，接电话，说正忙着，去不了。对方不听。她把手机交给了魏主任。 “明天全员核酸检测，我现在也在工作。”魏主任一边解释，一边往门口走。 打电话的人态度很不友好，那种盛气凌人，隔着手机屏幕我都能感觉到。 魏主任站在门外说话，声音越来越高，最后挂断电话，进来了。 那人不死心，又打过来，崔艳问接不接，魏主任说不接。 我的队友，我们组另外一位志愿者也是女同志，加了我的微信，原来她是在保险公司工作的。她很不好意思地和我说，她要先去上班，明天9点多回来，早上先让儿子过来帮忙，她的儿子18岁了，玩手机比她在行。我表示没有问题。 “生成采集码后，不是还得有人负责扫码吗？”做核酸检测前还有这一项重要工作，我看没有安排人干，就忍不住问魏主任。 “咱不管，到时候有医院的人。” 工作已安排好，大家各自回家。 饭菜凉了，我简单吃了几口，没心情，不想动。 在单位整整一天，刚才在物业办又是一个小时，累。 什么都不想干。想到给自己定下的今年50本书的阅读任务，就拿起枕旁的《南仁东传》，只读了一会儿，已是泪水涟涟，感动得一塌糊涂。擦干眼泪，昏昏沉沉睡去。 明天，明天会是什么样呢？ 8点开始入户采样。 7点整，我准时到达小区门口。大门关闭，门内放着一张桌子，魏主任站在桌子前面，一群人围着他。门外，参加核酸检测的工作人员正在集结。 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人呢？ 我能做什么？ 我走到魏主任身边。 “让他们扫码，按要求填写信息，生成采集码之前看一下，登记之后再放行。”“要看着他们生成采集码。”魏主任看见我，一边说一边把登记本交给我。 “这是我的工作证，我在医院上班，等着走呢！”一位女士急匆匆跑过来。扫码，我看着她填写信息，生成采集码，登记，让她找魏主任。 “昨天晚上我已经和你们说过了，我们医院两天一检，昨天刚检测过。”一位年长的大姐跑过来。昨晚开会时她确实去找魏主任说了。 扫码，填写信息，生成采集码，登记信息，找魏主任放行，我开始一遍又一遍重复这些话。 又有几个人围上来，有的还说，上班快迟到了，赶紧让他们走。 小区里到底有多少人在医院上班啊！我在心里感叹道。 扫码，他们自己填写信息，还没等我看就生成采集码。人一多我就看不过来了，这些急着去上班的人个个慌慌张张地跑着过来，急急忙忙登记。 还有人过来扫码、登记，要求出去，魏主任要走登记本，说马上开始核酸检测，谁都不准再出去了。 我往里走，看到崔艳站在小广场路边，就过去和她说话。 突然感觉门口一下子安静了，转身一看，那些聚集在门口的人都没有了。我明白了，刚才正是上班时间，能走的已经走了，走不了的都回家了。 我们面前不远处的地上放着几个大塑料袋，几个医护人员过去挑东西。看着她们慢慢穿上防护服，我问崔艳什么时候开始，答曰：“她们准备好就开始。” 我那个队友，她的儿子没有过来，公公来了。我悄悄和崔艳说，老年人靠不住啊！好在只是一会儿，等队友回来就好了。 我们这一组负责检测13至15号楼3栋楼，都是临街楼，在小区大门的两侧。先从南边的13号楼开始。 敲门。开门的是位老太太，年龄不大。她说用的是老年机，不管扫码，说着开始叫人，一个年轻女子抱着一个小女孩儿从卧室出来。 老太太接过小女孩儿，年轻女子拿着手机过来扫码，填写信息，生成采集码，截图保存，又让老太太找身份证、找户口本等。 “家里其他人呢？”看着这一家三口，我忍不问老太太。 “没人。”老太太回答得很干脆。 我不信。怎么可能？ “她爸呢？”我继续问。 老太太急忙冲我使眼色，使劲挥手，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死了……” “对不起！”轮到我吃惊了。 “小区里俺还有一套房子，他们在那儿住。”老太太含糊不清地解释道。 只要参加核酸检测就行，其他的不重要。 医护人员过来扫码，取样。我在表上登记她们的信息。 这样太慢了。一户一户做，要做到几点才能结束？ 听说队友的公公回家了，换她的儿子过来。来回跑，老年人的身体确实受不了。 进行核酸检测的同时，对小区里所有人员进行一次全面排查，魏主任的工作要求，在我这儿不打折扣地执行着，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做的，我的进度有点慢。 崔艳把登记的表格交给了我，他们先在前面扫码、检测，我再逐户进行登记，同时统计党员信息。 按照魏主任的要求，在小区里居住的人员无论是否在家都要扫码登记。我先统计每户参加检测的人员，然后问家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有，在外地工作。”“有，在外地上学。” “刚才给他们扫码登记信息了吗？” “没有。” “按要求只要在小区里住，不管本人在不在家都要登记信息。我在登记表上备注'人不在周口’。” 在我的坚持下，他们都为在外工作或者学习的家人扫码登记了信息。我看着他们填写。这个时候，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这样，我落在了后面，每登记完一个单元就得打电话问崔艳她在哪儿。 排查出来的在外地工作和学习的人越来越多，我急了，忍不住给她打电话：“这么多在外地工作和学习的，你们都没问，我还得让人家重新扫码登记。还有，户籍所在地要具体到户口本上的派出所啊！不少人说刚才填错了。” “好！下面的我们问详细点，等等你。”崔艳总算知道我为什么慢了。 13号楼、15号楼全部登记结束时，已经11点多了。虽然登记每一户的情况是慢了点，好在统计党员信息比较顺利。只是在统计15号楼时我遇到一点意外。有一户住的老两口都退休了，问他们是不是党员，说俩人都是。我在党员信息表上填写他们的基本情况，问老先生的电话，说记不清。他自己念了几遍手机号，拿来手机一看，发现自己记错了，刚才扫码登记时手机号也填错了。老人家开始紧张了，问我要不要紧。“我问问吧，如果有情况会和您联系的。”我只好这样安慰他。 回到门口的小广场，看见崔艳，和她说这件事。信息已经采集过了，也检测过了，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办法。魏主任说只要核酸检测没问题也没什么影响。 听说有的组上午已经结束了，真是神速啊！我问坐在旁边休息的人，问他们组是怎么做的。他说每户有多少人参加检测，登记表上就统计多少人。 “不是说所有在小区居住的人都要登记信息吗？那些在外地工作和学习的，也要统计他们的信息，我们在表上备注。”我感到很奇怪，忍不住问他。 “不知道。这个没问。”他老老实实回答。 “咱这个组是最认真的。”我对崔艳说。 盒饭送过来了。崔艳领了我们组的，叫我吃饭。我想回家，又不好意思坚持，只好留下。 小广场的树下、花坛上，或蹲下，或坐着，大家开始吃饭。对他们来说，或许早就习惯了，这样吃饭自然而然；对我来说，平生第一次。有同事说我生活在云上，我还真缺乏深入生活这一课。 “昨晚是派出所打的电话吗？看把魏主任气的。”我问起昨晚的事。 “是人社所的，让去值班。” “都说了在忙，今天要进行全员核酸检测，他说话还那么难听。”我说话带着情绪。 “疫情防控值班，上次轮到我们就赶上全员核酸检测，这一次又是。”听崔艳这么一说，他们真难。 “不理他，不去！”我也是任性。 “去了！到最后还得去。书记去的，社区的书记去的！那个所长就是不会办事，说话不好听。”提起来这事，崔艳颇感无奈。 吃完饭，桂娟开始穿防护服。她在袋子里找了半天，还是找不到小号的，只好选了一件大一号的。全副武装起来得好长一会儿，她的同事过来帮忙。 早上我就想给她拍几张照片，但是人太多，画面太乱，我用手机试试，放弃了。工作中，刚开始没有顾得上给大家拍照，后来我“断后”，又没有机会拍照了。我看到她的防护服上写着“川汇区妇幼保健院”，还有她的名字，知道她叫桂娟。 四下环顾，看看这个小区，再看着面前的这些人，我心生感慨。疫情之下，每个人都不容易，每一个坚守在工作岗位上的普通人都很伟大。 我和崔艳商量，下午的检测能不能早点开始，尽量不耽误孩子们上网课。崔艳说等桂娟准备好就开始，有个单元由其他组帮忙做，下午应该也快。 14号楼前几个单元是多层，通知大家到3楼扫码登记，采集核酸；后面是高层，还是从顶楼开始，往下走。 为便于排查，我提前在14号楼网格群里发一条信息，请大家准备好户口本，耐心等待。  下午1点多，从1单元开始。 上午有人把二维码发到群里，有些人已经登记过信息截图保存了。排队、扫码登记、采集核酸，一个单元同时做，比上午快了很多。崔艳提醒他们，检测完找我登记信息，但是，仍有不少人不等登记就直接回家了，我只好再去找他们。 还算顺利，绝大多数人都很配合。也有个别不好说话的。一个中年妇女拒绝登记家人的信息，和我们僵持了好一会儿。高层的住户，有一家，给我开门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告诉我她的爸爸不在家，她去找户口本登记填写信息。里面传来她妈妈的声音，大声呵斥她，让她赶紧上网课去。小姑娘并不理会，登记好信息给我看，很有礼貌地和我告别。遇见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我很欣慰。 最后一个单元。给一个50多岁的女同志登记信息，她说就她一个人。 “其他人呢？” “都不在家。” “不在家也需要登记信息，只要在小区里住就得登记。” “等我有时间再登记。”女人说话甚为无礼。 “这是我的工作，你给他们全部登记完我才能走。”执着，这一点我对自己还比较满意。 “他们从不回来，郑州俺有房子，他们不回来住。”女人又想点子了。这骗人的鬼话鬼都不信，何况是我这办案多年的老法官。 “要是他们从不回来，那就不用登记信息了。”我决定放弃她了。就像上午还有人以为不参加检测也不要紧，我真怀疑他们的智商。 “难怪她越长越丑。”我轻声说。崔艳和我的那个队友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走在小区的路上，崔艳说结束了，这个小区已经全部做完，她要去其他地方支援。 “疫情结束该创文了，又该上路值班了。”说这话时，她的脸上带着笑，没有不满，没有抱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干工作，要的就是这个态度。 回家上楼时我一步都不想走了，心里却是异常轻松。太康已连续两日“双清零”，各县市区也都在进行全员核酸检测，我有一种预感，要解封了！ 希望这次检测是川汇区最后一次全员核酸检测。 希望周口很快全面解封。 希望此轮疫情之后，中国再无疫情。 希望…… 本文原载于《时代报告》2022年第5期 河南省报告文学学会 会长：张富领 常务副秘书长：游磊 副秘书长：董海燕 领取入会申请表添加：summer-yan-er 报告文学作品投稿：hnsbgwxxh@126.com 来电请拨：0371-65749446/13592503791 奔流文学基金 奔流文学基金由河南省奔流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发起设立，主要用于： 1.支持《奔流》杂志的编辑、印刷、出版、发行等相关公益活动 ； 2.支持《奔流》开展的评定“奔流文学奖”“报告文学奖”及作家研修班等相关公益活动 ； 3.其他慈善活动。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