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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小镇上的红梅赞 | 孙仁歌

 文学百花园 2022-08-12 发布于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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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上的红梅赞

孙仁歌

1

“侠妹”的大名叫仇仪梅,在小镇上读初中时就性格泼辣,心直口快,喜欢抱不平,在班上年龄又是最小,所以打小就被同学们称为“侠妹”。“侠妹”家住在小镇北驿巷,和同班同学“雷姐”、“娇兰”两家都是亲邻。一起读完初中,“雷姐”、“娇兰”就没有读高中了,初中毕业后就在家虚度年华,自然,嫁人都比“侠妹”早,好在都没有远嫁他乡,还是围绕着小镇转圈子。
“侠妹”的父亲是个铁匠,打铁制铁技术在小镇铁业社独树一帜,无人能比。他还有一个不改的职业习惯,每每打起铁来呼叫声震天响,小镇上来来往往的人无不有闻,人前人后都通称他为“仇震天”。生活中的“仇震天”也是个嫉恶如仇,爱伸张正义之人,常常路遇不平一声吼,不少人家遇到不平之事都会登门求助“仇震天”为之一呼,做做仲裁。
“侠妹”自小就耳濡目染了父亲的一身正气,受家风的熏陶,一路泼泼辣辣成长,泼泼辣辣长大。读完高中,升学未能如愿,又开始了复读。也就是在这个复读班,被一个自称家财万贯的“大哥大”追到了“薄命司”。“侠妹”性格虽然泼泼辣辣,可人也长得秀秀气气,丰丰满满,一眼看去,足够性感。
追她的这位“大哥大”,是小镇邻乡的一个建筑款爷声称“曹百万”的“富二代”,正名曹在先,被同学们戏称为“少富”,比“侠妹”大了好几岁。据说这个“富二代”小学一年级就读了三年,一路留级留级留级,每次升学都勉勉强强,就凭着家里有点钱,能打通社会层层叠叠的关系,也照样读完了高中。成绩一败涂地,连高考都没有报名,还落了个“少富”的嘲讽。读书坐不住,压根就不是一块读书的材料。
他如今又来复读,以他一派花花公子的行头,未必真是为了考大学,倒像是附庸风雅,打发打发青春时光。款爷父亲“曹百万”承诺他,考不上大学也无妨人生前程,继承父业,包你三代也吃不完。
“曹百万”的确算是个聪明人,商品时代,八面来风。当初他嗅觉到建筑业行当弥漫着滚滚财源的时候,就去和别人合伙,在乡间小打小闹,搞搞乡村改造。当挣到了第一桶金时就不安分了,就跃跃欲试想独立出来,另立门户做大做强。几年下来,也颇有成效,的确赚了一把。至于号称“曹百万”,可能是一种商业操作,有钱才有商机,所以虚夸也有学问。不过,“曹百万”虽然挣了点钱,但家里风水似乎不好,结发妻子几年前突发一种怪病死了,大女儿本来已经嫁人成了家,年前却被一个江湖生意人坑蒙拐骗带走了,去向不明。就算儿子曹在先成了曹家中流砥柱,“曹百万”对他十分恩宠,为了培养他读书学习,“曹百万”也是不惜花钱,以期他将来有个出息。为了让孩子有家的感觉,“曹百万”又续了二房,这位二房比“曹百万”小了15岁,“曹百万”就劝导儿子喊她“小姨妈”。
可事与愿违,“少富”一路游手好闲,读书不过就是个幌子。就因为有款爷父亲撑腰,这位浪子也不在乎以后没饭吃,天天吊儿郎当,朝朝暮暮黏在学校里也就是混日子了,什么课也听不懂,自然也就听不下去,作业都是抄来主义,有时还靠施舍别人帮他蒙混过关。到了复读的下半年,他基本上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学校班级也不指望他拿升学率,也就信马由缰了。而“少富”的主要功夫都用在攻克“侠妹”上了,动辄把头发定型一番,弄得油光可鉴,又喜欢套一双乌光闪闪的牛皮鞋,加之一身西装革履,每每站在“侠妹”面前,不像学生,像个公子哥。
“侠妹”的学习成绩还算是过得去,只要用志不分读下去,考个专科还是有望的。可她频频受到“少富”排山倒海式的冲击,以致芳心摇摆,春梦连连,学习成绩也渐渐遭遇“落凤坡”,一天不如一天。
说到底,“侠妹”也重情重义,面对巧语花言的“少富”没完没了的山誓海盟,是石头心肠都会融化,何况侠肝义胆的“侠妹”?
“少富”的富爸爸“曹百万”对儿子的追女友行为也没有袖手旁观,他从儿子的口里得知,儿子爱上的同学就是“仇震天”的千金。“曹百万”也很满意,他搞建筑起步比较早,在小镇上也曾有项目,与铁业社也有些业务往来,与“仇震天”也是老熟人了。为了成全儿子,他几次带着一些花俏的礼物去造访“仇震天”,不料“仇震天”不近人情,死活也不受礼,硬是让“曹百万”把那些花花塔塔的礼物悉数带回。“曹百万”财大气粗,也没有跟“仇震天”计较礼仪,还夸下海口,两个孩子如果能走到一起,我在小镇上买一块地,给他们盖一栋小洋楼。
“仇震天”闻之不禁仰天大笑,回敬道:“你老哥也不可操之过急,孩子们都还在奔前程读书,人生的秩序也应该是先立业后成家,岂不闻'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可不敢打断孩子的学业乱弹琴哦?”
“侠妹”也的确没有和“仇震天”谈及郑家父子的“围追堵截”,
 还一如既往埋头于读书学习,即使学习成绩风光不再,但一心想把学业进行到底的人生路线图并没有岔道,常常宁肯得罪 “少富”,也不随便旷课缺勤。就这样,“侠妹”的复读生活就如同炼狱一般挨过了一天又一天。
其时,教育也才刚刚扬帆,乡镇中小学的教育还是百废待兴的局面,学校的管理,教学方式还没有完全摆脱过去的混乱废弛之象,对于复读班里出现的诸多早恋现象,也没有人进行干预或给予心理疏导。学校无警钟,家长也多跟着装糊涂。
“侠妹”和“少富”私下里有来有往,纸里终究包不住干柴烈火。就在复读快进入白热化的关口,“侠妹”发现自己怀孕了。这下她感到自己的理想国崩塌了,她蜷缩在自己的房间暗暗偷哭了一场,然后就去跟她母亲“负荆请罪”。母亲听到这事也并不感到惊讶,就直接问她:“你爱不爱他,要和妈说实话!”“侠妹”咯噔了半晌,也没有说出“爱他”两个字眼,只是压低声音说:“已经这样了,爱不爱都认了。”
母亲听了这话没有再说什么,也算是认了。
“仇震天”得知此事,没有责骂女儿半句,就留给女儿一句话:“自己酿的酒自己喝。”

2

 “侠妹”以闪电般的速度与“少富”结婚了,新房也不是什么小洋楼,就是紧邻小镇30里外的曹井集街上曹家几间老房子,“曹百万”也不再提盖一栋小洋楼的事了。新媳妇进门,“曹百万”给的改口费也是寥寥,与享有百万之名的暴发户价位极不相符。好在“侠妹”也不计较这些,本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定律,皆可忍气吞声,一笑了之。
不久,“侠妹”就产下了一个女婴,取名曹锦红,昵称小红。“侠妹”发现给曹家生了个女孩,曹家父子都不悦,升级的爷爷“曹百万”连个红包都没给,满月酒也是草草应付一下。
不料曹家一向高调炫富、牛皮哄哄的父子,原来都是糠心大萝卜,一轮到该亮亮真枪实弹的时候,都就是黄鼠狼的腚——放不出好屁来了。
天长日久,与日俱增的矛盾就上前台了。小红还没到周岁,“侠妹”经过三思之后,就向“少富”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她要回到学校继续复读,重温大学梦。
“少富”就用一句话去灭她死灰复燃的理想国,天大的笑话,你要奶着孩子去复读?连做梦都做歪了。
 “侠妹”受到刺激,就和“少富”据理力争,所说的天文地理、国文历史等等复读要义,与曹家父子的发财梦格格不入。“少富”气急败坏,无意多言,便将房门一掼,走人。
一年一年过去,复读考学一事只是停留在纸上谈兵,“侠妹”慢慢也心慵意懒,理想国也就黄了。
一年曹井集遭遇百年不遇的水灾,不少人家的房子塌了,一时间无家可归,孩子多的人家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常常是上顿不接下顿,政府的救济也是杯水车薪,不解决问题。“侠妹”看在眼里,纠结在心里。等到曹家父子都在的时候,她就提议说:“看灾民好可怜,日子本来就穷,这下更不好过了。我们家被誉为百万之家,如今大灾当前,不能一毛不拔?”
“曹百万”听到这,一声没吭,翻眼看了儿子一眼,就起身出去了。“少富”就没有好话了,说:“别人是灾民,我们就不是灾民?你也去工地看看,工人都跑光了,工程也被迫停了,这个损失谁赔?”
“侠妹”对“少富”这一回答不以为然,就怒怼道:“停工几天饿不死,可那些无家可归的灾民就没有保障了,特别是那些孩子!”
“少富”立即反问她:“你是慈善家啊?自己分文没有,还逼人就范,站着讲话不腰疼!”
此语深深刺痛了“侠妹”的自尊,“侠妹”便直面“少富”,直接扒他的皮了:“你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嫌弃我不挣钱了不是?早说呀?也好,说了总比不说好,你听着,明天我就去找事做,孩子你带,家务你做,还有你奶奶你伺候!”
“少富”也撂下一句狠话:“天作有雨,人作有祸,仇仪梅,你不想好好过了,能奉陪到底的是你自己的命!”
狠话也没能阻止“侠妹”的一不做二不休,第二天一早她果真跑出去找事做去了。她也没有去找挣钱的事,却插入到救灾的游兵散勇之中,去帮助一些生病的孩子跑医院。她还从自己出嫁时积攒的零钱中取出了百余元现金,分别捐助给了几个最困难的家庭。既没有登记,也没有回条,做了个无名英雄。那时消费水平还很低下,百余元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了。这事后来被“少富”知道了,不料“少富”跟她大吵了一场,以致大动干戈,还把仇家赔的嫁妆一只玻璃茶几掀了个底朝天,弄得一地碎片。玻璃上镌刻的几株赏心悦目的红梅花也破碎不成形了,那可是“侠妹”最心仪的花。
这场大吵惊动了娘婆二家,“仇震天”也亲临现场,就像是一个法官入庭,不遮不盖,就当着小两口及亲家老夫少妻陟罚臧否,说:“仪梅捐款没有错,你曹在先也太小心眼了,自诩百万巨富,区区百余元算什么?也是给你们曹家长脸呀?”说到这,“仇震天”把脸转向“少富”,又伸出手点了点一地的玻璃碎片,“你还好意思摔老婆的嫁妆?这是一个大男人的风度吗?我不是袒护仇仪梅,如果是她没事找事,把你做生意的本钱拿出去捐了,我都不会怪你半句。你们摔碎了的东西,你们自己圆好了。如果还有下一次,别再让我知道。自己的事自己办!”说完,“仇震天”朝亲家老夫少妻举手做了个揖,并说了声“得罪得罪”,就转身而去。
婚姻也不是泥菩萨过河,吵归吵,闹归闹,也不是说散就散了。
岁月是一条无声的河,随着时间的流逝,生活中的一切符号都在被改写。
“侠妹”后来还是在曹井集找到了一份工作,给乡政府当打字员。那时电脑还没有普及,打字员这项工作还蛮有人气。
 家里的一摊事,都甩锅给了“小姨妈”,管她接受不接受。好在小红也能满地跑了,“先奶奶”生活也能自理。“少富”不满也没用,“侠妹”要活出自己的价值来,“少富”也撼动不了。
  那时,“少富”和他的父亲“曹百万”也在铤而走险。“曹百万”为了在教育系统竞争教学楼或师生宿舍楼大标,就搜索枯肠,伙同儿子在乡下进行集资,他们抓住了人们发财心切的浮躁心理,白纸黑字承诺付给高息,翻云覆水之间就得手几百万元。这可是个天文数字呵!“侠妹”知讯后,给他们泼了一大瓢冷水,不见效,就拽住“少富”理论,说你们父子这是玩火,是知法犯法,是在给这个家准备灭顶之灾,你们糊涂啊!
 他们父子已经财迷心窍,计上心头,“侠妹”的反对苍白无力。
他们父子自以为幸运,如愿以偿,终于在城里承包下来一栋6层标底的教师宿舍楼。“曹百万”注册的公司也合法,但承包6层标底的宿舍楼的资质条件差距甚远,无论软件还是硬件尤其技术人力物力等,都不具备上马。
可曹家父子好大贪功,又盲目自信,挡不住发财梦的诱惑,跌跌撞撞之中就迎着种种破绽上马开工了。
发财梦还没有做完一半,建筑工地上就发生了坍塌事故,出了个惊天大事故,轻重伤都有,还死了人,建筑也被定性为危楼,被禁止继续施工。生意玩砸了,父子两赔完了手里所有的家底包括集资,还亏空了一百多万,负债累累。
于是,“曹百万”和“少富”父子不见了踪影。

3

债主闻讯都疯了。找不到“曹百万”和“少富”父子,就扑向他们曹井集的家来,俗语道,跑掉和尚跑不掉庙。面对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的债主,“曹百万”内筑的豆腐渣工程“小姨妈”见势不妙,便拂袖而去,一走了之。
如此,“侠妹”就成了曹家留守的主人,“侠妹”也不孬熊,主动站出来说:“冤有头,债有主,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一个女流之辈,上有老,下有小,虽然还不清你们的债,我也甘愿倾其所有,为他们父子买单,但老弱病残者优先!”
应付掉部分债务,“侠妹”已经山穷水尽,可那些大的债主依然不依不饶,有的婆姨就扮演泼妇、夜叉星,不仅破口大骂,还闯进屋里抢东西,有的就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走了。转眼间,家里“徒有四壁,一贫如洗。侠妹”忍辱负重,身心交瘁,打字员也辞掉了,每天为了还债愁黄了脸。小红和已经高龄的“先奶奶”也跟着受委屈。
看样子,这几间老房子也被债主们占领了。“侠妹”孤立无援,叫天不应,如热锅上的蚂蚁走投无路,一时间死的念头都有。最终还是娘家送来了一缕春风,她老爸在小镇上租了两间老屋,算是搭救了一把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女儿和外孙女。“侠妹”来了,一老一少也都跟着来了。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侠妹”就进入了人生的另一个苦难周期。
在小镇上住下来没几天,已年逾古稀的“先奶奶”就病倒了,跑了几趟医院,“先奶奶”的病还没见好,“侠妹”自己又一病不愈,接着,小红也晕倒了。时不时还有债主追上门来伺机掠夺。生活暗无天日,“侠妹”有时就用被子捂着脸哭。
世人或许都是被上帝咬了一口的苹果,就没有完美。病中的“侠妹”穷途末路,不好再向娘家张嘴借钱,就向过来看望她的同学“雷姐”和“娇兰”分别借了一百元,且立有字据,全用来给一老一少看病吃药。经过诊断,“先奶奶”患的是肺病,小红患的是贫血,“侠妹”为了省钱,一直就没有把自己的病当病。实在挺不住了,“侠妹”才去医院接受体检,结果,就像贾宝玉梦见了薄命司,“侠妹”也从体检单上看到了自己的命数——白血病!“侠妹”双眼一黑,似乎也见到了警幻仙姑,警幻仙姑向她指了指前方耸立着的一座馒头庵。
得知女儿得了绝症,“仇震天”和“侠妹”的母亲除了悲痛,就是为孩子解决实际问题,他们先把外孙女接了过去,“侠妹”的母亲私下里劝“侠妹”:“孩子,你都这样了,也侍候不了人了。还是把'先奶奶’送回曹井集吧,曹家不是还有亲属吗?”
“侠妹”跟她母亲摇了摇头:“妈,不能这样吧,老人并不知道我得了什么病,就这样把老人送回去,不是逼她死吗?她儿孙不做人,我不能跟着学。要死,就一块死!”
母亲听到这,抹了把眼睛,就走开了,此后也就没有再提此事。
“侠妹”生命中剩下的最后一缕光辉,都给了“先奶奶”。无论病痛与否,“奶奶”的一日三餐,医院往来,吃药打针,“侠妹”都面面俱到且无微不至。尽管如此,老人也没有幸福可言。老人心里朝朝暮暮惦记着的还是儿孙的安危,她有苦难言,也不能和孙媳妇说,她虽然并不知道孙媳妇得了白血病,可她也能看得出来,孙媳妇的光景不好。
“侠妹”就在这死一般的境况里伺候“先奶奶”好几年,失联的儿孙一直下落不明,“先奶奶”的病也日重一日,又熬了一些时日,终于到了大限,死前只对“侠妹”留下一句话:“谢谢你,我的好孙媳妇!”老人老泪纵横。“侠妹”还是觉得对不起她,流着泪对她大叫一声:“奶奶,你别见外,你就是我的亲奶奶——”
 “先奶奶”走了,没有儿孙在身边。“侠妹”拖住病重的身体,央来了一些人,包括“雷姐”、“娇兰”等一些老同学,一起张罗“先奶奶”的丧事。“侠妹”把“先奶奶”安葬在了曹井集曹家的老祖坟地,东面正对着曹井集上那眼千古老井。老井附近有几株红梅花。
   
4

“先奶奶”走后,“侠妹”的病似乎就到了晚期。
逃之夭夭的公公和丈夫一直杳无音信。据说,他们的案件被有关债主诉讼法院,有待受理。也还有个别急着等钱用的债主找上“侠妹”的门上,看“侠妹”已经病入膏肓的景象,无奈地摇摇头,无趣而去。
“侠妹”最后也就放弃治疗了,就像耗尽了油的一盏灯,“侠妹”真的要去“薄命司”向警幻仙姑报到了。弥留之际,“侠妹”气若游丝,紧紧地攥着小红的手流尽了生命中所剰不多的泪水,泣别中还把一张字据叠在小红的手里,交代:“这是我借你两个阿姨现金的留言条,有借有还,这是规矩。我已经还不上了。你收下,以后代我还清这笔欠款——”
在场的“雷姐”和“娇兰”听到这,恨不能要开骂,“雷姐”就压着声音说:“我的好妹妹,你别这样呀,同学一场,我们好惭愧——”
“侠妹”艰难地笑了笑,说:“同学们待我太好了,我就是说一百声谢谢也不够!以后同学们聚会,也要带我参加……”
“雷姐”听到这情感就失控了,竟如雷雨般地呜呜哭起来,奉陪在场的“娇兰”也禁不住潸然泪下。
“侠妹”是在一片潦倒破碎的意象中告别了这个世界。
“侠妹”也被安葬在曹井集曹家的老坟地上。正是冬春交替的时节,原先老井附近几株盛开的红梅花,早已枝枯叶落,花色败尽,犹如青灯黄卷,显然也遭了劫,风光不再。虽然春风骀荡,万物正依依复苏,可生机无存的红梅花,注定是构成不了“侠妹”坟前的一只花环了。
惊风飘白日,光景西驰流。一切都无可奈何花落去之后,似曾相识燕归来。直到小红考上大学的那年,才有人发现“少富”出现在“侠妹”的坟前长跪不起。看上去,“少富”沧桑黯淡,饱经霜寒,当年的富意早已退尽,两鬓青丝不在,真乃“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次年清明节,人们又发现“侠妹”的坟前也涌现了一片红梅花树,虽然花期已过,但每年到了冬春之交,红梅盛开之际,“侠妹”的坟前就会呈现出一道艳紫姹红的风景,仔细一看,花笑花悲,魂出魂没, 这玄象正合了陆游《落梅》诗中的名句:
“雪虐风饕愈凛然,花中气节最高坚”。
“侠妹”死去多年之后,女儿小红还钱一事可把“雷姐”和“娇兰”恼透了。好像是她考上大学的第一年下,就给“雷姐”和“娇兰”各汇了一百元。“雷姐”和“娇兰”好生气,就把这钱转交给了她外婆,她外婆无奈就收下了。小红放假回来,得知此事,还抱怨了她外婆,然后执意把两个阿姨约到家里,把钱分别摁到她们手上,还留下几句扎心的话,她说:“我知道你们是我妈的好同学,好朋友,可我妈临终时交代我的事,是我考上大学的主要动力!有借有还,这是规矩,我不能让我妈在九泉之下还惦记着这事!你们就宽心收下吧,这钱是我获得的奖学金!你们只有收下了,才算是我妈真正的好同学,好朋友!”
 “雷姐”和“娇兰”无奈,乖乖地从小红手里接过了钱,然后就忍不住泪奔,以致言语失序,声音哽咽,嘴里不约而同地泣赞:
“有什么样的妈妈,就有什么样的孩子——”
想必“侠妹”的在天之灵,也听到了这如同天籁一般的两代红梅赞。

作者简介


孙仁歌简介毕业于南京大学全日制中国语言文学系现系安徽新华学院文艺学教授兼大学生素质教育研究中心研究员,文艺学研究生导师,省级教学团队带头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中国写作学会新一届理事会理事、安徽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专家库专家兼网评评委。

自进入高校从教20余年来,在教育教学工作中,集教学、科研、文学创作于一体,注重以学术带动教学,以教学体现学术,尝试教改与作业并进,践行诗意化教学、强调让学生作业直接转换成学业成果,兼顾文学创作以并进;主讲课程有《文学理论》、《比较文学》、《文学写作》、《鲁迅研究》等,获得多项省级校级教学成果奖。

学术方面先后在《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 《文艺争鸣》 《南方文坛》 《当代文坛》 《文艺理论与批评》 《扬子江评论》 《鲁迅研究月刊》 《江淮论坛》等专业期刊发表学术论文200余篇,其中发在南大、北大核心期刊30余篇,出版独撰学术著作《本土文论及叙事话语研究十二题》 《忘知斋话语——文艺理论与批评专题三编》 《现代教育教学论》《用批评捍卫文艺的尊严》等4部。被转载(含网上)被引用记录不一而足。

文学创作方面迄今先后在《清明》 《厦门文学》 《滇池》 《当代小说》《短篇小说》 《海燕》 《中国校园文学》 《安徽文学》 《伊犁河》 百花园 微型小说选刊》 《香港文学》 台湾《明道文艺》 《中央日报》 文学报等报刊发表小说、散文各种体裁文学作品170余万字,出版小说集《魔怔歌唱》、散文集《临春的窗》 《浅水不养山》等,共获得省级以上各种奖项20余项。其中短篇小说《我想把日子过得简单一些》获香港中文大学“新纪元全球华文青年文学奖”一等优秀奖。短篇小说《拆癖》获得第四届路遥文学奖。曾出席中国文联第五次中国作协第六次文代会开幕式,2008年5月应邀赴加拿大温哥华出席国际学术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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