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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遇见一位同学，他穿着环卫服装，背着袋子在地下捡烟头。我们刚聊一会儿，一个领导模样的人，拿着手机就要拍，同学对我说：“不好意思，下次有机会再聊，假若让领导拍上，就要扣钱”，我听后，赶紧离开。 
这位同学姓汪，九二年中专毕业进入县一家效益不错的企业。九六年同学聚会，他已是企业办副主任，席间他意气风发口若悬河，引来阵阵掌声。据他讲，自己作为农家子弟进入企业，在车间干了将近一年，开始动脑筋。厂长也姓汪，县城人，据村里老人讲，汪厂长祖上也是他村的，大约在乾隆年间迁到县城。同学一听，大喜过望，某天直接到办公室找汪厂长。同学拿出家谱，说明情况，汪厂长哼了一声，不再言语。之后，汪在无人的情况下，直接称汪厂长为叔，时间久了汪厂长也不再反对。小汪是个人精几乎每周末都到汪厂长家里，洗衣、拖地、浇花，很得厂长夫人欢心，第二年，汪厂长将他调到办公室当了文员，半年后，被提为办公室副主任，主抓招待、车辆。小汪是个热心人，自他当了厂办副主任，同学有事儿用车，只要厂里有车闲着，立马安排司机跑一趟。同学们聚会吃个饭，他抢着结帐，很快在同学中赢得了“及时雨”的美名。我曾在某天上午去他厂里玩。他带我参观了厂区，然后到办公室聊天，他不停地看表，我以为他有事儿，起身告辞。他说，慢着伙计，我是再等人，要不咱中午咋吃饭？现在厂里效益滑坡，管理较严，没有客人，无法接待。正说着，一位外地客户来到办公室，汪同学对我试个眼色，轻轻对我说：“伙计，菜上来了，今天中午咱们午饭有着落了”随后汪同学带着我和客户到附近酒店用餐。他打了一通电话，叫来七八个同学，陪着那位客户吃饭，客户是南方人，不会喝酒，吃了一会就走了，那顿饭我们一桌下了五六瓶酒。过了二年，听别的同学说，他已到车间里当了主任，之后是买房结婚成家。某年春节，我们又见面了，他喝醉了，说了好点大实话。据他说，厂里管理乱极了，大家都在捞，他也在捞，前些年，车间里人将废料倒出去卖，后来，车间原材料也倒出去卖，厂里从门卫、到保管、到化验都在想方设法搞钱，他作为车间主任，管也管不住，只好随波逐流。这几年也发了，只是厂子越来越差，大家知道，厂子倒闭是早晚的事。二千年，据同学们说，小汪要提副厂长了，同学纷纷要求他请客，他一再推辞，到了年底，大家伙才知道，小汪的厂子破产重组，外地某厂注资成了大股东。汪厂长回局里当了科长，小汪提副厂长的事儿泡汤，连车间主任也没竞聘上，一气之下，买断离开厂里。小汪自恃有钱，开始人生第二次创业，他开过灯具店，没经验，倒闭；再开饭店，刚有起色，饭店拆迁，搬到新址，生意一落千丈，再次倒闭。经过两次折腾，从厂里弄来了几十万，差点赔光。之后，他又开始打开生涯，先到物流公司送邮件，出了车祸，腿部受伤，就到物流公司分捡物品，尽管累得要死，还算稳定。2012年，他媳妇经不起高息诱惑，背着他将家里仅余的十几万元，投到担保公司里吃息，2015年担保公司跑路，他父亲住院急需钱，媳妇拿不出来，他才知道钱已放飞，不得已东挪西凑，为父亲做了手术。16年我和一位买凉菜的同学在他摊上喝酒，这位同学给汪打了个电话，汪骑着自行车过来，现在的他头发蓬松，胡子拉碴，脸晒得黢黑，早失去往日的精气神。那晚，他酒喝得有点多，感慨也多，他说，之前跟他混吃混喝的同学、朋友，现在都躲着他，他也不想见他们，只与几个底层的同学、伙计喝点小酒，吹吹牛。他说，他早知道原来的厂子早晚要倒闭。空调二十四小时不关，水管二十四小时长流，大家都在捞，这样的厂子不倒，那才是天理不容。他所在的物流公司非常正规，老板、老板娘跟工人一样干，一块纸都舍不得扔，恨不得将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物流公司效益不错，就是负担太重，房租、车辆、人工费节节攀升，还有各种税费也压得公司喘不过气来，好在老板是个好人，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企业勉勉强强生存下来，现在他媳妇也到这家物流公司上班，收入还算稳定。那晚在一块喝过酒后，好几年没再见面。前段时间在街上相遇，没有机会多说话。过了几天，他打来电话，说去年他所在的物流公司经营不下去，他又失业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谋到环卫工这点差事。为了增加收入，一人干两人活，一个月几乎没休息时间，还老挨罚款。他儿子大学毕业后，考公考事业编，有几次笔试过，面试不过，孩子很受伤，现在送外卖，三十多岁还没成家。去年谈了个朋友，朋友家要求得有新房，他就咬牙付了首付给孩子买了套房，每月还得还房贷，日子过得很紧。他不知从哪儿知道我在这个房企认识人，让我打听一下房企情况，因为房子已停盖两三个月，他有点急。我跟房企的伙计打了电话，伙计大吃一惊，原来，他今年上半年已从该房企辞职，房企老板现在不知去向，烂尾是铁定的。我不敢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但是，也不能不向他吐露点真实情况，我告诉他，伙计已经从该房企辞职，形势有点不妙，看能不能将钱退了。他一听，有点着急，电话那头几近哭声：“不会吧？我们倾尽所有交了首付，还背着房贷，就等交房给孩子办婚礼，如果拿不到房子，这家等于塌了，你托托你伙计，看能不能通过内部渠道将钱退了”我又和伙计打了电话，伙计说，他做不到，某房企还拖欠他半年工资。汪同学再次来电问情况，我说那位伙计已联系不上，他长叹一声说：“兄弟，家真的塌了，前几天媳妇听说房子烂尾后一急，心脏病犯了，急救室里抢救两天，才转到普通病房，不吃不喝不住流泪，孩子的媳妇也飞了，孩子一气之下，跑南方打工，现在被隔在外地回不来，我上不成班，被开除了！”我到医院看他媳妇，现在殳情紧，进不去，他到医院外面和我见面，现在他更加消瘦，头发很乱，胡子好几天没刮，脸更黑眼更无神。简单说了几句话，他说声谢谢，提着礼品回去了，过了几天，我发现他在网上发了众筹，就给他捐了一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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