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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三篇

 乡土唐河 2022-08-13 发布于河南

节哀顺便      

这个消息是在一个下午就传遍了局机关的:局长的老娘去世了!

局长可是个大孝子,这在整个局里可谓无人不知。

局机关大院里顿时忙作一团,前去局长家里帮忙的、吊孝哀悼的络绎不绝,甚至好些干部和职工们也纷纷放下了手头重要的工作,一窝蜂似的涌向那里。

熟悉这方面业务的局长办公室张主任临时被任命为局长母亲丧事的总指挥,他不分黑白地待在那里,忙得是两眼昏花,头晕脑胀,可他觉得也值了。很快就要进行班子调整,局长的意见举足轻重,自己能保住这个位置就行,当然,如果可以步步高升,那更让人高兴。

出差在外的王副科长接到了妻子的电话:“你不是准备等回来后就找他说说职务晋升的事吗?”

“这正是个好机会,可这个月的工资又花光了,怕是要借钱了。”

“你别管了,有我呢,就是债台高筑咱也得去,好些无用的人情都做了,这能错过吗?”妻子倒是很坚决。

刚调入局里的李技术员是在朋友们的祝贺声里听到这个消息的。

他忽然伤心起来,像自己死了老娘一样,举着杯子也不喝了:“我得去送送伯母。”

李技术员慌忙跑到银行,取出了厚厚一叠钞票。要不是局长帮忙,自己能那么顺利地从乡里调进县局?虽说已经感谢过了,可以后再有事还得指望他呢。

开着车子前往局长家中的路上,他有点后悔刚才的酒算是白喝了,虽说都是铁哥们儿,可关键时候谁能帮上忙?还不如局长的一句话呢。

才上班不久正在市里培训的小赵也请了几天假回来了。

接到女朋友打来的电话,他本不想去:“局里几百号人,他能记住我吗?只要好好工作就行了!”

女朋友发火了:“你呀,书呆子一个!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行吗?就是钱打了水漂,也没什么。”

……

那个并不狭小的院子里就这样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个个表情凝重。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先是泪眼迷离地对着局长大人母亲的遗像磕头作揖,再握着局长大人的手声音哽咽地说上一句“节哀顺变”,回去的路上就少了些悲伤,多了些欣喜。

丧事办完,局长又开始到机关上班。

办公室张主任天天和局长在一起,可班子调整的事他一句也没有提。局长刚刚死了老娘,等他心情好时再说也不迟。

出差在外的王副科长回来了,关于职务晋升的事他也一句没说。他不想给局长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刚付出点什么,就想得到收获。

李技术员和小赵一时还没有什么事要请局长帮忙,他们更没有开口去说什么……

一星期后,再也没见局长来上班,不等谁去打听,早有消息灵通人士得知了缘故:局长因为母亲的丧事大操大办,职务被免。

那些才去过局长家里的人们心里充满了失落:怎么会是这样呢?怎么会是这样呢?

这回该他们对着自己说上一句“节哀顺变”了。

        羡慕            

一听到对面那家的敲门声,我就知道妻子准会隔着猫眼去看。

“瞧瞧人家,送礼的把门槛都快要踏破了!”妻子刚一扭转身,就向我发火。

可我早已习惯了妻子的这一套,所以不想反驳。

但今天她是越说越多,越说越离谱。

我终于忍不住了:“别光眼红那些不义之财好不好?那些家伙们进了监狱,说不定还羡慕咱们这些平民百姓呢,吃菜根淡中有味,守王法梦里无惊。”

“别穷酸了吧,就咱这家,你让小偷进来他也找不到值钱的东西。”

哎!妻子怎么变得这么快呀!

想当初,结婚那时日子过得挺艰难的,可她毫无怨言,两个人共担风雨,同度难关,风雨过后不也真是彩虹了吗?可只几年时间,她就变了。哎!也难怪,这世道把人心搅得......

妻子眉飞色舞:“我今天听说,我有个要好的老同学最近调到市委组织部了,什么时候咱们也去看看人家......”

她一下子想出了那么多计划,真让我佩服女人的思维。她愿意拿出我们这些年的全部积蓄,进行一次感情的投资,她相信会有高回报的。而我对此却是毫无兴趣,就只得忍受着她喋喋不休的话语的折磨。

她说今天对门那家男主人好像又升官了,明天说不定又有人一拨接一拨地前来祝贺。其实有些场景她不说我也亲眼见到过。

我把一切愤怒都发泄在对面那家。甩门而出,我放开喉咙吐了一口唾沫,糊在他家的墙上。

下了楼,骑上自己的破车子去上班,却也开始胡思乱想起来。看惯了那家男女主人迎客时的满脸笑容,听惯了送别时宾主双方的漂亮话语,倒真让我在憎恨之余又生出几分羡慕来。人呀,可真是个怪物。

傍晚我下班回家,雷电交加,见单元楼前的院子里停着一辆警车。想着是谁家的亲戚、朋友来串门子,也没在意。

走到那家门前,听见里面各种声音响成一片。扭头看时,只见几名警察正押着那家男女主人向门外走来。

他们看了我一眼,头低得更厉害了。

我慌忙去开自家的门,却不想碰到了妻子的脸。她像是病了,脸色苍白,十分难看。

她什么也没说,一把紧紧地抓住了我,好像怕我突然从她身边消失似的。

也许只有爱可以永远

夜已经很深了。

在偌大一间屋子里,灯还亮着。

王曼丽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上的圆形图案发呆。她清楚而又明白,丈夫黄禹锡今晚又会像往常一样,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家,只剩下了钢筋水泥浇筑而成的豪华别墅,只剩下了四四方方的几间屋子,而自己成了困在里面的一个人,囚徒。

也许丈夫此时的怀里正拥着那个青春靓丽的女人。她会撒娇,又善于投其所好,要不丈夫怎么会被撩拨得神魂颠倒呢?

而自己到底老了,梳妆台镜子里的黄脸婆皱纹密布,眼神迷离,真的连自己都不喜欢了。

累极了,身心俱疲。临睡前,她又看了一眼枕边的宣传单,然后把它放进了手提包里。

第二天,她去了那家美容整形医院。

几天后,她回到了家里,而丈夫也在等着她,却是把一纸离婚协议摆在了她面前,他并不去看她的容颜有什么改变。

她颤抖着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整座别墅都成自己的了,可她知道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

半月后,刀口发炎,她疼痛得只剩下了叫喊。找到那家医院,已是人满为患。要赔偿的、等修复的,乱作一团。

她逃也似地离开了那家医院。

回到家里,她就接到了丈夫公司的电话,说董事长被查出患了癌症,让她赶快到医院。

她冷笑了几声,收拾起桌上的安眠药。

戴上头巾,遮住满脸的绷带,她出了门。

病床上的丈夫胡子老长,满脸绝望,全然没有了昔日的容光与趾高气扬。

他一把抓住前妻的手,声泪俱下:“我对不起你啊,请原谅我。我的日子不多了,你陪我走完余下的时光吧。快让咱们的儿子回来,我最后想见他一面。”

“那个臭婊子呢?她不是说永远爱你吗?”

“她……她已经卷款潜逃了,她爱的是我的……”他像是噎住了,咳嗽了老半天。

她掀掉了头巾:“我这个样子,你不害怕吗?”

黄禹锡抱紧了她,没有一句话。

半个月后,儿子和她领着他去复查,化验单出来的时候三个人都愣住了。

黄禹锡一把拉着妻儿的手:“走,咱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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