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青龙镇上，名字叫得响的支书不太多，钟世杰是其中一个。 有的村子支书如割韭菜一样，换了一茬又一茬，而他，常青着。 钟支书见人总是笑呵呵，见书记镇长如此，村民们碰到他时，他脸上也始终带着花骨朵，尽管随着岁月流逝，仿佛越来越枯萎了。而当他背影远去，那些村民们却又生出一份敬畏来，没人能说清是为什么。 钟支书兄弟五个，除了他精瘦得始终如猴子一样外，其余都是五大三粗的，仿佛不是一母所生。 在农村，人多势众就是一种资本，可真要把什么事都办好，还得靠点别的什么。他的几个兄弟就常围着他，听他出谋划策，有时对他那是言听计从，服服帖帖的。那场面，看起来让人有点忍俊不禁。 钟支书的女婿谢晓龙在镇上一所初中教学，人长得高高大大，也挺有才华的。只是妻子钟菊花又矮又胖，斗大的字不识几个。 当夫妻俩一同走在镇上，知道点底细的人就会感叹道:可惜了，可惜了！ 只是谢晓龙好象挺幸福的，毕竟已经和妻子携手走过了大半辈子，算得上是相濡以沫。 可两个人也曾闹出过轩然大波，当然，责任完全在于他。 
出轨在当下这个伟大的时代早已不算什么，可在四十年前那就不一样了。 听说谢晓龙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他很聪明，在那个混乱不堪的年代头脑里还能保持着一份清醒，明白知识有用，所以尽管家里很穷，他还是靠着老父亲的小纸烟摊完成了高中学业。当然，暗地里，没少得到女朋友——后来成了他妻子的钟菊花的资助。 谢晓龙自幼丧母，是父亲一手把他拉扯大的。大学快毕业时，老人家生了场重病，他自顾不暇，还是钟支书帮忙送他父亲去医院治疗，最后抢救无效，又是钟支书帮忙把老人家安葬了。 在那个人才稀缺的年代，谢晓龙原本可以留在城市的，但不知为何回到了村里的小学，并且很快娶了钟菊花。 谢晓龙闲来无事了爱读诗，一个人咿咿呀呀地念些句子，摇头晃脑的，很是自鸣得意。妻子钟菊花听了老半天，笑他：傻瓜，上的什么学？净是些胡言乱语，你有毛病啊！ 夜里躺在丈夫身边时，还没说上几句话他就又去看书了。她侧身看着那稀稀朗朗排成行的文字，竟然破口大骂：现在纸张好贵呀，王八蛋们不会每页上多印点字？！ 后来，谢晓龙晚上干脆就借口在学校备课连家也不回了，钟菊花开始并没放在心上，反正两个人在一起也无话可说，倒是她父亲着急了，让她和母亲到学校里去看看。
钟支书的老婆就和女儿蹑手蹑脚地进了黑灯瞎火的学校，可女婿那间屋子一时也找不着。母女俩扶着墙慢慢地走，慢慢地走，终于她们还是听见了熟悉的一男一女两个声音。 钟菊花一脚踹开了门，有个黑影趁乱溜走了。她拉亮灯，用自己肥胖的身子把丈夫扑倒在床，接着又撕又咬，喊叫声在乡村这寂静的暗夜里响彻云霄。 钟支书的老婆指着女婿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娃子忘恩负义啊，我把你当成亲生儿子，你就这样对待我们一家！你良心坏完了！” 拉着声泪俱下的女儿甩门而出时，她撂下了狠话：“明天我决饶不了你！” 谢晓龙蜷缩在床上，竟也咬紧了牙：大不了把我打死，这样的日子我也活够了！ 天亮了，谢晓龙在忐忑不安中上着课，直到夜幕降临，也没什么人来找他，倒让他睡得更加不安稳。 半月过去了，他躲在学校里，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当然，他也想了很多，很多。 直到有一天，因为到村里商店去买日常用品，突然就在路上碰见了自己的老丈人。而他的身后，跟着他的几个弟兄，手执铁锨，不知要干什么。 谢晓龙涨红了脸，吓得腿直打颤，想逃，脚步却迈不开。 “晓龙，等今儿你伯、叔们干完活，咱聚到一起喝几盅！”钟支书说完，摆摆手走了。 惊魂未定而又恍然大悟的谢晓龙对着岳父的背影连声说：“好的！好的！”
果然，岳父和几兄弟都在，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岳母和妻子正忙着在烟雾缭绕的厨房里炒菜。 谢晓龙扑通一声跪下了：“爸，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一切都过去了，谁年轻时还不犯点错呢？”岳父慌忙搀起了他，“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这个闺女她没文化，你当老师的，以后有空了好好教教她，其它方面多担待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