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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方亭 | 明人对前代书画的鉴藏及其意义——以《雪江归棹图》为例

 新用户96181648 2022-08-13 发布于北京

明人对前代书画的鉴藏及其意义——以《雪江归棹图》为例

文 ˉ 蒋方亭

【内容摘要2022年7月2日至10月7日,由香港故宫文化博物馆与故宫博物院联合主办的“国之瑰宝——故宫博物院藏晋唐宋元书画”展,在香港故宫的第八展厅展出。为了庆祝香港故宫的盛大开幕,这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展览,分三期展示故宫博物院珍藏的共计三十件(其中一套册页包含六幅作品)早期书画精品。展览及其配套图录,从艺术史、文化史和鉴藏史等角度,对展品进行细致考察。《雪江归棹图》即为是次展览中的一件重要展品。

【关 键 词雪江归棹图  王世贞  王世懋  董其昌

书画作为珍贵的文化遗产,在流传过程中数量逐代锐减。书画鉴藏的意义,不仅在于鉴别作品的真伪、优劣,更在于对作品的保存、传递以及与之相伴的文化传承。古代鉴藏活动大致包括皇室与私人两大主体,鉴于前代书画基数有限、散佚无补,皇室与私人收藏通常存在着此消彼长的关系——热衷于鉴藏的帝王多以举国之力搜求、保藏前代名迹;皇室力不能及时,私人藏家亦常为名迹的保存起到积极作用。

由已知材料来看,唐宋时鉴藏活动多由皇室主导,元代皇室与私藏并重,明代则是私人鉴藏尤为活跃的时期。明中叶后,大量前代名迹从内府流至民间,涌现出沈周、文徵明、项元汴、王世贞、韩世能、詹景凤、董其昌、孙承泽、梁清标、高士奇、安岐等兼具鉴赏眼力与收藏实力的藏家,直至清代乾隆年间收藏重心再度转向宫廷。《雪江归棹图》(图1)为笔者参与策划的展览“国之瑰宝——故宫博物院藏晋唐宋元书画”中的一件展品,本文试以此卷自明中叶至清初的递藏为线索,串联此期书画鉴藏的基本脉络,并探讨时人鉴藏前代书画的特征、意义及其在名品形成过程中起到的作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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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ˉ 雪江归棹图ˉ 绢本设色手卷ˉ 赵佶ˉ 约1110 年ˉ 故宫博物院藏

一、北宋末至明中期的创作、深藏、复现

北宋内府重新聚集唐末诸国书画名迹,太宗时建置秘阁,至徽宗时书画收藏已臻极盛。《宣和书谱》《宣和画谱》著录内府藏书画七千余轴,加上《宣和睿览册》所辑徽宗写生及画院画家作品,宣和内府收藏当在万轴之上。北宋私人鉴藏活动亦十分活跃,士大夫竞相物色晋唐名作,与皇室争奇斗胜。

宋徽宗赵佶的绘画大体可分为精工富丽与清雅渲淡两类,题材上则于花竹翎毛尤为注意。[2] 《雪江归棹图》为徽宗名下唯一的山水画。作品描绘白雪覆盖的冬山在长卷式的绢地上绵延起伏,一道宁静的江流贯穿始终。画中寒林多以细劲的蟹爪枝绘就,江面与背景则以淡墨晕染,显示出李郭派风格影响。作品笔法冲逸雅畅,意境荒寒幽远,堪称北宋雪景山水画的代表作。本卷款印具宣和御府特征。本幅右上角有瘦金体楷书“雪江归棹图”五字,钤“双龙”小玺。卷尾则书“宣和殿制”款并“天下一人”花押,钤“御书”葫芦印。卷后另纸附徽宗朝权相蔡京题于大观四年庚寅(1110)的行书诗跋,跋中“皇帝陛下以丹青妙笔,备四时之景色,究万物之情态于四图之内,盖神智与造化等也”一句,似指徽宗画作原有四幅。[3] 该卷创作后近四百六十年踪迹全无,至明中叶方重现民间。其于此期的递藏经历,唯可透过南宋至明初的书画鉴藏史推知一二。

南宋宁宗时内府所藏书画仅千余轴。与之相较,权相韩侂胄、贾似道等士大夫收藏可与宫廷抗衡,后贾似道书画千余卷收归内府。金章宗倾慕汉学,明昌御府仿效徽宗宣和御府,庋藏颇丰。元朝建立后,收入部分南宋、金内府旧藏,文宗时建奎章阁,大长公主祥哥剌吉、鉴书博士柯九思等亦保存部分名迹。

明初继承元内府收藏,藏品由典礼纪察司太监监管。明代帝王多无鉴藏之好,常将书画赏赐功臣及藩王。加之宦官干政、太监监守自盗等情况,明中叶众多内府名迹已流至民间。成化至正德间,太监黄赐、钱能收藏宏富,江南、北京等地私藏之风亦兴。大学士王鏊致仕后返回吴县,致力于书画鉴藏;苏籍高官陆完收藏之富更胜于王鏊,后被抄家籍没。正德、嘉靖年间,以沈周、文徵明为核心的吴门画家崛起,书画创作、鉴藏、赞助活动相互交织,对周边地区影响深远。

嘉靖中后期,陆完籍没书画中有千余卷归权相严嵩及其子严世蕃所有。严氏父子对名迹诛求无厌,传言蓟辽总督王忬(王世贞、世懋父)因《清明上河图》与严氏结怨,后被严氏构陷,惨遭杀害。[4] 此类“怀璧其罪”逸闻于明代并非鲜见,豪门权贵将书画名迹视为珍宝、强夺巧取的风气可见一斑。嘉靖四十四年(1565)后,严氏私藏书画三千余轴被查抄。陆完、严氏藏品被籍没后,成国公朱希忠、太保朱希孝兄弟奏请拍卖藏品。隆庆、万历间,更因国库空虚将内府书画充当公侯岁俸。书画拍卖及折俸事件,致使内府名迹大量流出。朱氏兄弟、项元汴、韩世能等人于时局中收入名品尤多。

《雪江归棹图》于明代复现的源头,[5] 即可据卷后王世懋题跋追溯至太保朱希孝:

朱太保绝重此卷,以古锦为褾,羊脂玉为签,两鱼胆青为轴,宋刻丝龙衮为引首,延吴人汤翰装池。

由此可知,朱希孝获得《雪江归棹图》后甚为珍爱,曾延请名工重新装裱。此后,该卷备受关注,屡经转手,时人题钤著录甚丰,成为明人保存、递藏书画名品的一个经典案例。[6] 

二、以王世贞、王世懋为核心的名物争夺、宝藏、鉴题

嘉靖三十八年(1559),独步吴中艺坛三十余年的文徵明仙逝,“文坛盟主”之位转由“后七子”领袖之一的王世贞执掌。太仓王世贞、王世懋兄弟一面痴迷于购藏前代书画,一面大力扶持当代书画家的发展,文氏子侄、门生多聚拢周围。王世贞一生笔耕不辍,透过《弇州四部稿》与《续稿》可知,其鉴题过的书画作品当在五百件之上。王氏兄弟的鉴藏、赞助与著述,对苏州文脉的继承与弘扬贡献卓著。王世贞更曾将范仲淹及吴门先贤手泽归还各家后人,其视野与人品,远非诛杀其父的严氏父子所能望及。

万历元年(1573)、二年(1574),朱希忠、希孝兄弟先后去世,藏品散出。《雪江归棹图》后王世懋题跋写道:

太保亡后,诸古物多散失,余往宦京师,客有持此来售者,遂粥(鬻)装购得之。

可知该卷即为王世懋购自京师的一件朱希孝故物。考王世懋于万历元年(1573)四月赴京待次,十月补祠部员外郎;四年(1576)五月除江西布政司左参议,[7] 推测王世懋购得该卷的时间,约在万历二年(1574)朱希孝去世至四年(1576)自己赴任江西前。

出身商贾的嘉兴藏家项元汴亦于此时期见过一件《雪江归棹图》:

尝见《雪江归棹》长卷,暨此图,皆大设色,仿佛唐人。其铺叙经营,超轶画家矩度,要非画流得窥其堂奥也。惜皆破如鱼鳞,神彩犹在,叹赏弥日。[8] 

从项氏“大设色”等描述来看,其所见与故宫本《雪江归棹图》可能并非同卷。项氏于嘉、隆间经文彭等人掌眼购入大量高古及吴门书画,其天籁阁所藏书画总量约在两千轴。但项氏为人吝啬,虽与王世贞几近同龄,交游圈又多有重合,但项、王两家或因身份、观念、品行等方面的差异而殊少交往。[9] 

休宁鉴藏家詹景凤原与项元汴交好,万历四年(1576)曾到项家观赏藏品,七年(1579)项氏还曾向詹景凤讥讽王世贞、世懋于鉴定皆为“盲汉”。十年(1582),詹景凤父亲去世,或因仰慕王世贞才名,詹景凤竟奔走千余里请王世贞为其父撰写墓志铭,詹、王两家或于此时订交。[10] 詹景凤《东图玄览编》著录有王世懋藏《宋徽庙雪江归棹》,并认为该作:

乃笔法则冲逸雅畅,劲不峭而微不眇,奇作也……后有蔡京题跋……其卷装潢珍甚,亦非人间所可常有。[11] 

詹景凤对画作水准、蔡京题跋及作品装帧评价甚高。据詹景凤、王世懋行踪推测,詹景凤很可能在万历十一年(1583)前后获观并著录此卷,为已知著录故宫本《雪江归棹图》中最早者。

《雪江归棹图》拖尾蔡京跋后,接王世贞二跋、王世懋一跋、董其昌一跋。[12王世贞跋一谈及徽宗画风,并点出此作风格直承王维:

宣和主人,花鸟雁行黄、易,不以山水人物名世,而此图遂超丹青蹊迳,直闯右丞堂奥。下亦不让郭河中、宋复古。

王世贞跋二则据蔡京题跋认为这组画原应有四幅,又因蔡京跋后十余年北宋即江山倾覆,抒发兴亡之感。[13] 王世贞二跋无年款,跋一钤“弇山人”白文花印,跋二钤“元美”及“五湖长”白文方印,与其早年钤印有所不同。[14] 天津博物馆藏元佚名《葛洪徙居图》(图2)有王世贞跋:

詹仲子出此卷示余云:《葛仙翁移居图》……万历癸未孟冬,吴郡王世贞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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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ˉ 佚名《葛洪徙居图》王世贞跋ˉ 绢本设色手卷ˉ 元代ˉ 天津博物馆藏

此跋后亦钤“元美”及“五湖长”白文方印。[15] 詹仲子即詹景凤。综合来看,《雪江归棹图》王世贞二跋可能书于万历十一年癸未(1583)前后,或与詹景凤并观。

王世懋题跋先述及朱希孝对《雪江归棹图》的宝爱以及自己的购藏经过,后写道:

江陵张相尽收朱氏物,索此卷甚急。客有为余危者,余以尤物贾罪,殊自愧米颠之癖。顾业已有之,持赠贵人,士节所系,有死不能,遂持归。不数载,江陵相败,法书名画,闻多付祝融,而此卷幸保全余所。乃知物之成毁,故自有数也。宋君相流玩(“披”字点去)技艺,已尽余兄跋中,乃太保、江陵,复抱桑沧之感。

张相指张居正。如前所述,明代“怀璧其罪”逸闻并不鲜见,晚明李玉便曾以王忬与严氏父子为原型改写剧目《一捧雪》,抨击强取豪夺之行径。[16] 《雪江归棹图》同样反映名物争夺的时代背景。朱希孝死后,藏品多为权相张居正所获,王世懋不惧权要,坚定宝藏《雪江归棹图》,并令该卷幸免于万历十年(1582)后的张居正抄家之祸及火劫。王世懋“神物护持”的观点,实在感慨世人的聚散与成败。王世懋题跋无年款,时间应在万历十一年(1583)至十六年(1588)间。距购入时间已相去数年,或因此前为避张居正而将之深藏。

昆山张氏六世收藏。万历十六年(1588)王世懋去世前,曾将《雪江归棹图》质押给张丑伯兄张德程。张丑《清河书画舫》载:

王敬美氏(王世懋)尝以百千购藏宋徽宗《雪江归棹图》卷……其布景用笔大有晋唐风韵,当为宸翰中第一。向曾质长兄伯含(张德程)所,丑从府君东归,屡经拜阅。[17] 

《清河秘箧书画表》亦载张德程曾藏《徽宗雪江归棹图》。[18] 万历十四年(1586)或稍前,王世贞曾将珍爱的《荐季直表》抵押给项元汴,[19] 王世懋将《雪江归棹图》质押给张德程的时间亦当在是年或稍后,其时张丑约十岁。张丑父张应文也见过《雪江归棹图》,并认为该卷为“所见尤异者”。[20] 

三、以董其昌为核心的画论构建

万历十八年(1590)王世贞去世后,松江董其昌逐渐崛起。董其昌为晚明重要的书画家、理论家、鉴藏家,其于险象环生的朝局中宦海沉浮四十余载,逝后享祭葬之荣并赠太子太傅,弘光朝赐谥号“文敏”。其一生足迹遍及南北,名公巨卿、文坛社友、士绅豪侠、布衣方外莫不与之交往。作为松江画派之巨擘,董氏之才名道艺被时人誉为“本朝第一”,对同代及后世影响深远。

张德程宝藏《雪江归棹图》未久,又辗转为新安藏家程季白所获。董其昌与程季白交善,可能曾借观该卷并于万历四十六年(1618)写下题跋[21] 

宣和主人写生花鸟,时出殿上捉刀,虽着瘦金小玺,真赝相错,十不一真。至于山水,惟见此卷。观其行笔布置,所谓云峰石色,迥出天机;笔意纵横,参乎造化者,是右丞本色。宋时安得其匹也!余妄意当时天府收贮维画尚伙,或徽庙借名,而楚公曲笔,君臣间自相倡和,为翰墨场一段簸弄,未可知耳。王元美(王世贞)兄弟藏为世宝,虽权相迹之不得,季白得之,若过溪上吴氏,出右丞《雪霁》长卷相质,便知余言不谬。二卷足称雌雄双剑,瑞生莫生嗔妒否。

吴氏即吴瑞生,《雪霁》长卷指传为王维的《江山雪霁图》。万历二十三年(1595),董其昌曾向藏家冯梦桢借观《江山雪霁图》并撰写长跋,此事被认为是董氏“南北宗论”形成的重要节点。[22] 董氏为《雪江归棹图》撰跋时,《江山雪霁图》已为吴瑞生所获。董其昌认为《雪江归棹图》与《江山雪霁图》堪称“雌雄双剑”。惜《江山雪霁图》原作今已失,现藏日本小川家族的《江山霁雪图》或为其临本,美国檀香山艺术博物馆藏传王维《长江积雪图》(图3)前半段亦可能仿自《江山雪霁图》。比较来看,日本及美国本与《雪江归棹图》笔墨技法有异,但布景造境确有相通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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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ˉ 长江积雪图ˉ 纸本设色手卷ˉ 王维(传)ˉ 明或清ˉ 美国檀香山艺术博物馆藏

从清乾隆皇帝至近代学者徐邦达等,皆认为《雪江归棹图》后董其昌题跋意指此作当为徽宗将王维画改为自画,甚至据此批评董跋为误导他人的“欺人妄说”。[23] 需留意的是,董跋虽用了曲笔,指出徽宗画作多赝品,山水画更是仅见此作,该卷行笔布置见王维本色,但董氏只是以推测的口吻认为此作“或徽庙借名”。而这种推测,可能与明中晚期出现的宣和画院画家代笔徽宗之说有关。[24] 詹景凤成书于万历二十三年(1595)的《东图玄览编》即认为徽宗名下《青菜图》为“画院中人代作”。[25] 或是受詹景凤等人影响,孙鑛虽可能并未见过《雪江归棹图》,其成书于万历四十二年(1614)的《书画跋跋》亦认为该作“应系画院供奉人代作”[26] 然而,尽管如此,明末清初多数鉴藏家仍将《雪江归棹图》归在徽宗名下,包括继承董其昌衣钵的王时敏及董氏本人。

王时敏早年画论见解多承自董其昌,其《题陈明卿廉雪卷》写道:

右丞《江山雪霁图》为冯开之(冯梦桢)大司成所藏,后归新安程季白。余甲子京邸与程邻舍,幸得借观。其运笔用思,所谓迥出天机,参乎造化,非后人所能企及。徽宗《雪江归棹图》正师其法。后又从兴化李祖修行箧见《江干雪意》长卷,笔意亦略相同。虽未辨真为右丞笔,要皆希世之宝。[27

王时敏在跋中回忆天启四年甲子(1624),自己三十三岁时曾与程季白比邻并获观其藏品。此跋不仅明言《雪江归棹图》师法王维,更对流行于晚明的三件雪图名品定位清晰:《江山雪霁图》归属王维,《雪江归棹图》归属徽宗,《江干雪意图》笔意类王维(图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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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ˉ 江干雪意图ˉ 绢本设色手卷ˉ 王维(传)ˉ 唐代ˉ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董其昌在其他场合提及《雪江归棹图》时,亦明确将该作归于徽宗名下。如其为宋徽宗摹卫协《高士图》所撰跋:

徽庙画卷真迹,皆命蔡京跋于卷末。余所见非一二。若《雪江归棹图》,其一也。蔡书,米海岳谓为得意笔,未可赝作,此卷真迹无疑。[29

此跋后接董氏友陈继儒“乙亥五月”跋。董跋亦当书于崇祯八年乙亥(1635)或稍前,明言《雪江归棹图》为徽宗真迹。

作为晚明画坛宗师,董其昌超迈前人处,还在于开宗立派与画论体系构建之自觉。[30] 董氏之前,唐张彦远,北宋沈括、吴则礼,元张羽,明宋濂、何良俊、王世贞等皆曾谈及甚至梳理山水画的发展脉络。[31] 董其昌则进一步对山水画谱系做了二分,他著名的“南北宗论”写道:

画之南北二宗,亦唐时分也……北宗则……南宗则王摩诘始用渲淡……其传为张璪、荆、关、郭忠恕、董、巨、米家父子,以至元之四大家。

董氏有关“文人画”的论述更认为“文人之画,自王右丞始”。由此来看,董其昌之所以将绘制精绝的《雪江归棹图》与王维画风相联,主要动因是为其已经成熟的“南宗”理论增加筹码——王维是董氏所列“南宗”脉络的核心人物,[32直承王维画风的名作《雪江归棹图》自然可划归南宗。

松江画家沈颢亦深受董其昌影响。上海博物馆藏沈颢《仿古山水图》册(图5)有其自跋:

三十年前,曾与玄宰氏(董其昌)阅《捕鱼雪渡》卷,知其为南宗提唱,扫宕中有建立。自唐迄宋百余家,谁不朝宗《辋川》?近又得观《雪江归棹》,爱其设境严细,而笔更苍寒,若另出机杼……七十老人颢并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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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ˉ 仿古山水图ˉ 绢本设色册页ˉ 沈颢ˉ1654 年ˉ 上海博物馆藏

由沈颢年龄推算,其得观《雪江归棹图》约在顺治十二年(1655),而与董其昌同观《捕鱼雪渡》卷当在天启五年(1625)前后。沈氏此跋不仅将《雪江归棹图》与王维《辋川图》并置,更谈及三十年前董其昌“为南宗提唱”的事实。上海博物馆藏叶欣《山水图》册(图6)亦有沈颢题跋:

玄宰谓予,王右丞有韵文无声诗,直从禅语中来,七破蒲团,不独人功诣极也……顾安得垂棘瑈敷十斛许,易得数番杂诸右丞四十帧中,令徽宗冁然鉴秘宣和谱首乎?[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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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6ˉ《山水图》题跋ˉ 绢本设色册页ˉ 叶欣ˉ 清代ˉ 上海博物馆藏

此跋约书于顺治十八年(1661),沈颢进一步阐明董其昌画论体系中王维与禅家之“南宗”的关系,并道出宋徽宗对王维画作的珍视。

汪砢玉成书于崇祯十六年(1643)的《珊瑚网》著录有《宋徽宗雪江归棹图》,后注:

又董跋吴瑞生所有王右丞《江山雪霁卷》,后竟归程季白。季白与余善,故获睹其珍秘。[34

《雪江归棹图》与《江山雪霁图》汪砢玉都在程季白处见过,但汪氏并未比较两卷的异同。程季白约卒于天启六年(1626),藏品后多经其子程明诏散出。郁逢庆成书于崇祯十年(1637)前后的《书画题跋记》亦著录有《宋徽庙雪江归棹图》,但郁氏未对该卷题跋发表评论。[35] 

四、传抄著录、制作临本、收归宫廷

清初私人鉴藏活动依旧活跃,富商、古玩商如归希之、江孟明、吴其贞、王越石、吴升、安岐等收藏可与孙承泽、梁清标、宋荦、高士奇、王鸿绪、卞永誉等士大夫比肩。时人传抄题跋的风气,推动了书画著录的发展。

古玩商吴其贞的《书画记》成书于康熙十六年(1677),所录为吴氏生平所见书画千余件,其《宋徽宗雪江归棹图》先详述画卷概况,后针对董其昌题跋写道:

右丞《雪霁图》亦为季白所得,予尝见之。其画简略……与此图画法绝不相类,迥隔天渊。若未见此二卷,必以董言为然。不知先生平日议论与夫题跋专用“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等语,世人闻风附会而宗焉,推为一代鉴赏祖师。《玉牒书》云:“闻声而人喜者曾结万人缘,作事而人喜者曾度千众劫。”先生得此大名,盖由其前修然也。此丙申三月十三日观于丹阳王君政舟中。未几,张我范(应指张范我)家观之。[36] 

吴其贞于天启六年(1626)程季白去世前见过《江山雪霁图》,顺治十三年丙申(1656)又于王君政舟中见到了《雪江归棹图》。吴氏认为两图画法迥异,反驳了《雪江归棹图》后董跋视两图为“雌雄双剑”的观点,并讽刺董其昌以曲笔博他人之好。由吴跋年款可知,前述沈颢亦可能于王君政处获观《雪江归棹图》,不久后该卷归张范我所有。

清初不少北方藏家着力于赴江南搜求名迹,收藏重心呈现北移趋势。由《雪江归棹图》钤印可知,张范我之后该卷可能为山东藏家张应甲获得。在父亲张若麒的支持下,张应甲至少曾于康熙元年(1662)与六年(1667)前后两下江南,收入书画颇丰。张氏父子收藏多在张若麒去世后散出,部分转为宋荦、梁清标所有。[37] 京官梁清标可说是清初最大的私藏家,其收藏多经吴其贞、张镠、吴升、王济之等人罗致,今学者辑佚出其鉴藏过的书画六百余件。《雪江归棹图》钤梁氏印数方、张镠印一方,该卷或经裱画师兼古董商张镠之手传至梁清标。[38] 

卞永誉《式古堂书画汇考》成书于康熙二十一年(1682),以前人著录与自身闻见之书画汇编而成。该书亦录有《宋徽宗雪江归棹图卷》,[39] 但卞氏可能并未收藏或亲见此作,《雪江归棹图》前隔水“卞永誉书画汇考同”朱文长方印为乾隆年间所钤清内府印,非卞永誉本人收藏印。[40] 常熟顾复《平生壮观》所录则为其生平所见书画,成书于康熙三十一年(1692)前后。顾复见过《雪江归棹图》,他在著录此卷时有摘录董其昌题跋,但顾复在此并未展开讨论。[41] 古玩商吴升的《大观录》成书于康熙五十一年(1712),辑录其生平所见法书名画六百余件。吴升亦曾获观《雪江归棹图》,他认为该作气韵风度直入王维堂奥,[42] 与王世贞、董其昌题跋相呼应。

由交游情况来看,顾复、吴升获观《雪江归棹图》或与张应甲、梁清标有关。康熙三十年(1691)梁清标去世后,又有近九十年《雪江归棹图》递藏情况不详。颇具意味的是,一件现藏美国耶鲁大学艺术馆的临本亦诞生于此期(图7)。这件临本外观与原作如出一辙,然画心、题跋及明人钤印皆伪。[43] 今学者多将其视为一件清初临本,可侧面说明其时原作的递藏情况及受重视的程度。[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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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7ˉ 雪江归棹图ˉ 绢本设色手卷ˉ 赵佶(传)ˉ17 世纪摹本ˉ 美国耶鲁大学艺术馆藏

清代帝王对书画兴趣日浓,康熙时组织编有《佩文斋书画谱》,内府藏品多来自臣工御进。雍正时籍没年羹尧家藏。乾隆极爱书画,统治六十年间南北私藏绝大部分收归宫廷。透过《石渠宝笈》与《秘殿珠林》可知,清宫书画收藏总数当在万轴之上。在此背景下,私人书画存量骤减,鉴藏活动日益衰微。

《雪江归棹图》当在乾隆四十三年(1778)成为清宫藏品,《活计档》载是年十月初八:

接得郎中保成押帖内开九月二十八日首领董五经交宋宣和《雪江归棹图》手卷一卷。

又:

传旨将宋宣和《雪江归棹图》手卷上缂丝穿花龙包首揭下交苏州照样。[45] 

该卷入宫后,得乾隆御题引首及四十四年(1779)与四十五年(1780)两次题诗。二诗后录于《御制诗集》,对诗句内容有所解释。[46] 五十六年(1791)前后,该卷又以《宋徽宗雪江归棹图》之名著录于《石渠宝笈续编》。[47] 乾隆在其他场合亦常提及《雪江归棹图》,并对是作评价甚高。如御制诗《宣和柳鸦芦雁卷》即有注:

近得宣和《雪江归棹图》,足为《石渠宝笈》中宋人画卷之冠。[48] 

乾隆之外,参与编修《石渠宝笈续编》的阮元亦于《石渠随笔》中著录有《宣和雪江归棹图》。[49] 

乾隆之后清宫入藏书画锐减,嘉庆时虽籍没毕沅家藏,但规模远不能与乾隆时相较。此后清代帝王偶将藏品赏赐亲王、功臣,书画少量流出宫廷。清末民初,圆明园遭逢劫掠、八国联军侵华以及原宣统帝溥仪将文物输送出宫等事件,致使清宫书画大量流往民间以至海外。1922年,《雪江归棹图》即以溥仪赏赐溥杰的名义被携出宫,后被带至东北长春小白楼,又流落至北京琉璃厂书画商郝葆初手中,不久后转手著名藏家张伯驹。1958年,故宫博物院寻张伯驹征集此卷。1962年前后,该卷因张伯驹慷慨捐赠,终入藏故宫博物院。[50] 

结语

书画的核心魅力在于作品本身的艺术价值。王世贞“直闯右丞堂奥”、张丑“宸翰中第一”、乾隆“宋人画卷之冠”等评语,既是对《雪江归棹图》艺术高度的肯定,亦给出了该卷“被选择”为画史典范的根本原因。在此之外,书画递藏过程中不断附加的人文价值亦引人神牵。不仅皇室,士大夫、古玩商、装裱师等群体皆不同程度为名品的鉴别与保藏起到积极作用。历代鉴藏家围绕作品撰写的题跋与著录,不仅本身是珍贵的书法或文献,亦影响着作品的声誉、丰富着画史的构建。鉴藏与创作的相互作用,更是历代书画家永葆创作生机的前提。

《雪江归棹图》是明人递藏书画名品的经典案例。自明中叶复现至入清宫前,不同身份、目的的人群参与其中,令该作由北至南、又由南到北,经历了装裱、争夺、宝藏、质押、题钤著录、传说演绎、画论借鉴、临本制作……书写了一段富于传奇色彩的递藏历程。相关题跋、著录被反复转引,与作品本身的艺术价值相得益彰。相信今日的研究与展览,亦将重塑该作在书画史中的经典地位。

《雪江归棹图》卷递藏流程

* 明朱希孝藏(1574年前)

* 明王世懋藏(约1574—1588年)

詹景凤目见(约1583年)

王世贞题跋(约1583年)

王世懋题跋(约1583—1588年)

* 明张德程藏(质押,1586年后)

张丑目见(1586年后)

张应文目见(1586年后)

孙鑛著录(1614年前)

* 不详

* 明程季白藏(1626年前)

董其昌题跋(1618年)

汪砢玉著录(1626年前)

王时敏目见(约1624年)

* 明程明诏藏(1626年后)

郁逢庆著录(1637年前)

* 不详

* 清王君政藏(约1650年代)

沈颢目见(约1655年)

吴其贞目见(1656年)

* 清张范我藏(1656年后)

* 不详

* 清张应甲藏(1662年后—约1670年)

* 清梁清标藏(1691年前)

卞永誉著录(1682年前)

顾复目见(1692年前)

吴升目见(1712年前)

* 不详

* 清内府藏(1778—1922年)

乾隆题跋(1779年,1780年)

阮元著录(约1791年)

溥仪赏赐溥杰(1922年)

* 郝葆初藏(1940年代)

* 张伯驹藏(1940年代—约1958年)

* 故宫博物院藏(约1962年后)

注释:

[1]宋元明书画鉴藏史概况,参考杨仁恺:《国宝沉浮录——故宫散佚书画见闻考略》,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第1-54页;黄朋:《吴门具眼——明代苏州书画鉴藏》,上海书画出版社,2015。

[2]薄松年:《宋徽宗墨笔花鸟画初探》,《故宫博物院院刊》2004年第3期,第14-22页。

[3]有关宋徽宗与蔡京关系的讨论,可参考彭慧萍:《诡谲气象——徽宗朝雪景画暨蔡京题跋之政治意涵》,载故宫博物院编《中国宫廷绘画研究》,故宫出版社,2015,第63-84页。

[4]叶康宁:《风雅之好——明代嘉万年间的书画消费》,商务印书馆,2017,第3-27页。

[5]有研究据《雪江归棹图》前隔水“□字陆号”半字编号推测该卷可能曾为严嵩藏,待考。王健:《〈雪江归棹图〉的流传》,载王明明主编《大匠之门·4》,广西美术出版社,2015,第104-115页。有关半字编号的讨论,参考王耀庭:《传顾恺之〈女史箴图〉画外的几个问题》,《美术史研究集刊》2014年9月,第1-51页;李万康:《中国古代书画中的半字编号与明代勘合制》,《南京艺术学院学报(美术与设计)》2017年第3期,第140-154页。

[6]王健曾考察《雪江归棹图》的流传,本文有所修正增补。王健:《宋徽宗画作鉴藏研究》,博士学位论文,中央美术学院,2014,第145-162页;王健:《〈雪江归棹图〉的流传》,第104-115页。

[7]王世贞:《弇州续稿》,载《四库全书》第1284册卷140,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第47-59页;郑利华:《王世贞年谱》,复旦大学出版社,1993,第218、227、252页。

[8]跋《宋徽宗着色山水》,郁逢庆:《郁氏书画题跋记·续书画题跋记》,载卢辅圣编《中国书画全书》第4册卷4,上海书画出版社,1993,第700页。

[9]杜娟:《王世贞与项元汴:明代中后期两种不同类型的书画鉴藏家——兼论二者交游疏离之原因》,《故宫博物院院刊》2014年第6期,第58-76页 。

[10]凌利中:《詹景凤生平系年》,《上海博物馆集刊》2002年第9期,第353-373页。

[11]詹景凤:《詹东图玄览编》,载卢辅圣编《中国书画全书》第4册卷1,第15页。

[12]《雪江归棹图》明跋纸尾有识“壬辰春仲吴门朱煜启明重装于广陵之主书馆”,待考。

[13]王世贞后以《宋徽宗雪江归棹图》之名著录二跋。王世贞:《弇州续稿》,载《四库全书》第1284册卷168,第423-424页。

[14]笔者曾整理存世书画所见王世贞题跋及钤印。蒋方亭:《王世贞的舟行宦旅——明代吴门画家〈运河纪行图〉册研究》,博士学位论文,香港中文大学,2017,第199-204页。

[15]天津博物馆藏元佚名《葛洪徙居图》资料由上海博物馆凌利中先生提供,在此致谢。

[16]张伯驹先生认为《一捧雪》是据王氏兄弟因《雪江归棹图》与张居正结怨改编,或误。张伯驹:《春游纪梦》,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第16-17、107-108页。

[17]张丑:《清河书画舫》,载卢辅圣编《中国书画全书》第4册,第234页。

[18]张丑:《清河秘箧书画表》,载卢辅圣编《中国书画全书》第4册,第125页。

[19]胡应麟:《跋钟元常季直表》,载《少室山房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卷107,第775页。

[20]张应文撰、刘晚荣辑:《叙所蓄所见第十》,载《清秘藏》卷下,清同治十年藏修书屋刻本,第20页。

[21]董其昌曾言“余家有《雪江归棹图》”。董其昌:《容台集·别集》下册卷2,邵海清点校,西泠印社出版社,2012,第609页。

[22]古原宏伸:《董其昌书画中の王维観念》,载傅申、古原宏伸编《董其昌の书画》,东京二玄社,1982,第15页;古原宏伸:《晚明的画评》,载朵云编辑部编《董其昌研究文集》,上海书画出版社,1998,第851页。

[23]徐邦达:《古书画伪讹考辨》,载故宫博物院编《徐邦达集》第10册,故宫出版社,2015,第349-351页;王连起:《从董其昌的题跋看他的书画鉴定》,《故宫博物院院刊》2006年第2期,第6-19页。

[24]蔡京子蔡绦有徽宗画院名手“代御染写”等记载。蔡绦、曾敏行:《铁围山丛谈·独醒杂志》卷6,李梦生、朱杰人校点,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第70页;徐邦达:《宋徽宗赵佶亲笔画与代笔画的考辨》,《故宫博物院院刊》1979年第1期,第62-67页。

[25]詹景凤:《詹东图玄览编》,第15页。

[26]孙鑛:《书画跋跋》,载卢辅圣编《中国书画全书》第3册续卷3,第990-991页。

[27]王时敏:《王奉常书画题跋》,载卢辅圣编《中国书画全书》第7册,第920页。

[28]《江干雪意图》原作失传,临本参考台北故宫博物院藏传王维《江干雪意图》。

[29]汪砢玉:《珊瑚网》,载卢辅圣编《中国书画全书》第5册名画题跋卷3,第1018页。

何惠鉴、何晓嘉撰,钱志坚等译:《董其昌对历史和艺术的超越》,《美术研究》1993年第1期,第8-20页。

[30]尹吉男:《“董源”概念的历史生成》,《文艺研究》2005年第2期,第92-101页。

[31]何惠鉴:《董其昌的新正统观念及其南宗理论》,载张连、古原宏伸编:《文人画与南北宗论文汇编》,上海书画出版社,1989,第728-752页;傅申:《董其昌书画船水上行旅与鉴赏、创作关系研究》,《美术史研究集刊》2003年9月,第205-297页。

[32]沈颢、叶欣二图册信息由上海博物馆凌利中先生提供,在此致谢。二图见上海博物馆:《丹青宝筏——董其昌书画艺术特集》,上海书画出版社,2018,第4册,第74-103页。

[33]汪砢玉:《珊瑚网》,第1018页。

[34]郁逢庆:《书画题跋记》,载卢辅圣编《中国书画全书》第4册卷8,第635页。

[35]吴其贞:《书画记》,载卢辅圣编:《中国书画全书》第8册卷4,第73-274页。

[36]章晖、白谦慎:《清初父子收藏家张若麒和张应甲》,《新美术》2014年第8期,第37-48页。

[37]刘金库:《南画北渡——梁清标的书画鉴藏综合研究》,博士学位论文,中央美术学院,2002,第73页;王耀庭:《传顾恺之〈女史箴图〉画外的几个问题》,第20页。

[38]卞永誉:《式古堂书画汇考》,载卢辅圣编《中国书画全书》第6册画卷11,第930-931页。

[39]乾隆时查内府书画有见于卞永誉《式古堂书画汇考》者钤此。张小庄:《清代笔记日记绘画史料汇编》,荣宝斋出版社,2013,第221页。

[40]顾复:《平生壮观》,载卢辅圣编《中国书画全书》第4册卷7,第962-963页。

[41]吴升:《大观录》,载卢辅圣编《中国书画全书》第8册卷12,第391-392页。

[42]该临本曾为庞元济收藏。庞元济:《虚斋名画录》,台北汉华文化事业股份有限公司,1972,第63-70页。 

[43]徐邦达:《古书画伪讹考辨》,载故宫博物院编《徐邦达集》第10册,第349-351页;江[44]文苇、陈轩:《王翚摹古与伪古——耶鲁大学艺术馆藏〈雪江归棹图〉作者问题考辨》,《故宫博物院院刊》2019年第5期,第46-65页。

[45]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编《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档案总汇》第41册,人民出版社,2005,第416页。

[46]《题宣和雪江归棹图》,爱新觉罗弘历:《乾隆御制诗文全集》第7册卷64,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3,第296页;《再题宋徽宗雪江归棹图》,爱新觉罗弘历:《乾隆御制诗文全集》第7册卷65,第302-303页。

[47]王杰等编《钦定石渠宝笈续编》,载《续修四库全书》第1071册卷28,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第349-351页。

[48]爱新觉罗弘历:《乾隆御制诗文全集》第7册卷74,第427页。

[49]阮元:《石渠随笔》,载《续修四库全书》第1081册卷2,第430页。

[50]故宫博物院:《故宫已佚书籍书画目录四种》,1934,第8页;杨仁恺:《国宝沉浮录——故宫散佚书画见闻考略》,第185-188页;余辉:《画里江山犹胜——北宋赵佶〈雪江归棹图〉卷》,载《故宫藏画的故事》,故宫出版社,2014,第78-81页。

(蒋方亭,香港中文大学博士,香港故宫文化博物馆副研究员。)

本文原刊于《美术大观》2022年第6期第68页~7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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