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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孤山馆藏器·家具》—— 逸品篇

 闲情偶的 2022-08-13 发布于福建
四品之中,
逸品以自然为审美特征,

每一件作品都不可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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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品,无法之法。
奇思异想,妙手偶得之作。唐时朱景玄在“神、妙、能”三品之外增加了“逸品”。宋时黄休复甚至把“逸品”列于其他三品之上。

黄休复认为:

画之逸格,最难其俦,
拙规矩于方圆,鄙精研于彩绘,
笔简形具,得之自然,
莫可楷模,出于意表,
故目之曰逸格尔。
逸品“得之自然”,

追求洒脱放逸、惬意淡泊的审美意境。

生活在不同时代的艺术家,社会地位和身份不同,决定了艺术创作的风格。逸品最能体现人格魅力与艺术家的主观情感,故而品鉴逸品乐趣无穷。“逸格”深刻影响各类艺术,家具、文房诸器、绘画小品,都成为寄托文人情怀的雅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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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然木罗汉床(16~17世纪)


《小孤山馆藏器·家具》收录逸品五十四件,兹择十四件分享同好。


小玲珑山馆款鸂鶒木香几(17~18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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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几看似天然形成,实为鸂鶒木仿树根雕刻而成。雕刻不露痕迹,依天然造化之理,摹状自然之态,在模仿天然木家具中,可谓极品。

此几上刻有三个名款,依次为“小玲珑馆金石藏”、“春和园珍藏”、“潘氏德隅珍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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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玲珑山馆,清中期盐商马曰琯、马曰璐的藏书楼,坐落于扬州东关街,因藏有“小玲珑石”而命名。兄弟俩儒雅好文,赏玩书画,鉴藏古董,名噪江淮,时人称之“扬州二马”。春和园主人,即康熙十七子允礼,与二马同时代人,雍正元年封果郡王,好收藏,品位颇高。潘德畬,道光时期番禺人,盐贾起家,官至两广盐运使,晚清大藏家,书画古玩,积藏甚富,有“海山仙馆”。
古人很少刻收藏款于家具上,因为即使是昂贵的紫檀、黄花梨家具,也常常视为非藏鉴的生活用品。几上刻有一位亲王、两位大藏家名款,显见诸公将之视为一件珍贵艺术品。一件家具经数名一流藏家之手,几百年流传有序,完好如初,皮壳油红,泛着温润明亮的光泽。历代藏家对此几的呵护之情,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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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螺钿诗文人物图圆靠背交椅(15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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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椅靠背上是朱熹游春诗《春日》:

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风和日丽,踏青赏春之时,有朱熹诗句交椅伴随,明媚阳光映照下的螺钿,万紫千红,人物栩栩如生,令人神往。朱熹是儒家、理学大师,春天来到泗水之滨——当年孔子讲学的地方 “寻芳”。他将孔子学说比作 “春风”,化育万物,博大精深。宋画《春游晚归图》上有随从扛着一把交椅随主人春游归来的场景,十分符合此椅靠背嵌螺钿诗句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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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梨镶石面刻枇杷图长方香几(17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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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炳杰来电,说他得一石面香几,石板底刻有诗画,不识作者。见后一惊,沈周《枇杷图》,配诗一首:“亭亭碧玉柯,颗颗黄金子。山禽忽飞来,欲下还惊起。” 落款“沈周”,刻印 “启南” “石田”。墨色斑驳,刻工精美,如火箸画灰,乃明人版刻手法。不解为何置于底部,试图翻为正面,但石板边缘是上窄下宽斜面与边框相合,看来不是错将石板放反,只得作罢。沈周画的构图与意境完整,也不像插屏破损后改制为几面。古人常弄玄机,暗藏春色,留给人遐想空间。几面稍喷出,仍属四面平式,边框宽而厚,中嵌云石,牙板与腿足起方劲边缘线。一面牙板藏有暗屉,置放香具。内翻马蹄腿接托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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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三花瓣式香几(13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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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条腿足的造型,如窈窕淑女,轻盈委婉,高挑玲珑,是我所见最飘逸的一件家具。以前认为是宋代家具,漆片采样经碳十四测定,知制作于元代,但造型与审美还保留宋人遗意。宋元绘画里见过几件类似的香几,传世的实物稀有。此件据说出自京都寺庙,应是几百年前高僧携至日本。国内所见的早期漆器家具都很残破,保存如此完美,得感谢日本高僧。
此几不仅腿足优美,几面也特殊,三花瓣式,扁薄轻盈。束腰分两层,上层高,透雕如意开光;下层小,开鱼门洞。披肩式牙子覆盖腿足,三弯腿足上端有力膨出,下部内敛后又往上尖尖翘起,如蜻蜓点水。
宋人赵希鹄《洞天清录》云:“明窗净几,焚香其中,佳客玉立相映。”此香几尊贵优雅的气质,令人追想古时才子佳人焚香的场景。《西厢记》崔莺莺焚香拜月的台词:“红娘,移香桌儿近太湖石畔放者。”月下焚香,美几佳人,诗情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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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亮格柜(16~17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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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念的一件柜子。初见时,看到上面古朴的铁饰件和建筑栏杆般的围栏,觉得年代久远,出让的朋友也认为是元代的家具。后来用漆片采样做了碳十四科学检测,结果是制于明万历时的。行里习惯将这种柜子称为“万历柜”,据说是万历时期出现的样式。起初误以为这个柜子更早,能够改变这个观点,结果还是万历的。

亮格柜的漆脱落很严重,从残留的地方可以看到原来的漆层很厚,上面还有一些描金彩绘的花鸟图案。最喜欢侧面围栏的造型,几乎和建筑栏杆一样,上面荷叶斗拱的样式还是辽金建筑中常见的样式,下层底座的壸门曲线流畅而遒劲。每层格子,都像是一个舞台。关于万历柜以前的用途,说法很多,也许用作古董架,是主人用来展示最心爱的艺术收藏的。

亮格柜的造型很古朴,类似样式的在山西、河北和北京都曾发现过,栏杆精彩如斯,未遇第二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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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梨刻朱彝尊诗文书案(1718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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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清初,文人不可回避的是治世学说、审美意趣与社会大变革的冲突。敬佩竹垞静下心,赋诗以抒胸臆所蕴,刻于案上。朱彝尊,号竹垞,是清初浙西词派的鼻祖、一代宗师,诗坛有“南朱北王(士禛)”之称。

“清空”是浙派词家的艺术至境,所谓“清”是指格调纯正,立意雅洁,语言秀丽,形象鲜明,即使写儿女风情,也不流于爱欲和艳俗。与此相连的是“空”,即结构疏朗,笔法幽淡,避免繁复密丽。

此件黄花梨书案和朱彝尊词一样,结构疏朗,格调纯正。一般刀牙板平头案会在腿足间设双枨,此案制作者追求空灵清远的境界,只装一个罗锅枨。小案多年前失而复得,经历许多故事,让我更理解清初以朱彝尊为代表的文人群体的悲情。之前失去小案时,曾得到曹岳《竹垞图》手卷,并收藏了朱彝尊自用印九枚,其中一方“茶烟阁”,边款:“茶烟一榻拥书眠,竹垞。”如此美好的意境更促使我竭力把案子追回,将案、画、印置放一起,庆幸完成了心愿。虽然此案缺乏极致敏感的线条,但我于其有深情,且其案面兼具文人题刻之雅意,遂收为逸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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鸂鶒木花叶腿榻(17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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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榻腿足造型罕见,有宋元家具意趣。三弯花叶腿足的造型,常见足下踩珠,此处特殊,足下踩莲一朵,如古建的柱础。边框宽厚简素,壸门牙板曲线流畅。经数百年风化的鸂鶒木,色泽沉稳内含,与庄重淳朴的造型相得益彰。整体观之,宛如一件石雕大榻,装饰虽繁,但下刀爽利,造型大气,不失古朴,应是高僧禅坐用具。曾见一件黄花梨大榻,被好友收藏,和此件非常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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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梨提盒(17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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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件提盒造型方正简朴,不施任何雕饰,表现木材的自然之美。黄花梨用料极佳,二屉侧面及盖板一材开出,质如绸缎,光滑明亮,自然纹路如水波、虎皮。从金属饰件精湛的设计与做工也可以感受到制作者的良苦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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桄榔木围棋盒(一对)(16~17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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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曾藏有一件桄榔木笔海,欣赏其奇妙纹理和迷幻斑点,后来有幸得到此对桄榔木围棋盒。人工雕造的围棋盒固然很美,而桄榔木围棋盒显示的自然斑点如夜空中的万点繁星,更令人神往。联想宋人烧制的黑釉瓷和兔毫、油滴、鹧鸪斑等曜变器,无不追求闪烁、繁复的迷幻感,体现古人的自然观和宇宙观。

此件围棋盒制作者利用桄榔木的自然纹路,直追宋人审美意境。点点黑白棋子,盒上万点星辰,配合棋盘的方正格局,让人联想到宇宙的确定性与不确定性。棋局永远变幻不测,胜负难料。局中人消失在历史中,最终留下的是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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犀皮漆长方箱(16~17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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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作一件黄花梨、紫檀小箱的工艺并不难,制作一件犀皮漆小箱则要复杂数倍。先髹以黑、红、黄多层漆色,再磨显,工艺繁复,在穷极工巧中追求自然的单纯。明代犀皮漆器物传世少见,多年仅得以收藏几件,件件色泽灿烂,变化多端,精美绝伦。《髹饰录》描述犀皮漆:“文有片云、圆花、松鳞诸斑。近有红面者。共光滑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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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梨小卷几(17~18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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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卷几尺寸小巧,内翻小卷足造型别致,真如手卷半展,有高古之风,形近汉代画像石里人物席地而坐所用的几案。倒置着欣赏卷足,如一朵浪花翻起,黄花梨纹如涟漪。爱其造型之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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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元款黑漆镶大理石座屏(18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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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件座屏框架采用扬州鹿角灰漆器做法。明末方以智《物理小识》卷八:“近徽吴氏漆,绢胎鹿角灰磨者,螺钿用金银粒杂蚌片成花者皆绝,古未有此。”扬州收藏家、工匠中徽籍者居多。

大理石屏心上黑色山峰一座,半现半隐,周匝白色云雾缭绕,意境空灵悠远。石上铭文:“寒山白云,苍山画仙仿李营邱笔法渲染其意,揅经老人题。”钤印“云台”。揅经老人即阮元,云台、苍山画仙是其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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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框镶大理石座屏(16~17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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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件为我收藏的案上座屏中尺寸最大的一件,风格与故宫景仁宫明代大理石座屏相近。十几年前,在琉璃厂海王村的山西朋友来电话,有件出自山西老家的插屏,问我是否感兴趣。驱车急切赶去,进门见朋友用床单布盖住屏风,至今还清楚地记得揭开布帘时欢呼雀跃的激动情形。山西的座屏,样式都很古朴厚重,所选石材呈现的纹路亦如太行山脉,磅礴雄峻,气势浩大,表现了北派山水的敦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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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框镶石(或陶)座屏(14~17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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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件可能是我收藏的座屏中制作年代最早的一件。高浮雕镂空绦环板,是典型的金元风格。上端边框两头做法奇特,二龙咬住边框立柱。整体上窄下宽有挓度,丰满厚重,古朴大气。反复研究屏心材料,不知是何种材质,像石,又像金代山西窑口的陶。两面屏心纹路如宋代陈容《九龙图》,苍龙出海,气势淋漓。小座屏造型雄浑,气势不输大照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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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孤山馆藏器 · 家具》
小孤山馆 编
故宫出版社
制版印刷:北京雅昌艺术印刷有限公司
开 本:8开
版 次:2021年12月 第 1 版
印 数:1~2600 册
书 号:ISBN 978-7-5134-1417-3

定 价:4200.00(全四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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