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药治疗良性前列腺增生临床研究评述赵琦1，李海松1，王继升1，代恒恒1，张华南1，王彬1，张霄潇2
，党进1（1.北京中医药大学东直门医院，北京100700；2.中华中医药学会，北京100029）
［摘要］良性前列腺增生（BPH）是泌尿男科的常见疾病，主要表现包括前列腺腺体增大，膀胱出口梗阻和下尿路症状，严重
影响中老年男性的生活质量。本病属于中医“癃闭”“精癃”的范畴，近年来多位医家根据学术典籍和自身的临床经验提出了对本病的
认识，中医药治疗BPH的临床研究也呈现日益丰富的趋势。BPH基本的表现为年老肾气衰弱，膀胱气化不利，血行瘀阻不畅，
病位在肾和膀胱，与肺、肾功能失调有关，本虚标实是基本病机特点。大量临床研究证明中医药能够改善BPH患者临床症状，提高
生活质量，缩小前列腺体积，减少术后并发症，在临床应用中有确切疗效。此外中医药外治法如针刺疗法、艾灸、热水坐浴、穴位贴敷、肛
门栓剂、灌肠疗法等也被广泛应用于临床，证明中医药治疗BPH方法多样。中西医融合治疗BPH优势互补，能够提高临床疗效，
减少远期并发症的发生。该文将对近年来BPH中医病因病机和治疗进展进行评述，总结目前中医药临床治疗BPH研究现状，
并从产出高质量临床研究、规范中医药临床诊治方案、结合前沿研究探索中医药机制三方面对中医药治疗BPH临床研究提出建议，以期
推动中医药在本病治疗中的发展和应用。良性前列腺增生（BPH）又称前列腺肥大，是引起中老年男性排尿障碍原因中最为常见的一
种泌尿男科疾病，主要表现包括前列腺腺体增大，膀胱出口梗阻和下尿路症状（LUTS）［1-2］。其中LUTS是
影响和降低患者生活质量最为常见的原因，包括储尿期症状（尿频、尿急和夜尿增多等），排尿期症状（尿线细、排尿犹豫
和排尿间断等）和尿后期症状（尿痛、多尿和尿失禁等）［3-4］。一项最新的流行病学调查显示，我
国BPH/LUTS的总体患病率为10.66%，70岁以上的人群患病率为14.67%，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
而增加［5］。目前，现代医学根据BPH病情的轻重予保守治疗、药物治疗和手术治疗，其中药物治疗主要是运
用α受体阻滞剂，5α还原酶抑制剂和联合用药［6-7］。BPH根据其症状特点属于中医学的“癃闭”“精癃”范畴
，其病位在膀胱与精室。近年来，中医药在BPH中的治疗作用逐渐得到确认，大量临床研究已经证明，中医药疗法，包括单纯中
药治疗、中药联合穴位治疗、针灸综合治疗等均可以明显改善BPH以储尿期、排尿后症状为主临床症状，提高患者生活质量［8］
。机制研究显示，中医药可通过抑制α受体表达和缩小前列腺体积等，起到抑制前列腺增生、调节神经和
内分泌等作用从而治疗BPH［9-10］。因此，中医药治疗BPH有望成为一种更为安全有效的治疗手段。
如何更好的发挥中医药在BPH治疗中的作用，也是中医男科领域临床研究中的重要课题。因此，本文将
全面回顾近年来中医药治疗BPH的临床研究现状，并对今后研究中需要重点解决的临床难点和热点问题进行评述。1BPH治疗新思路男
性的尿道穿过前列腺，一旦前列腺发生增生，会对尿道产生不同程度的压迫，进而导致排尿困难。因此传统观
点认为，前列腺体积增大是BPH发生的直接原因，BPH的严重程度和前列腺体积大小密切相关，临床中缩小增生的前列
腺腺体，恢复尿道的通畅性是临床治疗的最初目的［11］。然而越来越多的研究发现，尽管运用各种手段如药物、手术等尽
可能缩小增生的前列腺，部分患者依旧会出现排尿困难，甚至尿频、夜尿增多等表现［12］。从近10余年来出版的相关前列
腺增生指南和共识来看，现代医学对于本病的治疗思路也逐渐发生转变。现如今，医生更多的将BPH/LUTS作为一种慢病进行管理
，以改善和控制老年患者临床症状作为治疗的首要目标，同时解除膀胱出口梗阻、防止BPH的远期并发症，最大限度的提高生
活质量是本病治疗的最终目标［13］。这些观点的转变对BPH的诊断和治疗提供了新的思路和方向。2BPH中医药研究2
.1病因病机中医治疗本病历史悠久，历代医家均对本病有较多论述。如《黄帝内经·素问·本病传论篇》指出癃闭的病变部位
在膀胱，《黄帝内经·素问·宣明五气篇》中云：“膀胱不利为癃，不约为遗溺。”《黄帝内经》中对本病的记载
就有“癃”“闭”“气癃”“胞痹”“不得小便”“小便闭”等［14］。对于本病的治法，孙思邈在《备急千金要方》记载了
最早的导尿术［15］；李东垣创制了治疗小便不利的名方通关丸［16］。明代李中梓在《
医宗必读》中将癃闭的治疗方法大致分为清金润肺，燥脾健胃，滋肾涤热，淡渗利水，清热利湿，理气利水，补虚利水，
化瘀散结等八种［17］。可以见得，中医药在BPH的治疗方面有深厚的理论和实践基础，现代医家在参考中医古籍证治的基
础上，结合现代医学理化指征，对本病的病因病机的认识做了大量的创新性研究工作。2.1.1肾气亏虚中老年男性，素体虚
弱，肾阳不足，命门火衰，膀胱失于温煦则气化无力，进而排尿困难，小便不畅甚则点滴不出。正如《黄帝内经》中云：
“其病癃闭，邪伤肾也”。李曰庆根据多年临证经验总结，认为本病的发病特点属于本虚标实，而年老肾虚是BPH发生
的基本条件［18］。徐福松则认为，本病发于BPH患者过度房劳，肾阴亏虚，虚火上炎，水液不能下注膀胱而致小便不利
，即如仲景所云“阴虚则小便难”［19］。秦国政认为，BPH患者正值男性“七八”之年，肾阳虚衰，不能推动气
血运行，气血不畅，而致痰浊瘀血内生，阻滞前列腺造成BPH的发生，因此肾气亏虚是本病的发病基础［20］。2.1.2
肺气郁闭肺金为肾水之母，肺气郁闭，肺失宣降，升清降浊之功失常，母病及子，影响肾阳气化，因而发为癃闭；此外，
肺朝百脉，主治节，肺气郁闭，影响气血运行，久而气血瘀滞，津液的排泄与调节失常，发为癃闭。正如《医述·杂症汇参·小
便》中云：“热在上焦气分，便闭而渴，乃肺中伏热不能生水，膀胱绝化其源。”张春和认为本病的发生与肺肾同病有关，临证
之时多从肺肾同治［21］。孙自学等［22］指出肺气郁闭是本病的发病机制之一，在临床常用“提壶揭盖”法治疗。2.1
.3瘀血阻滞前列腺部位是肝经循行之处，肝气郁结，疏泄失职，可致气血瘀滞，阻塞精道；年老体虚，肾阳虚衰，无力推
动血行，血行不畅，留滞成瘀，瘀血日久，发为病理产物，阻滞水道，发为癃闭。李海松从微观病理的角度出发，认为前列
腺组织增生表现为前列腺腺管、腺泡等组织充血、水肿，腺体组织纤维化，这些表现均与中医学“瘀”的认识相一致，因此在临床中提
出“活血化瘀、通络消癥”的治疗思路［23-24］。王琦认为瘀血成结是BPH的共同病理特点，强调在本
病治疗全过程中应用活血化瘀之法［25］。2.1.4湿热蕴结外感湿热邪气，阻滞膀胱，或肾热移于膀胱；或
嗜食肥甘之品，酿生湿热，流注下焦，蕴结膀胱，影响膀胱功能气化，小便闭而不通，发为本病。正如《景岳全书·
癃闭》言：“或以败精，或以槁血，阻塞水道而不通也。”门成福认为BPH的发病主要是由肾气亏虚、中气不足、肺失宣降而致
痰浊、瘀血等病理产物结于水道，以致三焦气化失司所致［26］。仝小林认为增生的前列腺当属中
医“癥”“积”之范畴，体内只要能触及非正常有形之物，非痰即瘀，因此在治疗中以化痰散结为标，兼以滋阴固肾
为本［27］。古代传统医家对于本病的治疗多从“癃闭”的角度出发，认为“邪气盛则实”，本病的发生以痰浊、瘀血阻滞溺
道，而出现小便不利，治疗多从清热利湿，散结通窍思路着手。随着现代理化检查，如B超，病生理手段的发展，现代医
家对本病的认识逐渐深入，更加强调“精气夺则虚”，认为肾虚血瘀是本病发生的基本病机，病位在肾和膀胱，与肺、肾功能失调有
关，本虚标实是基本病机特点，临证之时应根据患者病情辨证论治，从而提高临床疗效。2.2中医药在BPH治疗中的优势作用2
.2.1中医药临床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随着循证医学在国内的快速发展，学者们开展了大量中医药治疗BPH临床研究
，从多个角度证明了中医药在BPH的治疗中的重要作用。中医药能够明显改善BPH患者临床症状，提高生活质量。如韩亮等
［28］运用补肾消癃汤对照前列舒乐治疗肾虚血瘀型BPH患者，8周后患者国际前列腺症状评分（IPSS），生
活质量评分（QOL），最尿流率（Qmax），膀胱残余尿量和中医证候积分水平均改善显著。张雅兰［29］运用随机对
照研究方法，评价桂枝茯苓胶囊治疗BPH3个月后，IPSS总分、总有效率等指标均明显高于对照组，且安全性良好。廖茜
珣等［30］报道，运用金匮肾气丸治疗老年前列腺增生患者，对照西药非那雄胺，治疗后患者IPSS，Q
OL评分明显改善，男性激素水平如睾酮（T），雌二醇（E2）显著升高，明显改善BPH患者症状。中医药能够明显缩小
BPH患者前列腺体积，降低血清前列腺特异性抗原（PSA）等客观理化指标。苏惠［31］报道，运用中药元贝合剂治疗B
PH12周后患者临床症状得到明显改善，同时前列腺体积较疗前也有所缩小，差异有统计学意义。有研究运用随机对照研究方法，
证明前列疏通汤治疗本病8周后，能够显著缩小前列腺体积，同时血清PSA水平也较治疗前明显下降［32］。严丰
等［33］运用自拟通癃软结汤（黄芪、桂枝、炙鳖甲、生牡蛎、炙水蛭、琥珀）治疗BPH，并根据患者病情随证加减
，用药1个月后，患者IPSS评分显著下降，前列腺液中血管内皮因子水平升高。中医药能够干预前列腺增生术后并
发症，改善术后恢复。经尿道前列腺电切术（TURP）是前列腺增生手术的金标准，但术后仍然不可避免出现如出血、膀胱痉挛、尿失禁
等并发症［34］。前列腺增大明显患者虽然手术治疗更有价值，但是术后运用中医药治疗可显著减少术后并发症，缩短住院时间。
如魏芳［35］报道，BPH患者TURP术后运用小蓟饮子治疗后，可以减少出血量，从而改善术后恢复情况
。沈银奎［36］采用热淋清颗粒联合左氧氟沙星片治疗TURP术后尿路感染，治疗组疗效明显升高。2.2.2多元化中医药
外治疗法中医外治法可将中药直接作用于患处而达到治疗目的的疗法，其具有作用直接、疗效较好、价格低廉等优势，被认为最有希望向
世界输出的中医药内容。中医外治疗法种类丰富，如针刺疗法、艾灸、热水坐浴、穴位贴敷、肛门栓剂、灌肠疗法等均可适用于
BPH的治疗［37］。①针刺疗法。针刺疗法通过调理全身气机，改善局部气血运行等作用，促进病灶消散，缓解临床症状
［38］。有研究运用温通针法对照西药非那雄胺片治疗BPH，12周后，针刺组患者BPH症状评价相关指标如IP
SS评分、最大尿流率均优于对照组［39］。赵秀华等［40］运用针灸联合常规疗法治疗BPH患者，经联合疗法治疗后，
患者前列腺体积和残余尿量较常规疗法均有显著下降，联合疗法有效率为95.0%。通过检索近10年在数据库中发表针灸治疗B
PH床文献，证明针灸治疗BPH多以腹部、腰骶部穴位取穴，经络多选择任脉、膀胱经、脾经，这一结论也与临床报道相一致
［41］。②艾灸。艾灸治疗是独具中国特色外治疗法，《医学入门》也称其“药之不及，针之不到，必须灸之”，灸法通过
温热作用渗透肌肤，通过腧穴、经络传导至全身，起到调和脏腑、平衡阴阳、扶正祛邪的作用［42］。孙晓等［43］报道运用
隔姜灸的方法交替灸任脉（神阙穴至中极穴）和督脉（命门穴至腰俞穴），治疗6周后，BPH患者IPSS评分，Q
OL评分较前均明显下降，临床症状改善明显。陈勇等［44］报道，艾灸治疗BPH患者30d后，患者
临床症状明显减轻，同时患者雄性激素水平如睾酮、雌二醇等较治疗前显著升高，血清PSA水平下降，可能成为艾灸减轻BPH患者
症状的潜在机制。白琳等［45］报道在关元、中极穴采用温针隔姜灸治疗BPH，3个疗程后，患者IPSS，QOL评
分明显改善，并优于西药对照组，证明温针隔姜灸治疗前列腺增生有较好疗效。③其他疗法。黄翔等［46］运用
中药坐浴联合中药内服方法治疗BPH患者，相较于单纯西药治疗组，治疗后患者排尿困难等症状缓解明显。刘士敏等［
47］运用穴位贴敷配合治疗BPH患者86例，中药组成为附子、茯苓、肉桂、山茱萸、山药、熟地黄、泽泻、牡丹皮
，贴敷于神阙、关元、中极穴，取得良好临床疗效。2.3中西医融合治疗优势互补中西医治疗BPH各有优势，中医在轻中
度前列腺增生，临床症状以储尿期、排尿后症状为主的治疗中有一定优势，而中、重度前列腺增生，需要手术的患者则首先
应考虑西医手术治疗［48］。因此，中西医融合治疗BPH优势互补，轻度BPH根据辨证选择相应的中医药
治疗，中、重度BPH选择中西医融合疗法提高临床疗效，而重度BPH患者手术治疗后，运用中医药治疗则可减少术后并
发症，缩短住院时间。有研究报道癃闭舒胶囊联合坦洛新和非那雄胺片治疗BPH，12周后相较于单独应用西药，患者临
床症状指标如IPSS，QOL，残余尿等方面改善显著，炎症因子水平显著下降。孙洁等［49］招募BPH患者运用黄
莪胶囊联合非那雄胺治疗，相较于单用西药，治疗组BPH患者临床症状评分优于对照组，前列腺体积也明显缩小。马进华等
［50］运用前列金丹片联合多沙唑嗪片治疗BPH患者，临床总有效率为92.54%，血清PSA和前列腺素E2
（PGE2）水平也较对照组下降。3研究的不足与建议3.1产出高质量临床研究尽管近10年间，中医药治疗B
PH临床研究逐渐增多，然而绝大部分为小样本、单中心临床研究，能为临床提供高质量、高循证等级证据的文章却十分少见。由于文
章质量限制，所得到临床证据含金量不高，真正能够用于指导床治疗的研究成果更少，难以将BPH作为中医药治疗的优势病种
进一步推广。因此，更加建议的是，在临床中推出多中心、大样本，证据质量更高的中医药临床研究，推动中医药的发展。3.2
规范中医药临床诊治方案中医药临床也存在自身缺陷，如辨证标准不明，多数仅靠中医医生经验判定，因此在临床研究实施
过程也受到人为因素的影响而造成偏倚。治疗BPH相关中成药多由西医医生开具，而西医医生对中医理论掌握不全，临床中辨
证有误情况频繁出现，一定程度影响了中医药在本病的应用与推广。因此，应尽快推出BPH中西医融合临床诊治方案，为临床医生提供实指引，也能进一步提高本病的整体疗效。3.3结合前沿研究探索中医药机制临床研究证明中医药有效性，而进一步则需要通过实验验证中医药药效物质及其作用机制。通过紧密结合生物化学、药理学等交叉学科，挖掘有效复方的关键药效成分，逐步从“点—面”阐明其作用机制。并结合现代前沿研究，如人工智能、大数据挖掘、蛋白组学研究等，揭示中医药疗效的科学内涵。4总结前列腺增生是泌尿男科常见疾病之一，随着我国人口老龄化时代的到来，前列腺增生患者人数也逐年攀升。改善BPH患者临床症状，提高患者生活质量是泌尿男科的重要课题。中医药在BPH的治疗方面拥有较为广阔的应用前景，中医药在改善BPH患者临床症状，缩小前列腺体积，减少术后并发症均有一定优势。但是今后研究仍需要更加深入、更高质量的临床和机制研究，从而推动中医药在本病治疗中的发展和应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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