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路 一切为光明而生的事物，必在 黎明到来之前见证漫长的黑暗 公鸡居于檐下，夜莺鸣于林梢 蝉族在泥土里忍受大地的沉寂 赶路人披星戴月，他听见 周身的根须和枝条在夜色里伸展呼吸 从无到有，从昨天到今天 每一个黎明都是一件严肃的事情 勤奋者试探天地洪荒之力 抗争者看到帷幕背后的光 乐观者心有所思，行有所属 就算那些风雨中飘摇的飞虫和小草 看见熹微之光也会心生欣喜 一粒种子足以击溃所有的黑暗 而一条河流或者一座大山却未必 留住所有的黎明，怀揣波涛 有时也不得不忍受焦渴；胸有丘壑 有时也不得不倍尝孤独 越是黑暗中的事物必有自恰的窥视 也足以叩醒完全不同的黎明 晚间的一阵风 引来骤然而至的暮色以及 噼噼啪啪的雨点。这是春雨 更远处，春雷隐隐 惊动胆小的鸡鸭和猫咪 它们呈现片刻欣喜却又迅速蛰伏 春旱蔓延，如同肆虐的疫情 反常的高温让季节失血 此刻，必需一场好雨 证明春天的存在，同时辉映 自然的默契和灵魂的高远 我知道，一场冷暖气流的交汇 正在奏响滋润心田的乐章 天空大地，山川河流 承接和聆听都是一种修行 这满天的春雨如佛，普施甘霖 而其中某一滴，必将于今夜 照耀遥远的故乡，润泽父母低矮 又干枯的坟茔 清晨在群山之间弥漫 峰峦薄如蝉翼，划破如纱的雾岚 一缕阳光漏进来，草叶闪烁 片刻的静让一只云雀变得不安 它匆忙飞到高空，不忘回头 看一眼那些悠然开放的野菊花 八月是渐次成熟的过程 田野里依然有劳作的身影 我看见一个人浮沉于草木之间 时而弯腰俯首，时而躬身缓行 蓝花的白头巾盘成一朵炊烟 让我觉得那是母亲，模糊的身影 又让我疑惑，不敢确定 那是二十年前就离去的母亲 布谷鸟的羽毛划过天空 赶脚的麦田充满归乡的期待 一边是骄阳似火，一边是大雨如注 六月，总有一些行将饱满的事物 呈现于大地，如同挑灯夜读的人 他们把自身当成一部书，在月光下 写下麦芒一般闪亮的章节 对于六月我总有过多的不舍 耀眼的阳光，清凉的河水，田野里 汹涌澎湃的翠绿和金黄，以及 老牛、镰刀、咸鸭蛋，发烫的石磙 亲人脸上皴染的汗水 而我必将在六月离开家乡，离开 父母的坟茔看护着的庄稼 在茫茫大漠深处，收割一棵骆驼刺 缓慢生长的爱情 布谷鸟的叫声穿透整个六月 也穿透一部完整的中国，就算在西部 在戈壁滩空寂的夜里，也依然听见 紧促的光阴。再多的六月 也不想虚度；更遥远的六月 我即将从母腹中走出 一切看起来那么新鲜，那么明亮 我俯身案头，写下冬日 至轻的一丝温暖 调皮的狸花猫立于窗台 目光迷离，久久，一动不动 窗外有阳光托举着落叶 自然的回归悄无声息 厨房里有卤汁的香味飘来 锅碗交错，砧板敲响 试图唤醒一个古老的节日 我和一只猫互相对视 同时陷入沉思，仿佛这世界 从来，如此安静 村庄坐在田野里 就算最后一片树叶落下 就算大雪漫到村口 它也不会飞走 散落于皖北大平原，古老的村庄 是土地和麦苗托举着的鸟巢 一年四季，孩子们 候鸟一般飞出去，又飞回来 五世同堂的老祖母早已和村庄 相濡以沫，她守着一个姓氏 守着村前的观音庙，心里 有雨雪纷飞，有阳光金黄，也有 一条小河婉转远去，一辈子 波澜不惊 在寒冬的冷风里 树枝儿也秃，麦苗儿也青 大平原还是大平原 在三春的暖阳里 鸟语花香，风筝高飞 大平原还是大平原 夏天的时光多么漫长 大风走原野，暴雨洗河床 大平原还是大平原 收获的季节令人感动 果粒魂归故里，田野心事空茫 大平原还是大平原 2022.8.10. 作者简介：马路，字无缰，号省一，现居颍州。诗歌作品散见于在《光明日报》《诗刊》《诗歌月刊》《延河》《星星》《安徽日报》《新安晚报》等各级报刊。出版散文集《浮世清心》、诗集《坐在时光里等你》，安徽省作协会员，阜阳市诗词学会副会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