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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斜红》六百四十三、汩其神

 昭昭之未央 2022-08-14 发布于上海

  

“竟有此事么方阿尚果然讶异,然讶异过后便是轀怒。

“陛下此份讨好,可当真用?”他先望向刘赫。

“难道愚钝都是装来诓骗贫道的?你那点慧根、灵性,可不以修缮此方,”他又转向郑凌琼。半问半责间,郑凌琼被骇得一边连连摆手,一边嘴里一叠声的“不是奴婢,是凌瑶。”

地灵光一现,东方阿尚再看刘赫时,已怒意腾然:“莫非是东方举那混人予陛下的又一好处?”

“哈哈!”盛远蔑笑声又起,他问盛馥,”依他此刻的模样,依你看,他是否当真不知?

本三分信他不知的盛馥听得如此之问,还有什么可疑惑的?盛远这般问法,那就定是在说他已知、早知,可偏要在现今扮个不知。

“东方族不皆是能叱石成羊的能人异士么?既如此,便以为阿尚不过是逗弄大家罢了者这般能换他个开心?”

盛馥答了盛远,又抬起尖尖锐锐下颏去看东方阿尚:“尚扮得颇真,倒叫我起疑是时时要扮,刻刻在演,阿尚嘴里的真假就尤其值得推敲、斟酌了。”

明已是怫然不悦,可东方阿尚还是带着笑一派慈祖不忍苛责爱孙的架势。

儿,出言不逊!敬之与采央太过溺爱,才会养出这般找打的脾性!”

此话倒是不假!”盛远望空兴叹,“是以我们皆师心自用的秉性,且还个个是一触即发的脾性......哦!留清或是例外!”

“正因如此,才致我们遇事思量不周、只顾泄愤为上,但凡知错却抵为时已晚......我如是,盛馥亦如是!”

嚯!一味虚的吐真香,竟能引得盛家大郎好一番感概!物之用倒另贫道刮目相看......于他人有用与否尚且不知,于盛家大郎就定是有用,”

“你不正因是以为此物无用,才故作不知?”盛远的神色看似泛泛、盛远的声气听来平平。然待他拎过酒坛来斟,却只见股涓涓转、只如斗折蛇行。

“事至如今,你又必介意我是否知晓,更何必再乔装你做凡事只为益我.....大可不必!”远端起盏来,一口一口的浅酌慢抿,“因是然,皆是我咎由自取!”

“那大郎所谓真恨,说的是自己?”东方阿尚将盏虚虚举,算是与盛远作了个对酌之状,“见你那般折磨于沈洁华,贫道就知定是她说了什么忌之言。”

实则那吐真香犹如幻药一般,复加上酷刑受,必然胡话连连,所谓真假也就是假......你若为此更要分什么真假之恨,徒劳!无用!

“确是徒劳无用了!”盛远着酒盏,彷如可藉此轮转回前尘旧日。

我娘子萧梓彤,惯来外地倔犟即便中想尽了折中之法,她也始终不肯。我那时因此与她常有龃龉,只道她偏执于复国之念、竟枉顾夫妻之情......

岂料她之后有了孩儿也不来寻夫、却要走一隅......若她知晓这一走既是永不得见,她还会照旧依然?远太息绵绵颤颤,其中的心之痛毋须言表,就足矣让闻者为之戚戚而悲。

年,我寻遍南北江山都不见她踪迹、却稳稳地听见她已远嫁关外,时急令智昏、又是憋着一股闷气,全然无能去变真伪.......

“实则,她之执拗是受人怂恿,我之遍寻是被人蒙蔽--甚至沈洁华谋命害主,皆是受人示意......以我这份'真恨’纵然再无意义,也不妨拿来品上一品。

又举起酒盏,放到唇边浅浅一尝。

此,盛远所谓“真恨”是为何来,人人皆知、个个明了。虽只是三语,却是沉郁如山,又叫人何堪其重?

“朕时常还要狐疑,为何沈洁华逃罪时会往北地而奔而今终于得解。再背主心虚怕愈演愈烈,因此只想到一处无人识得之地、重寻安宁。”久不曾开口的刘赫言来唏嘘 ,他似是已忘了此处何处、此时何时。

馥就要泪目。虽则她实在与嫂嫂并不相熟、虽则她于盛远鉏铻难除,却仍是阻不断那哀愤之意绵绵不绝。她瞪东方正要出言相激,殊不料那“老贼”先发制人,恰好时将一掌拍在案上,并喝道“不错!”

“不错!”不是与盛远说的,亦不是什么豪情之下的“供认不讳”

此“不错”中尽满是赞许之意,而他所夸之人也绝非盛远、而是那哆哆嗦嗦的郑凌琼。

“不错不错!贫道还叹此一味香只我族独有、不能为天下人所用实在可惜--你能将残方修缮至此,太是错!刮目相看!刮目相看呐!”

“身上可有?取来让贫道观察则个,好知道你是得了几分真谛。”

“奴婢、哪里、哪儿有啊?奴、奴婢又、又不会!那是凌瑶弄的,奴婢知!”郑凌琼急得冷汗滴答,“求阿尚,莫要老是混淆了、混淆了凌瑶与奴婢,凌瑶是贵嫔娘娘,奴婢就是奴婢--一再混淆了,奴婢、奴婢性命不保!”

“他敢!”方一眼瞪向刘赫,“也不花点心思好生思量思量,自有你侧,可还疯癫狂肆?可还犯过暴躁之症?将良配视作冤孽,却将冤孽视作良配,一个两个皆是不知好歹的混账东西、不肖子孙!

然,东方阿尚又已将“恨一人之不争”转而化之、作了“不齿于人人”,盛远是首当其冲,幸免不得。

“你莫道什么真恨假仇,也莫要以为难得瞒过了贫道什么,便是有拆天之能。方阿尚大袖一挥,甚是豪宕,“壑、腹无阡陌,枉为继祀、更不配予你盛远为妻!”

“她若真有复国之能,当欣然受你父母之意,成婚成家、好生辅佐于你就大业。然何以不知进退,懂能屈能伸之理,只一昧埋首于小儿女的情长情短、沉湎于男女间的夕之得

“你若不服,贫道只说一事。萧梓彤知你为父母不守祖矩、不送走盛馥、盛为而烦,她当竭力劝解为上,然她如何?她却只叫你硬争不看那事只是一家之事,而你们婚娶却要涉及廷宗庙。迫你与父母反目、催你与手足生仇,这般之人,如此行事,便足可以证她不识大体,且还有放饭流歠之嫌。

呵!不过自可道她是受人怂恿蛊惑才与你执拗至死来,你且问问盛馥,她身畔可有人敢怂恿蛊惑?便难得有人,她又可会轻听轻信?”

“不过是萧梓彤愿信罢了!她不过是想借别人之口道出些自己不能轻言之观。她无非是想找些衬、寻些同理,看着是被迫被害,实则是正中下怀!”

她不死谁死?凡她还有命在、既是你命中之冤孽、前之阻隔于你遍寻不到、至于她远嫁关外之讯,倒是贫道一时心软不曾断,反误了大计!”

“实则无有了萧梓彤,你是愈发得益?已坐拥萧家百年基业,麾下有兵将,膝下有儿郎--若她在,萧家人可会奉你为主?还有你身边穿梭不止的娘子们--若萧梓彤在,你可能坐享这齐人之福?”

“是以为何不知足?为何执意要为情所困?生要舍弃了经年的筹谋、抛下坐拥江山的大志不要?”

方阿尚一番慷慨激亢,字带刺、句句夹棒,叫人实难想那一贯桀骜的盛远,又何以承受得来。他们只当盛远定会义愤填膺,们以为盛远必要言辞一驳,知盛远从头至尾皆是晏然到有两行血泪垂垂而下都自我不知。

四人八目,人屏息凝神,目目不视。人要心痛到何等地步方可血泪涟涟?盛馥不曾知、刘赫恍若知,琼懵然无措,而齐恪却伸出手去搭上了盛远肩头。

“不如多想想莫念。”此时盛馥掏出一块绢帕递上,哪知那头竟也伸来了一方锦绸。

“洁净的、并不曾沾了泥污、烟灰。”郑凌琼蓦地赧羞,却不曾收回从衣襟上撕下的那一方青冥之色。

“呵呵!可知世间唯洁净难求。盛远桀然一笑只接了郑凌琼那块,摆在手中不断端详。

“你勿要妄论梓彤,断义、混淆视听!远又冷冷之言掷向东方,且你所谓业江山,我起意是为梓彤,我意灭亦是为梓彤若无有梓彤、若无有她的壑、腹无阡陌,又何来用武之地?”

若我肯舍得下主之位、舍得下那无冕之皇之位只与她肆意在碧落黄泉,又何来这一番纠葛?是以你若定要横加指责,那错者亦当是我

自闻梓彤死讯,我便知有错。我避在中不出、我借悼念亡妻之机向你明示我退意已生--然你不屑、然你不愿,你甚至借我之名掳来了尔永、并藉此逼我返来蜀地,从此我似再无退路可回?

“我装作癫狂,迫得军以为我神智已昏、去往家中报讯,却错算了中之应,不料父母亲乃至至尊竟能应允盛馥去攻北地,更不料北地也正逢波谲云诡之、刘赫等同于穷途末路,除却与盛馥并谋似无上策。

“这亦是你的筹谋亦是你的盘一子罢?

“是以终究是谁的霸业?是谁的狼子之心?你总将'若乃人尽其才,悉用其力’当作教诲之词,尝又不是你行事之道--而我虽只是那被用之人,你却要我误以为自己是用人之人,且还是唯一。

“然我已是万事无谓了!然我又连自戕都不能!

“何其可悲!”远抛下青冥,起酒坛仰头就灌--酒湿墨发、泪浸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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