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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这是个不幸的故事，也是个真实的故事，神圣的婚姻变成悲剧的源起，真诚的感情导致了惨剧的发生，谁该对此负责？曾经相爱的人成了冤家，一个化为怨魂，一个沦为罪人，他们本不是奸恶之徒，是什么蒙住他们的眼睛，使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和自由为世人敲响警钟？ 1998年10月对于赵芬来说，也许是个可以百味俱尝的日子——良心的折磨、无尽的悔恨因法院的判决而推向极点。 赵芬和梁钟可算是自由恋爱结合的一对夫妻。在梁钟穷困潦倒的时候，他们相识。梁钟的才华、英俊打动了赵芬，赵芬很同情梁钟的贫苦身世。赵芬的善良、体贴也深深吸引着梁钟，在美丽的大学校园中他们相恋了。两人在象牙塔中尽情品尝着爱情的醇酒，那是令人心醉的大段美好时光。 1992年7月研究生毕业后，梁钟要回到离家乡较近的一所大学教书，赵芬的家里人则已为赵芬在北京找到了一个好单位，家里人坚决反对他们的婚事，甚至以断绝与赵芬的关系来威胁。赵芬没有屈服于来自家庭的阻力，赵芬深信，感情是神圣的，决不能屈服于世俗。赵芬坚定地追求着属于自己的幸福，义无反顾地与梁钟结合了。 婚礼上，在朋友们的祝福声中，他们喝醉了。真挚的爱情战胜了世俗的偏见，他们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是的，比起许多人来，他们是幸福的，他们冲破了重重阻碍，最终走到一起。朋友们羡慕他们，把他们的婚姻视为典范，他们也为此自豪。 没有人想到，这竟为日后种下了祸根。 婚后的生活是美满的，不久梁钟也来到北京工作，两个人在生活和事业上比翼双飞，成功的婚姻为他们的事业注入了活力。两人均成为所在单位的佼佼者。但是在这美满幸福的背后，不合谐也逐渐表现出来。 梁钟是个学者，潜心学术，又自幼生活困苦，为了改变自己的生活而发奋苦读，这使他在得到丰富知识的同时也形成了内向、拘谨的性格。对比之下，赵芬从小生活优越，有很强的优越感，性情开萌、活泼，喜爱交际，有着众多的朋友。两人一冷一热，一动一静，对比鲜明。这本不构成对婚姻的威胁，婚姻学中，这种性格互补常常成为成功婚姻的基础。然而，如果没有双方的互相理解、宽容，这样的性格差异又会成为家庭矛盾的导火索。 渐渐地赵芬开始对梁钟的务实、缺乏激情感到不满，而梁钟也对赵芬的许多做法表示不理解。 赵芬爱交朋友，思想开放，常常请朋友到家中聚会，吃吃喝喝，一片欢声笑语。赵芬也常出去参加朋友聚会，深夜方归。开始时，赵芬拉梁钟同去，可是缺乏社交经验的梁钟在欢宴上众人高谈阔论时往往拙口笨舌，又思想保守与大家不合拍，结果常弄得双方尴尬。回家后赵芬的抱怨又更加使他不快，因而逐渐退出那个圈子，潜心于书斋，任赵芬一个人去参加聚会。赵芬孤身一人在聚会中，又见朋友们妙语横生，不禁也对梁钟感到失望。 家庭经济上赵芬与梁钟收入不菲，两人在事业上均有建树，各自单位又都不错，收入虽算不得高薪却也可称富足。本来两人感情甚笃，财合一处，账打一家，可渐渐地产生了矛盾。梁钟自小苦日子过惯了，节俭已成习惯。时代的发展，社会的进步，人们也开始超越温饱追求生活的质量，市场上为减轻家务负担而出现的家电产品琳琅满目。这一切却没有吸引梁钟，他仍恪守着勤俭持家的古训，能省则省，把钱积攒起来以备不时之需。衣服虽不致补丁摞补丁，却也总是朴素再朴素，敝帚自珍。 赵芬当然不能接受这些，赵芬追求时尚，甚至有些爱慕虚荣，又喜欢温情浪漫，而这一切是需要金钱来做基础的。赵芬过生日时，梁钟舍不得破费为赵芬买礼物，平日更不必提了。赵芬喜欢的衣服、首饰梁钟也一概斥为奢侈，从没有为赵芬买过，梁钟认为不应在这些毫无意义的事上浪费钱财。赵芬看着自己的女友们打扮入时，看着她们的丈夫大献殷勤，赵芬觉得十分委屈。 经济的繁荣，外面的世界变得那么的丰富多彩，人们去豪华商厦购物，去风景名胜旅游，那种温情浪漫、注重情调的生活方式渐渐被人们接受。赵芬慢慢地对自己古板的丈夫产生了怨气。 夫妻间的事自古难分谁对谁错，中国古谚有：“清官难断家务事”嘛。 梁钟婚前是个来自小地方的穷研究生，他得到了现在的这份工作，能经常照顾家里。他对赵芬不嫌他穷、毅然以身相许是从心里感激的，也许有一种报恩的心理吧，婚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对赵芬百般容让，以至朋友有时与他开玩笑，都说他“惧内”，他则报之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但情况慢慢地有了变化：赵芬的追求时尚、崇尚情调与粱钟的性格格格不入；而赵芬频繁的社交活动也让粱钟渐渐地无法容忍。在粱钟的家乡，男尊女卑的观念仍顽固地存在，这对他很有影响。渐渐地，粱钟感到自己在家里没有地位，有时赵芬对他的吝啬以及卫生习惯嗔怪更引起了粱钟的不快。而在始终含有优越感的妻子面前，他又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自卑感，这越发使他感到了压抑，时间长了，有一天粱钟爆发了，粱钟竟粗暴地朝赵芬吼叫，赵芬愤然回了娘家，直至粱钟登门道歉把赵芬接回家。 这是他们婚后的第一次口角，但这仅仅是开始。两个人都开始清楚地意识到我们之间的差异。接下来是一段相安无事的日子，两个人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平静之后，两人再没像以前那样倾心交谈，心灵间的裂隙不仅没有愈合反而日渐加深，婚姻蒙上了阴影。 赵芬更加频繁地与朋友们在一起，出入歌厅、舞厅、饭馆。自从第一次口角后，梁钟与赵芬各管各的收入，没有孩子使赵芬具有了更多的经济力量用于消费，赵芬开始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梁钟看在眼里，表面却因男人的自尊和长期形成的对赵芬的敬畏的矛盾作用而选择了冷漠。 家里不再像以前那样有欢声笑语，两人都感到痛苦却又都为维护自己的自尊而不愿主动缓和关系。 就在这样一个时候，罗子出现在赵芬眼前。罗子在一家外企工作，收入丰厚，单身一人，长得仪表堂堂，谈吐文雅。自从在一个朋友的聚会上认识赵芬后，他就对赵芬表现出了极大的关心。开始时，罗子的殷勤使赵芬感到不安，赵芬对自己的丈夫仍有感情，罗子并不着急，只是很有分寸的在各种场合表现着他对赵芬的照顾、体贴。罗子很有钱，并且很会花钱，懂得如何制造浪漫的情调，如何讨女人的欢心。 一面是家庭的沉闷气氛和丈夫的冷漠，一面是罗子的善解人意与细心体贴，赵芬在矛盾的心情中日益地向罗子靠近，但始终守着最后的一道防线。赵芬仍留恋着过去那段美好的时光，家庭的温暖，丈夫的呵护…… 赵芬知道梁钟虽故作冷漠，心里还是深深爱着她的。他肯定感到了赵芬的变化：赵芬比以前更爱打扮了，常常一个人对着镜子忙半天，而且赵芬出门更频繁了，甚至有时深夜才归。梁钟本来就对自己缺乏自信，这使他更加对赵芬的行为产生怀疑，学校里的流言蜚语让他确信赵芬真的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一位哲人说过：“愤怒使人失去理智。” 被欺骗的感觉使梁钟醋意勃发，冷静内向的他出人意料地大闹一场。他粗暴地审问赵芬，拼命发泄着自己的愤怒。赵芬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人，从小生活环境优越，何时受过这样的无礼对待？激动之下，赵芬错误地采取了强硬的态度，没有耐心地解释以消除丈夫的疑虑；否则，也许可避免后来的悲剧。 可是，非常遗憾的是，遭受粗暴对待后的愤愤不平和多少有一点做错事被抓住的恼羞成怒使赵芬没有这样做。赵芬的强硬态度也使梁钟更加地愤怒，他那保守的思想是无论如何无法使他接受自己的妻子不忠的，盛怒之下，梁钟打了赵芬。赵芬伤心、愤怒到了极点，愤然离家，来到罗子的身边。对梁钟的彻底失望和罗子适时的安慰关怀最终瓦解了赵芬的防线，那个晚上赵芬投入了罗子的怀抱。 接下来的事不可逆转，尽管粱钟出于男人的虚荣不愿“家丑外扬”，没有提出离婚，只是更加疏远赵芬，但他们的婚姻实际上已徒有其名。罗子让赵芬尝到了做女人的快乐，使赵芬疯狂，使赵芬兴奋。赵芬已经完全被他俘获了，但也许是顾忌舆论，也许是仍念旧情，赵芬也没有提出离婚。 在中国，人们总是习惯地把同情给予不幸的丈夫而把苛责留给不忠的妻子，传统的道德仍深入人心，女人得到的理解要比男人得到的要少得多，何况赵芬确实有了行动。时代不同了，外遇不至于再被人斥为“秽行”，可如果事情公开，无疑赵芬将遭到周围所有人的指责？ 从此梁钟与赵芬虽仍有夫妻名分，仍同处一个屋顶下，却形同陌路，赵芬常常住在罗子那里，夜不归宿，梁钟则不闻不问，只作不知，潜心学术。世俗的道德勉强维系着早已名不符实的婚姻，失败的婚姻又把两人放在痛苦的火上烧着，双方都很吃力。 相比之下，梁钟的痛苦比赵芬更甚。她至少还有罗子来安慰她的灵魂，而梁钟呢，正值盛年，学术不能填满他的空虚，他默默咬着牙容忍着妻子的风流，心中爱与欲交织成了仇恨。 人在遭遇不幸时往往更容易向别人打开感情的闸门，梁钟就是在这样的心情下接受了陈坪的爱情。 陈坪是与梁钟同一学校的同事，她并不漂亮，但却年轻、善解人意，梁钟在学术上的精深造诣令她十分敬佩，梁钟老实忠厚的品格也使她很欣赏，她开始渐渐地与梁钟接近。满心苦闷的梁钟对家里的变故只字不提，家乡的观念是女人偷汉子，丈夫也会被人嘲笑，他不愿成为让别人背后戳脊梁骨的活王八。可心中郁结着的痛苦无处倾吐，梁钟开始在下班后到附近的小酒馆中借酒消愁。 陈坪原来并不知道梁钟家里的情况，她只是凭着女性的直觉感到梁钟的婚姻并不幸福，也许出于本来就有的对梁钟的好感，也许出自对一个可怜男人的同情，也许两者兼而有之，陈坪在工作上成为他的好帮手的同时，开始在生活上照顾他。只是在中午帮梁钟热一热饭，有时做一、两个好菜带给他，或是帮梁钟缝补掉落的纽扣，这点点滴滴给梁钟带来了温暖。渐渐地，他把自己的苦楚诉说给陈坪听，而知道了内情的陈坪更是对梁钟充满同情，更加体贴关心。 陈坪温婉柔弱，与赵芬的泼辣刚强形成鲜明的对比。梁钟从陈坪那里得了从未感受过的女人的温柔体贴，也满足了他那“大男人”的虚荣心。可是，他的内心充满矛盾和痛苦。一方面，夫妻感情的破裂使他迫切想从婚姻中解脱出来，得到陈坪的爱。而另一方面，从小受到的教育和熏陶让他不敢也不能那样做。在他看来，离婚是不体面的，有伤男人尊严的，而自己对陈坪日渐强烈的感情会给他招来旁人的鄙夷和指责。他生性懦弱，不敢豁出一切去做这样的事。 感情是一种奇妙的东西，你越压抑它，它反而会越强烈。梁钟不久就发现，他已经离不开陈坪了。终于，在一次陈坪送喝醉了的梁钟回家时，梁钟抱住了她，留下了她。 从此，两人一发不可收拾，陈坪频繁地出入梁家。赵芬知道此事后非但没有与梁钟吵闹，反而淡淡地一笑说这样也好。 就这样，当年的山盟海誓变成了一句可笑的戏言，当年的花前月下成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神圣的婚姻成了维护表面尊严的虚假幌子。 在这个畸形的家庭里，梁赵却缓和了关系。两个人在经历了这一切后仿佛达成了尴尬的平衡。各赴各的约会，各有各的私情。夫妻井水不犯河水，一面标榜着“感情神圣”，如此可以不顾世俗的道德；一面谁都不愿捅穿窗纸提出离婚，用仅剩躯壳的婚姻来逃避道德、法律的义务，时间久了两人竟都觉得这样挺好，换得了人身自由，两人的关系也融洽了许多，有时也偶尔同床，仅仅是生理需要。 了解内情的朋友们对此反应不一，有赞羡的，有不齿的，“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商品社会最大的特点就是快速的流动性，一切稳固的关系似乎都在动摇。商品在流动，资金在流动，人也在流动，一切都在流动，且节奏越来越快，含蓄与回味深长不再被人欣赏，人们但求方便与快捷，连婚姻都是如此，人们也仿佛变得心浮气躁，再没有什么是可以永恒的。 梁钟与赵芬之间微妙的平衡没有多久，起因是罗子。 作为男人罗子不愿永远与别人共享自己心爱的女人，哪怕是名义上的。他有实力，也有信心给这个女人一个幸福的家，一个终生的归宿。于是他提出要赵芬与梁钟离婚嫁给他。赵芬答应了，赵芬以为梁钟不会留恋这已死的婚姻。 然而梁钟的反应出人意料，他坚决不同意离婚，女人提出的离婚伤害了他的自尊，尽管这自尊已所剩无几。他决意要把这一纸婚书作为最后的防线。几番争吵之后，赵芬明白直接求梁钟是无望了，罗子催得又紧，作为一个中国人，赵芬首先找到了梁钟的系领导。 领导是个老成的人，很快就领教了赵芬的泼辣。“强扭的瓜不甜”，他明白这个道理。他们的事他也早已有所耳闻，在他看来，这样的婚姻不要也罢。梁钟是他手下得意干将，他不愿为这事闹得满城风雨，最终毁了梁钟的前途。 赵芬打错了算盘，为自己铺了一条不归路，一出闹剧至此开始逐渐变成了悲剧。 她的泼妇行径激怒了梁钟，“家丑外扬”深深戳痛了他的灵魂，赵芬的不忠本已令他难堪，现在为了说服他单位的领导，赵芬已把他的外遇和盘托出，一时流言四起，人们本应给他的同情也变成了背后的指点，单位中到处是对他的冷言冷语，痛苦化作为仇恨，他一口回绝了老领导真诚的劝说，这已不再是顾及脸面，他要报复那个让他蒙受羞辱的女人，他要千方百计地阻挠赵芬的愿望得逞。 老领导悻悻而返，不得已反倒劝说赵芬放弃离婚。赵芬没有接受这一番好意，性格中刚强倔强的成分使赵芬不肯低头。两个人的个性使他们错过了解决问题的机会，一对情侣终于成了生死冤家。 事情沿着一条不可逆转的道路向着最后的悲惨的结局发展下去。 且说赵芬一计不成，终于使出逼宫下策，有意招罗子回家，当着梁钟的面肆意亲热，企图激梁钟一气之下接受离婚。赵芬枉与梁钟多年夫妻，赵芬不了解梁钟在沉静性格下隐藏着的暴烈血性。当赵芬看到梁钟狂怒之下与罗子大打出手时，赵芬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 两个男人打作一团，情急之中，梁钟红了眼，不顾一切地从厨房摸出一把菜刀狠狠地向罗子砍去，他已完全没有了理智，势如疯虎。罗子见势不妙夺门而逃，梁钟不肯罢休在后紧追；赵芬从惊愕中清醒过来，怕出人命也追了出去企图阻止梁钟。路上的人们不明就里，见梁钟手举菜刀，状似癫狂，谁也不敢上前劝阻。眼看梁钟就要赶上罗子，一场血案就在眼前，赵芬顾不得多想，顺手从路边抄起一块砖头，照着梁钟的头狠狠砸下。梁钟当场昏倒，送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转眼间，曾经相爱并结合的两个人，一个成了冤魂，死在曾与自己海誓山盟、同床共枕的爱人手中，另一个成了亲手杀死了自己曾真心爱过并付出一切的丈夫。 1998年10月，经市中级法院一审审理，29岁的赵芬以故意伤害罪被判处无期徒刑。 当律师建议赵芬上诉时，她拒绝了。 法律是公正的。赵芬的任性而为，给自己留下了无尽的悔恨，也给世人留下了许多启示。可以肯定地说赵芬绝不是有意杀害自己的丈夫。虽然赵芬已不再爱他，虽然赵芬也许恨他。可法律是无情的，赵芬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爱情具有排他性，一旦没有了爱，很容易就滋生出仇恨。婚姻是神圣的，是人类超越动物的一个特征，赵芬和梁钟亵渎了婚姻，终于自食其果。古人曰： “奸近杀”，的确是这样。 如果当年二人相恋时注意到彼此间的差异，如果他们婚后能互相让步互相包容，如果在赵芬遇到罗子后，梁钟能坦诚地与赵芬谈谈，如果我们能在感情破裂后理智地分手而不顾及虚假的“面子”，如果……如果……那么也许这惨案便不会发生，他们也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然而他们没有这样做，虚荣、陈腐的观念、偏狭的心理使他们在毁了对方的幸福后也毁了自己的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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