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安徽诗歌●名家有约】牛合群 ▎小如珍珠与心眼（组诗）

【名家简介】牛合群，枣阳市作家协会主席，湖北省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诗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人民日报》《作家文摘》《星星》《中国诗歌》《散文》《散文选刊》《散文诗》《中国散文诗》《散文诗世界》《长江文艺》《奔流》《延河》《视野》《散文家》《千岛日报》（印尼）等报刊发表作品420多万字，入选《当代汉诗》《中国散文诗》《湖北文学》等不同年度选本。获光明日报“我的文化年”征文三等奖、巩义杯国际文学大赛铜奖、《星星诗刊》主办“锦绣邻水杯”全国散文诗大赛三等奖、孟浩然文艺奖、曹植诗歌奖、湖北省2016年度文艺创新工作先进个人等奖项。出版散文诗集《半山》《一朵顶天》《千秋成珀》被国家图书馆收藏。

怀沙

1

沙河接纳了更多细小的河流、村庄与云朵

古老的血脉与传说延续不绝

百家姓，在浪花之上舞蹈，稼穑

最早用童男童女献祭的活动

后来换成了猪羊，再后来变成了

搭台唱戏，经贸是主角

而一些鱼通灵，上岸变成邻家的儿女

把一河水贴上标签叫卖

一匹白马，从下游驶来

仿佛倒流的时光，有着金戈铁马的气势

一堵时间的墙，耸立岸边

让我一次次误认为

那就是你我的终南山

藏在淤泥之中的陶片，还有火焰

可以净手，可以打水漂

2

落日一次次沉浮，都变成了

温暖的金子。只是少年变成了老年

顽石变成了宝玉，一些痛

也会变成一种隐形的力量

一些水边故事，更多了英雄情结

向水而生，我们都是智者

都是被浪花找回来的有缘人

沙河的沙子回到了后宫，鸟鸣覆盖了河面

而去世多年的母亲仍然耸立岸边

满身金光，触草而生的云朵

如漂洗过的杂念。桃花汹涌

一条鱼飞起来就再也没有回来

3

浪花变成了一条条欢快的鱼

晃动着鱼鳞上的金波

形成了天地间的彩带阵仗

向远方扩展，而又把远方拉近眼前

水天一色，古今一体，天人合一

从善，归真，法喜，怀沙

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诠释

共生共存的要义

4

沉沙，净万物而不争

让千水而不鸣。像一束微弱的光

照亮记忆最深处的回声

沾亲带故

风来到桥上，总会发出嗖嗖的声音

它在呼唤什么？

这座千年的断桥，满目苍凉

斜雨潇潇，却与河流、土地、垂柳

燕子、野草、信仰一道，构成了我的近亲

而又让我五体投地

清明，究竟是一场雨

还是一个故事，是一座青山

还是一朵鲜花，是一次皈依

还是一次救赎，是一滴疼着的血

还是一株打通阴阳的草

一些容颜，变成了刻在心头的名字

让我们不敢懈怠，念念不忘

替他们小心翼翼地活在尘世

活成杜牧的一滴春酒

活成山顶的一缕阳光

活成一种崇高与敬仰

此刻，我看见一个涉水远去的故人

而她的花儿还在，向阳而生

所愿得偿

一种带故的声音，越过风雨桥

越来越真切

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

我来自远方的一滴雨吗

我又要到远方去化作一片云吗

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

星空

夜空中有最明亮的星星

也有肉眼看不见的星星

不要因为不够明亮，就漠然视之

乃至瞧不起

其实，最明亮的月亮

自身是不会发光的

宇宙中，每一个天体都有存在的价值

都是值得尊重的生命

月亮掉进水里，一下子就惊醒了

那个想投河的女人，繁星满天

都在与她窃窃私语

她的身体自此有了亮光

她也是个星体。石头没入草丛

是人间的路，也是黄袍加身的文字

沿山川蜿蜒，随我的眼睛发光

桃花是云的根

桃花来了，来了

几百里外都听到她翻山越岭的脚步声

河流开始歌唱希望，阳光铺开崭新画面

而又成就新画卷

这个明媚的早上

我的双亲，开门就迎来了浩荡喜讯

他们施肥，修枝，疏果

抒善本，动春潮，会天机

把偌大的鄂北岗地，布置成神的新房

也把许多爱美的桃花，和白云一起

编织成春天的桂冠。时间过得真快

他们还没有想好送给谁个

那个爱百花的人，就走进桃花源

走进了一群蜂蝶的江湖

地面更是热闹。你不让我

我不让你，草木萌发，虫儿争春

但这些都被大海般的花香淹没

一棵棵芳华桃树，给三月一个好兆头

留丰收一个七彩云根

之后结果，更像一棵菩提

我一直知道我是什么

我是从山海经里走出的羽蒙

有着人身鸟羽，一直渴望飞翔

可翅膀太短，我就是实现不了自己的心愿

我试着飞，远点，再远点

我是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

一直推着石头上山

石头滚下来了，我再推

我不断重复，永无止境

我不相信命运，只相信自己

我知道我是什么

也让更多的人知道了自己是什么

我在等风来

我在等你

秋思

金桔压枝，却压不住秋思

一篇《橘颂》，破土而出

金风玉露相逢，是另一场欢宴

在人间无数胜却中隐姓埋名

一圈圈涟漪，停泊时间的落叶

却把雁声推向南方

弦歌南望。仿佛一出戏里的青衣

却在现实中不见了行头

落叶知秋，也知道新叶就在

来时的路上

不要说新叶好

也不要说落叶不好

万物各有其美

流水总是前波让后波

在抵达中蜕变

一波比一波温柔

抱走的是野菜还是野草

那个说海枯石烂的人

遇到一句话不合，就跟爱情说再见

我害怕这样的贫贱

不如一棵青菜，它抱走了冬天

菜苔没人摘，就让它继续疯长吧

最起码，春天还是来了

让那群熬了一冬的蜜蜂来了

也不会闲着

很多个夜晚，房间里的灯亮着

并不是里面的人睡不着

亮就亮吧，小小的人间

需要这样温暖的等待

南方人对北方的冬天受不了

北方人却爱到南方过冬

人类最早的路，不是人类走出来的

人类最早的粮食，也不是人类发现的

那些打倒孔子的人，又把他扶起

那些流放屈原的人，被历史流放

鲁迅睁着眼，许多人就会揣摩

他的心里又长出了什么野草

诗歌

诗歌就是童话，化万般不可能为可能

让笑中带泪，让离中见合

让走了多年的姥姥又回到了人间

让夜幕下的花瓣独自开放，有些红晕

别人认为是月光，其实她知道那是什么

她，想怀孕了

嗅故乡

远处，岗地上蠕动的是什么？

是草，是人，也是一行行春雨

融入黄土，融入麦地和果园

融入祖国，融入一句方言

岗地回归，云在留白

是什么年年绿了又黄，黄了又绿？

一边纵情唱歌，一边走向天边

小如蚂蚁，忙过蚂蚁

滚动成苍苍茫茫的地平线

有时候，我们需要一株草，一滴雨

来嗅故乡，嗅亲人，就能嗅到天地的小

小如珍珠与心眼

桃符

我有火眼金睛，与画皮棋逢对手

用桃花杀人，也斩情丝

用闪电射落大雨，也穿透江湖之暗

无中生有，生春天，也生海水

让负心人永远靠不了岸

让心怀鬼胎者见了我发抖，忏悔

让半夜读书的后生第一眼就能看到

一本叫聊斋的书

故乡·梨花

我火急火燎地来到人间

营养不良，华发早生

但我每次回故乡的时候

都会染黑自己的头发

我不想让父母为我的不如意担心

我时而走在自己的前面

时而走在时间的后面

走在前面的时候

我发现苍老就像明镜

放大每一根被风吹响的发丝

走在后面的时候

我更像是走在自己的影子里

我的白比黑更黑

我的黑比白更白

真后悔

我欺负了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男孩

他的头发被我扯出十里长

可他就是不负输

每一根头发都是一道闪电

越来越刺痛了我的近视眼

我不想早于父母成为梨花

我只想梨花更长久地白

白出无数个春天

春天超出了想象

桃花摇曳，她一定看到了遥远的苍穹

有一颗星星，在对她眨眼

她有一肚子的秘密，想对星星说

但又怕多事的雀子听见

坏，往往超出了想象

而好，永远在修行之中

岗地明亮而温暖，一些简单的事情

都经历了冬天的洗礼

之后的桃树结果，更像一棵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