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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人文:百色的七塘到头塘,见证了百色的行政崛起与田州的没落

 浔州鑫森淼焱垚 2022-08-15 发布于广西

之前写了南宁到昆仑关之间古道上的一塘到九塘《广西人文:南宁到昆仑关,一塘到九塘,隐藏着二千余年的古道故事》,河池的一圩到九圩《广西人文:河池一到九圩的考究,有着韩信后裔在圩里的传说》,评论区就说了,在广西,这样的顺序数字的地名,也叫塘,圩之类的各地都很多,应该都是差不多的命名方式,有着类似的历史故事。

有位百色的网友就提到,他天天在百色城与田阳城之间跑,发现从百色往田阳走,刚好沿途能遇到有七塘,六塘,五塘,四塘,三塘,二塘,头塘的地名。大的是镇级,如七塘社区,四塘镇,头塘镇;小的到村级,如六塘村,五塘村,三塘村,二塘村。

两地中间七塘刚好能排到头,这本身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是对照南宁的一到九塘的说法,唯一让人奇怪的是,七个塘,应该是从大行政往小行政排列才对,也就是说头塘应该在百色市城区这边,然后一路往田阳城区顺数七塘才是的,怎么现实是从田阳往百色方向数呢?

这就是故事了。

现代地图

随着1929年12月11日的一声枪响,红色“百色”这个名字随之在史册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迹,是历史课上重要的一页,由此,百色广为人知。后来都知道了,在慢慢的历史发展中,百色渐渐成为区域的中心,省一级行政级别的区域代称。

所以,给人一个印象,百色是区域的中心,前面的七个塘也应该从百色方向开始顺数才是道理,事实上,这是忽略历史的错觉。

百色真正开始的文字历史,相对周边的地方来说,比较晚,至今不过三五百年。这样的历史记载,硬要说这里有秦汉,有隋唐的地方故事,那就比较飘无了,不是胡编那也肯定是乱扯了。

要知道,宋代往前,就今天整个广西西部的历史,都没多少个字的记录,更不用说百色这个具体的位置了。

到了宋代以后,狄青南平侬智高,中原王朝的势力才大规模的影响到这片区域,土官制度在这里推行。若大的地方,狄青部队中的有功将士纷纷被分封在这里,名为稳定地方,管治地方,实际上是带有戎边,镇边的意思。

百色公园

因为土官制度的规则,地情的复杂,朝廷的分封,最后造成了这片区域土官林立,周边各种土州,土司衙门,一数起来,都有好几十个,各姓氏派系数不胜数,其中岑氏土官的势力最大。

据说自宋朝廷出兵平侬智高后,广西岑氏的开山之祖岑仲淑驻邕州,管治着今天广西西部广大地方,邕州下设四十四羁縻州,五县,十一峒(寨溪峒),随着家族的分封发展,远的到云贵,近的桂西,很多地方都是由岑氏子孙实际掌控。

其中,田州也是由岑氏子孙驻守。宋代的田州第一任岑氏土官是谁,这个记载少,暂时没找到,据说第一任是元代的岑帖木儿,岑仲叔八世孙了,不管咋说,反正那个时候的田州正好管治着今天的百色城区。

宋元时代的百色城区及周边有没有行政建制呢?

这个也不好考证,有一种说法,最初时,这里建有博涩,田垌两个寨垌,说简单点,就是居民点,一个有人聚居的地方。这里不存在什么十分严格的行政隶属,只是田州土州管治下的一个有几户人家居住的小村小屯而已。

现代地图

至于最初到这里定居的是什么人,又在什么时候,就没法说清了。可以猜测的是,肯定是少数民族的先人,因为“博涩”是少数民族语言的音译,据考究,现代壮语中“博涩”的意思,是指山川塞口地形复杂的地方。

之所以在文献中,这地方的地名写成具体的“博涩”二字,估计是当时外来的人与当地人的交流中,因为语言有差异,文化有差别,为了记住这个地方,就以当地人的口音,找同音字来代替,来书写,这就像今天对老外名字的汉字译法是一样的。

现在科普中,“博涩”就是百色的前称,读起来很近音,明显是以音译名,后来才慢慢成为了”百色“,这个说法流传很广,也广为人知。但是,“博涩”是如何变成”百色“的呢?

估计就没人详细的考究了。

百色粤东会馆

早在唐贞观十三年(639年),渝州(重庆)人侯弘仁修了一条牂牁驿道,对照今天,就是从贵州过来,经贵州贞丰,再走百色,到田东,再到南宁,是当时贵州到南宁的重要通道。这条古道,是千百年间滇,黔,桂之间重要的贸易商路,驿道,是桂西的重要交通主干道。

历史发展到到明代的时候,随着贸易的兴盛,滇,黔,桂的商品,物资,土产,是其他各地所没有的,有着明显的地域性,同时,外来的物资,产品也正是地方所需要的,于是,这条道的沿线,自然都是生机之处。

百色城所在,是右江上游,两江河的交汇之处(剥隘河,澄碧河),由于各种历史条件下,人们经常集聚在这里,中转,休息,“博涩”因此慢慢的聚起了人气。有人停留在这里,自然而然的就会进行往来的贸易,这就成了中转站,从而带动了各种行业的需求,与发展,就成为商贸汇聚之所,为图方便,就有更多人的定居,落脚,做起了生意。

最后是吸引了一个古代著名的商帮的兴趣,那就是粤商。广东商人很会做生意的,他们沿江而上,从珠江口把一些外来的货物直接带到桂西地带,做起了各种生意,有了钱又买当地的物产物资顺江而下。往来间就为地方带来了商贸的繁荣,发展形成了市,依托水运方便,又形成圩埠。

往来的粤商众多,总要交流。都知道,粤商有很大一部分是讲粤语,白话的,“博涩”,无论是壮语也好,西南官话也罢,反正只要你是读这个音,要译过来,粤商们同样是找近音字,于是,”剥色“又慢慢传开了,渐渐又成为文献上的地名了。

明中期地图

明代地图的“剥色埠”,“埠”字明显就是说这里已经是水运兴盛,商船往来频繁,已经发展成为右江上游比较重要的商埠之地了。

又经过明末清初的时局动荡,再经过康熙一朝的发展,区域稳定下来了,盛世之下,剥色埠越显生机勃勃,在1720年,粤籍商人为了方便同乡交往,也是粤商的文化传承,粤商们在圩埠上建起了一座粤商会馆,更是让剥色埠成为成为区域中重要的经贸地。

而就在百色城面临重大历史开端之际,当时区域的老大,田州却经历了前所未有之变局。在明初,田州还是个府——田州府,行政级别还是很高的。

当时从邕州往滇,黔方向,经过比较大的行政建制,就是田州府了,是这条驿道上重要的一个节点,而田州府当时在岑氏家族治理下很风光,是区域的中心,所以这段驿道方向自然是从田州往外辐射。

作为官道,驿道,在沿途有驿站,塘铺的设置是很正常的,很必要的,加上田州是当时的区域中心,“剥色埠”发展成为了重点的商埠驿站,田州往剥色埠间的交流就多了起来,所以之间就有了一到七塘的驿站,塘铺排列。

这就是今天看到的头塘到七塘的来源了。

《百色厅志》

在明宏治,嘉靖年时,正遇广西各处瑶乱,偏偏这时田州与泗城、思恩的岑氏家族为争夺田州控制权而兵戎相见。争斗间,田州土官岑猛被诬“反朝廷”,为证清白岑猛也想去申诉,可惜最后没有成功,落了下被毒身亡的下场。

土官没了,清朝廷自然乐于所见,由此,田州府被“改土归流”,并由“府”降为“州”,这“田州府”变成“田州”,看似一字之差,但等级却是差了很大的一级,当中的故事十分残酷,也非常的多,不是今天的主题,就改天再说了。

田州降级后,行政上直隶于广西布政使,算是省直管县。后来因为田州岑氏的影响力,以及对稳定地方的一些政策考虑,明朝廷也不能把他一撸到底,最后还是给田州岑氏恢复了一点地位,还是给岑氏以“同知”之类的二把手,三把手的职位世袭。

而田州最高长官,已经是朝廷任命的流官,真正的掌握在朝廷编制里了。简单说,田州岑氏的待遇从此差了一大截,从大区域的田州府土官就变成小区域田州的土官了。以前是土皇帝般的存在,没几个人可以管到;现在则是小小的芝麻官,上头随便来个流官,就可以把他治服了。

乾隆期地图

正是田州的地位下降,“剥色埠”就迎来了发展的机遇了。

在明末,降级的田州及原来田州府属地,多是直隶于广西布政司,到清康熙三年(1664年),广西布政使取消对这一带的直隶,把田州及原田州府区域各部下放划归给思恩府管治。

因为距离远,就安排一位思恩府同知(类比现在的副职)管理,但这位同知的办公室却驻留在武缘县里。相当于隔着千里遥控式的管理自己的辖区,这样不方便,也不现实,也说不过去,所以,就想把办公室搬近一点。

搬到哪呢?搬原来田州府驻地,田州驻地,考量之下,觉得不太好,原来田州岑氏一家还在那里,牵扯大多也不好。于是,目光投向了商贸兴盛的“剥色埠”。雍正七年(1729年),思恩府同知把办公室搬来“剥色埠”。

堂堂地方长官,府级官员,思恩府的二把手,选择一个商贸之地作为驻守之所,这多少有点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在第二年,雍正八年(1730年),正式开建官署,作为同知办公之所,由此“剥色埠”开始了作为官府驻地的建设。

历三年,一座新城建起来了,各类官家署地也陆续建起来了。作为新城,自然要有个名字,按流传的习惯,大家都叫这里做博涩,或者叫剥色,名字也早已经流传开了,但从官方文书,行政角度来说,博涩剥色要书写起来,名称就有点不太雅,不太文了。而古人为地方起名,一般是有众多考虑的,权衡之下,官方考虑名字发音的影响,决定还是在同音字中找,最后改用了百色,作为地方正式官方书面名字。

百色作为地名的历史正式开始了。

这时候是雍正十年(1732年),正值雍正帝对滇,黔,桂地方大规模的改土归流的工作进行,就以百色为中心,按当时的行政制度,设为省属机关,以“厅”级为建制,即百色厅,由思恩府同知主管,并且承审田州,上林,下旺,都阳,定罗等地的土官区域,百色开始成为升级为大区域的行政中心。

从此,百色的行政地位牂牁古驿道上渐渐上升,而田州的地位则渐渐下降,到光绪年间,更是因为岑氏家族的没落,田州的地方行政更是一度被撤销,区域间连一个带“田”的地名(县级)都没有留下来。

从此,七塘倒数到头塘就得从大级别行政百色开始算了。

光绪期地图

直到民国以后,消失了几十年的带“田”字的县级行政地名才渐渐回到百色区域的地图上,如1934年,恩隆县改制为田东县,1935年,奉议,恩阳合并为田阳。这才重新显露地方的田州历史脉络,“田”字才得以沿革发展。

百色呢,则由百色厅,慢慢变成百色县,一步步的变革,慢慢向上,后来在区域选择中,因为位置比较居中,四至差不多,成为桂西重镇,区域大行政,今天百色地区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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