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灯泡”记 文/图 冯罗生 刚从学校出来的我，天真、单纯，来到城市的某机关当了打字员。17岁，以前从未领略过社会，更别说是城市风情，所以胆忒小，特害羞、怕事。 那时，机关偌大的宿舍里就住两个人，一个未婚男青年肖满哥，大学毕业，家在郊区；另一个就是我。他住宿舍南端，我在北端，中间隔着楼梯间和好几间空房。只要一下班，整个机关大院里，只有我和他“孤男寡女”俩。 肖满哥，个头不高，戴着一副眼镜，白白净净，书生气十足。我第一天上班，他就兴冲冲跑到我的办公室来，“小妹子，以后我们是邻居了。我姓肖，知道你是冯科长的妹妹，有什么需要我照顾的，说一声就是啦!”我诧异地盯着陌生的他好几秒，回过神后朝他腼腆一笑，轻声说了句“谢谢你，小肖哥。”他咧开嘴笑了，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 刚开始，人生地不熟，我连走路都是低着头，话不敢高声，见人就脸红。尤其住在那个冷清的宿舍楼里，很害怕，很想家，于是就给同学、家人写信，诉离别之苦，躲在被子里哭。自然也不会去找那个小肖哥了，骨子里有“男女授受不亲”之忌讳。
再过几天，发现一起晚餐只有仨人，外面一个搭餐的小刘姐。吃完饭，小肖哥建议我们仨人一起打羽毛球。我不会，力气也很小，经常被他俩笑话，但也被他们呵护着。慢慢地，大家都熟悉了，渐渐地我成了他们俩的“跟屁虫”。 我就琢磨着，小肖哥和小刘姐都是未婚的，何不撮合他们两个？首先去问小肖哥，“你就找小刘姐做女朋友撒？”“我不喜欢她。”“那你喜欢啥样的？”“也说不清楚。”唉，出师不利！算啦，玩还是玩，继续查看“军情”。发现小刘姐还是喜欢小肖哥，但男“猪脚”不感冒，我也无计可施，后来就渐渐冷淡了小肖哥，与小刘姐打得火热，经常吃完晚饭后就跑围墙外的小刘姐宿舍去了。 见此情形，小肖哥就来“讨好”我，“食堂实在不好吃，以后我们俩自己做饭吃好不好？”“好，那叫上小刘姐一起吧，她一个人多可怜呀！”“那你去邀请她咯。”结果没有成功，她发现我们自己做晚饭吃后，也不来机关吃晚饭了，就在自己的宿舍弄。 从此以后，我每天下班后就提一小篮，去菜市场买点菜回来（当然钱是小肖哥给的，我那时的学徒工资都不够自己花），其余的都是小肖哥做，我只管吃。这件事导致的结果就是，全机关都知道我们搭伙做饭，连他的大学同学来玩，都笑我跟小肖哥谈恋爱。私下里我觉得挺有趣，我们这纯纯的友谊在别人眼里怎么就变味了呢，不过我无所谓。 这时，小肖哥同办公室的谭满哥就叫我“红灯泡”。我问他啥意思，开始他故弄悬疑，不告诉我。后来，那个谭满哥经不起我软磨硬泡，就解释给我听（当然是对着他们全办公室所有的同事），“中央电视台一个叫“七巧板”的综艺节目说，别人谈恋爱的时候需要黑暗，那个负责光照的人就叫电灯泡，你姓冯（长沙话冯红不分），就叫红灯泡啦！”原来是这么回事。小肖哥就说，“小冯这个灯泡好啊，免得我迷失方向。”我觉得也是哦！但是我觉得自己在小肖哥与小刘姐之间，不属于“灯泡”类。 没过多久，听吴姨说，小肖哥通过传达室的杨娭毑介绍，认识了下属某国营企业的一个姐姐，小肖哥很满意，现在正在“处对象”，问我是否见过那个姐姐。我说，“没听他说。不过这几天吃完晚饭，他溜得比我还快，我上课都没有他积极，我放学回来他还没有回。” 于是，找了个机会，就问小肖哥。“吴姨说你谈女朋友了，那姐姐漂亮不？”“下次等你放学回来让你看看？”“好啊，不过还是要你感觉好就行的。”“肯定咯，我感觉蛮好的。”
没几天，那姐姐因为工作原因来了机关。吴姨就给我“通风报信”。我马上跑去瞧，挺能干、大气也很强势的一个姐姐，但我觉得和小肖哥不合适，觉得小肖哥hold不住。不过，我没有说出我的感觉，我担心我的观点会影响到小肖哥的情绪。可是，不到两个月时间，他们真的“吹”了。那个姐姐我仅仅见过一面，其实我觉得她长得很一般，没有小肖哥形容的那么好。
小肖哥消沉了很多。记得那个时候元旦即将来临，我的办公室挂了一幅《好莱坞女影星》的挂历，很美的一幅挂历，我好喜欢。小肖哥站在那幅挂历前，登徒子一般地翻看着，突然幽幽地说，“为什么我身边的漂亮女孩都飞走了？”我就笑着说，“没有啊。你想要哪个，我送给你。”“你就贫吧，你哪来的这种能耐。不过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也心满意足了。可是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我长大啦，已经十八啦！” 正是那个料峭的寒冬，在卫校读书的同学来电话告诉我，她被检查出得了肝炎，刚住进传染病医院。我以前就知道小肖哥有个同学在传染病医院上班，曾经还和他一起去玩过。于是找到小肖哥跟他说，“我一个好朋友因肝炎住在你某某同学医院里了，希望你的同学多多关照。”“就是那个长得很清秀的妹子？”“嗯，卫校的那个。”“那我们今天吃过晚饭就去看她吧，我马上就给我同学打电话。”小肖哥表现得非常热情。
晚饭后，小肖哥说：“我们走路去吧，路也不是很远的，在路上我们好好说说话。”“嗯，一切都听你的。”“把你这个同学介绍给我做女朋友，好吗？”“她现在得了传染病哦，你不怕吗？”“肝炎最严重的后果也许就是这辈子不能生孩子而已，不要孩子就是啊！”我侧目看了他好久，怎么感觉他的小身板顿时伟岸了起来，头顶上隐约有了一轮光环绕着？哦，应该是昏暗的路灯光打在他身上的效果。“不带这样玩的吧？”心里想。“你不会是想女朋友想疯了吧？”“不是，我考虑了很久。你这同学不是经常来玩吗？我觉得她比较适合我，她比你大一岁，今年马上就参加工作了，一切都蛮好的。”“哦，你是觉得蛮好的，但是她会不会答应？我不敢保证的哟。”“我尽自己的努力去喜欢她，应该会答应吧？” 其实，从解放西路到传染病医院并不远，本来冬天的夜晚我应该感觉冷的，但是那个晚上，那条路很幽静悠远，夜色很温柔，风吹在脸上也没有寒意。以前和以后的时光中，我和小肖哥在街头散步的日子也不算少，可我只记住了那个夜晚。 在路途中，他问，“我需不需要买一束鲜花进去？”我觉得没必要，就说，“她又不知道你会去看她，更不晓得你有熟人在这里，不要啦。” 可是到了病房，被小肖哥那个同学弄得场面很尴尬。他大张旗鼓地对我同学说，“你同学给你介绍男朋友来啦！”结果，小肖哥也觉得灰头土脸的，同学更是很生我的气，害得我们在病房里没呆多久就走了。
又过了几天，同学电话告知，是检查出了纰漏，虚惊一场，她身体健康得很，什么毛病没有。 小肖哥听说后，就说，“小冯，你把你同学叫过来，我们出去撮一顿，给她压压惊、去去晦气！”我跟同学传达小肖哥的美意，可同学跟我翻脸，“我才不来，你都把我卖了，还要我帮着数钱。”真是冤枉我，我是一片好心才对呀。 同学对我说，“我还没出学校门，你就想把我给嫁了？”“不是我想把你嫁掉，是有人想把你娶进门。”“我可不喜欢他那类型的。”“那就算啦，你也不用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我呀，你还是照常来玩吧。”但同学直到毕业都不来我们单位了。看来我真的只是个“红灯泡”，当不了“红娘”的。 下班回宿舍，准备去提篮买菜，不曾想小肖哥的宿舍里已经是人声鼎沸、笑语喧天。小肖哥说，“小冯妹子，今天不需要你去买菜了，等会叫你吃饭。”我就问他的那些我认识的同学，“怎么回事？”“今天肖满哥生日咯。”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做点事情，才对得起这餐饭，于是准备帮忙干活。一个大辫子姐姐就说，“妹妹，你就不用操心了，这里有我们呢。”见帮不上忙，我也不好意思老杵在那小小的房间里，于是就进了自己的寝室。 大约过了将近两个小时，小肖哥来叫我吃饭。饭桌上，有人就起哄，“肖满哥，现在你自己表个态，你到底喜欢谁？是小鸟依人的冯妹妹呢，还是你某某同学？”“你们不要乱说哦，冯妹妹还小，挺单纯的，你们不可以教坏她。”
（图文无关） 叫我吃饭的时候，小肖哥就给我打预防针，“等会我同学如果取笑你，你可不要见怪。他们都是我的大学同学，互相之间没分寸。” 也许是有提示在先，我就说，“小肖哥是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对不对，小肖哥？”大家哄堂大笑，“谁说冯妹妹不懂事，她可明理着呢。”一餐饭下来，大伙把小肖哥灌醉了，大辫子姐姐温柔地伺候着。见状，我悄悄溜走了，留下了那一大堆碗筷给那姐姐去收拾，反正她会很乐意的。 第二天上班，小肖哥来我办公室对我说，“小冯妹妹，昨天你没生气吧？他们都是开玩笑的。”“没有，怎么会哦，蛮好的呀！”我真的觉得，象他们这样，有一帮同学经常聚会，多有趣啊，可惜我没有。小肖哥就说，“以后我们同学聚会，我都带上你吧。”“那就算了，你看你们同学都怎样笑话你，我倒没什么，弄得你找不到女朋友，我可担待不起。” 不过，以后他们聚会，他还真的带上我，于是他所有的同学我都认识了，知道了那个大辫子姐姐也姓肖，是小肖哥同一个地方的，他和她其实只是高中同学。
（图文无关） 从此以后，每个星期六下班，都能看到这个姐姐的身影。而且这位姐姐每次来，都留宿在我的宿舍里。慢慢也让我这个愚钝的女孩嗅到了一丝恋爱的味道，但我却没有从小肖哥的脸上看到爱情的容颜。 观察了一些时日后，某次晚餐时，我问小肖哥：“你会娶她吗？”“不知道。”“为什么？”“她在株洲，我在长沙，我不喜欢远距离的婚姻。”“你可以想办法将她调回来啊。我觉得吧，我们机关这么大，下属企业这么多，你把你谈恋爱的事情跟你们科长说说，你也是个大龄青年了，这样的问题领导会考虑的。”“不晓得领导会不会答应？”“你如果不敢说，我替你说。我不怕季科长！”“鬼丫头，这个不需要你操心的。”
不知道他有没有跟领导提及这件事情，但我觉得我应该为他做点事。某个星期六的晚上，已经是深夜了。以前我都给那个姐姐留着宿舍门，然而那个晚上我11点就锁上了门独自睡去。睡到半夜，朦胧中听到小肖哥在门外叫我，要我开门让姐姐进来。 我这么一做的结果却导致下周姐姐来，送我一份礼物，说，“不好意思，长期在你这打扰。”我就来一句，“都这么长时间了，其实可以不打扰我的呀！”弄得小肖哥跟我解释，“我和她还没有扯结婚证的。”“这个很重要？”“你认为不重要？”“反正马上就领证了，迟与早有什么关系？只要你打算跟她结婚，我认为不重要。”“小丫头片子，满脑子异端邪说！”我思索，这也许就是我与他思维上的差异。 没多久，姐姐被安排在机关下属一个国营企业里；没多久，小肖哥搬出了集体宿舍；又没多久，小肖哥结婚了。至于婚礼如何，我没有去见证，虽然他一再强调要我去参加，我觉得还是跟同学出去游玩比较开心。等小肖哥休完婚假回单位，我发现他浑身都是幸福甜蜜。 他办公室里的那个谭满哥，说出了一句总结性的话语：别小看这个冯妹佗——红灯泡，还真照亮了肖满哥一段美好姻缘。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