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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正人讲述王正抗日伏击战

 晋南道 2022-08-16 发布于山西
王正人讲述王正抗日伏击战

这是出自众人之口的回忆,以便抛砖引玉,能收集更多的王正伏击战史料。小时候村里老人把王正伏击战讲得绘声绘色,加上熟悉地形、场景,每次听讲似乎自己也身临其境,脸上总是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1938年农历3月荣河县地下党成立的抗日自卫总队,在王正村打了一场伏击战,也是荣河县抗日第一仗。黄埔军校毕业的共产党员黄狄秋担任荣河县抗日自卫总队总队长,他是河北蔚县人。总队分为两个自卫中队,陈皓(陈和顺)任第一中队队长和政治指导员,今万荣县杜村人,薛肇平(肖平)任第二中队队长,杨鹏鲲任二中队政治指导员。

当年村民为躲避日本鬼子在张地窑深沟打的高窑

1938年农历3月初,黄狄秋、陈皓等人获悉日军将从运城往荣河县城运送一批大米、白面等物资。在荣河县界主要经过闫景、偏店、王正等村,这段路自东向西约30余里,道路平坦。王正村刚好位于黄土高坡二道塬的沟顶,下了五里坡再走四里多就是荣河县城。

王正村的东壕进村路是二里多长的慢下坡,路北农田分别为东崖(方言读乃)、壕东崖,路南农田依次是庙前崖、南崖、南埝下,两边土崖慢慢升高,快进村的土崖距路面有三米多高。村东头有两个关门,东壕路正对着大东关门,关门外朝南方向是去杨庄的小路,小路西边是潘家油坊的祖师爷庙,小路东边的农田由此得名叫庙前崖。关门外朝北方向的小路对着一个小东关门,进了关门第一家是周肯堂的老院。

黄狄秋带人提前暗中侦查沿途路况,认为王正村地形复杂,打有三米多高的土崖做掩护,退有漫野无际的荒沟可隐蔽。抗日自卫总队经过缜密考虑,决定在王正村东关门外利用东壕路窄崖高的地形打伏击战。

当年的主战场东壕路,如今是李后旅游大道,两旁的农家院落连成片

据村里老人回忆,打鬼子的头一天先头部队已经进村布防,各个村口设有暗哨,只准进不准出,夜晚给暗哨送饭用点燃的香为联络暗号还要对口令。王正人提起日本鬼子早就咬牙切齿,为了躲避鬼子跑日本,在村外挖了好多隐蔽的窑洞,甚至在百米深的大沟半腰还挖了多处高窑,为了安全只能利用羊肠小道脚蹬手攀才能上到高窑。家家门后挂馍馍袋,一有风吹草动全家男女老少提上馍馍袋就往村外跑。一次跑日本,我的本家老伯立森老人抱上三四个月的婴儿,与村里二十几口人躲在一个窑洞,婴儿受了惊吓怎么哄都止不住哭。为了捂住孩子哭声不被鬼子发现,使劲过猛、用时过长,就活活把婴儿捂死了。

日本鬼子进村扫荡不仅抢粮食、抢牲畜,还作孽使坏。随手拆下老百姓的门窗烧火做饭,见鸡杀鸡、见猪宰猪,个别鬼子临走还在老百姓锅里留下屎尿,真是作恶多端、坏到极点。王正人对日本鬼子早已恨之入骨,终于盼来打鬼子的队伍,做后勤的积极性很高,周长昆带领村民做饭、潘梅生带领村民送饭、周发印带领村民抬担架救援,灶房就搭设在东头巷的深井房。

当年阻击日军的大东关门所在地,如今都被农家院取而代之

战斗当天大早,战前的紧张气氛已经笼罩在王正上空,村里组织村民疏散到沟里躲避,只留下青壮年提供后勤保障。王正人给打鬼子的队伍准备好早饭,为了节省时间,提前在比较隐蔽的后壕路两边摆上馒头、包子,小米稀饭也盛剩到碗里。

据老人回忆,大约日头一杆高,打鬼子的队伍一路小跑进了村,战士头上冒汗,统一着装的是西北军38军177师李兴中部下的干训队,村里人把他们称为西安的学生兵,穿便装的是黄狄秋领导的自卫队。

领头让战士向后传话—抓紧时间就地用餐,吃饱后还命令战士随身带几个馒头。随后村民带路从后壕小路到南庐的石碑楼集结,跨过东岭部署到东壕两侧的有利位置埋伏,村口大小东关门架有机关枪,村东口潘家油坊的祖师庙也有火力点。南庐的石碑楼、东岭的魁星楼为屏障,是后备部队的集结点。

当年的潘家油坊祖师爷庙所在地,如今建成王正学校

战前,指挥人员对各种情况都有预案,考虑的十分周到。为防备驻扎在荣河县城的日军增援,在村西走荣河的陡坡带拐弯路部署了兵力。为防备东北方向杨郭村的日本鬼子,在村东壕东崖朝北方向的小路上也部署了兵力。为阻止放慢日军车辆的行进速度,还在国共联军隐蔽埋伏不远处的大路,放置了几辆老式破大车和废旧犁耙等障碍物。

闫景、偏店、青谷等沿途村有探马报信,临近晌午探子骑马不断从西边飞奔而来,马不停蹄高喊:报——鬼子到了闫景、报——鬼子到了偏店、报——鬼子到了青谷。总指挥铿锵回话:“再探再报!”

为了让战士吃饱喝足打鬼子,村民把午饭送到了埋伏的战场上。村民的后勤保障无微不至,战斗越来越临近,战士的斗志越来越高涨。

当年击退日军的小东关门所在地,如今的村落巷道

鬼子行进到青谷村边,距伏击圈大约七里多路,部队已经进入临战状态。此时宁静的王正村暗藏着一场血战,无论打鬼子的国共联军,还是提供后勤服务的王正村民都摩拳擦掌,铆足劲要消灭这股日本鬼子。

下午不到五时,远远望去沿路尘土飞扬,敌人的车辆一路疾驰。当日军进入伏击圈,总指挥一声令下,步枪、机枪、手榴弹一齐打出飞向敌群。胆大的村民看到制高点的机关枪打的很猛,时不时要用湿毛巾给枪管降温,甚至能听到子弹飕飕飞。

虽然我军装备落后武器差,采用以悬崖掩护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战术,打得鬼子措手不及。突如其来的枪炮声把毫无防备的日本车队打得七零八散,车上的日本兵仓促应战,由于身在明处始终摆脱不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当年日军逃窜的东凹壕小路

鬼子攻不下大东关门,试图从北边的小东关门打开缺口突围。据说学生兵的一个连长枪法很准,正在周肯堂家休息抽大烟,得知鬼子接近关门正在推墙,给手下说:“抽了这口我就上!”然后冲上关门打死几个鬼子。日军碰上硬茬,无心恋战只得丢盔卸甲,靠汉奸引路,沿着南崖和南念下之间的东凹壕小路朝杨庄方向仓惶逃窜。

战斗打响不久,荣河县城的日本鬼子闻讯敢来增援,我守军利用陡坡拐弯处易守难攻的地形打退了荣河的援兵,确保伏击圈的日本鬼子孤立无援。

伏击战用了不到一个钟头,共消灭敌军近三十人,缴获各种枪炮三十余支(门),大米、白面几十袋,还炸坏敌人两辆车。此战打击了日本鬼子的嚣张气焰,西安报纸以“血战王正”为题进行了报道,鼓舞了荣河县军民抗击日寇的士气。

当年学生兵攻打榆树坟日军机枪火力点的小路

战斗结束,抗日联军匆匆撤离。路两边摆满了村民准备的慰问品,战士边走边吃,送别的村民听到许多战士喊口渴、喝水,急忙端上准备好的凉白开水。

战争是残酷的。学生兵为了包抄去杨庄方向榆树坟的日本鬼子,那里有一个机关枪火力点,遭敌人扫射,六个战士当场阵亡,按李兴中部下吩咐,村民把牺牲的学生兵就地埋到东壕路北的东崖边。村民无不痛心疾首,眼见生龙活虎的年轻人就这样离开人世,上世纪五十年代清明节西安还来人为烈士扫墓。

日本鬼子不甘心失败,第二天到王正村把村民集中起来,迫使村民挖出牺牲的学生兵尸体,用残酷无情、好战好斗的武士道精神向尸体敬礼,以此吓唬村民。还没来得及报复村民就得到情报,贾村庙的抗日队伍正在赶往这里,日本鬼子只好匆匆逃离。

王正伏击战发生在敌强我弱、敌进我退的不利背景下,小战小赢积少成多,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用蚂蚁啃骨头精神遍地开花打鬼子,体现了国共合作全民抗战,中国人誓死打败侵略者的顽强斗志。

东扩了二百米的村口

受此伏击战鼓舞,村里的热血青年畅广德(小名囊和)离别结婚不久的新娘,跟随西安学生兵队伍打日本鬼子去了,从此没有音信,不知是死是活。随后不久在王正村西南方向七十多里的临猗县角杯乡吴王村,打了一场吴王古渡保卫战,这是一场恶战,学生兵牺牲惨重,渡口保住了,阻击日本鬼子未能跨过黄河。潘登民的姑姑也是我的本家姑姑,一生守家等着这位抗日的丈夫回来,无儿无女靠娘家侄儿潘登民赡养,直到1985年81岁去世,留下终生遗憾,后来推测畅广德可能在这次战斗中光荣牺牲。日寇侵华期间不知在中国大地造成多少英雄流血、亲人流泪的人间悲剧。上世纪七十年代挖建东池时,周周会锁挖到一个约二十厘米的炮弹,侵华日军在中国大地造成的创伤不是短期就能愈合。血的事实告诫我们,一定要铭记历史、捍卫和平。

伏击战之后,村里流传潘家油坊的祖师爷庙很灵验,鬼子试图打掉学生兵埋伏在祖师爷庙的火力点,但炮弹就是打不到祖师爷庙,总是落在旁边,几尊神像毫发无损。这个说法是手无寸铁的村民借助神力打鬼子的愿望,唯有伟人毛泽东透过现象看本质,做出英明判断,在1938年写出了《论持久战》的抗日名著,组织实施了打败日本侵略者的战略、战术和战役。

依稀可见的东壕和东崖农田

时代在变迁、社会在发展。解放后村里发展生产搞建设,陆续在村口的东崖取土垫圈,上世纪七十年代建试验场打窑养蜂,后来挖池蓄水,八十年代又铲崖填池、圈院盖房,村子东扩二百来米。昔日伏击日本鬼子的有利地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悬崖陡峭不复存在,烈士坟墓随之消失。有关王正伏击战的文字记载甚少,从万荣县档案馆、王正村乡贤馆只看到三百多字的介绍。随着当年参战人员的离去,已经无法用文字还原王正伏击战。

时隔八十五年,王正人的集体记忆依然存在,王正人或多或少都能讲一些伏击战的情节。根据老一辈讲述的大致轮廓,把大家支言片段的口述整理成文,仅此献给王正伏击战牺牲的无名烈士、作战官兵和王正村后勤人员。(2022年3月10日)


END

作 者 简 介


潘大丰,1959年生,1982年太原工学院电子测量技术专业毕业。退休前为山西省农业科学院信息研究所所长,二级研究员,主要从事农业信息技术应用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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