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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故乡翩翩入梦

 山东刘福新 2022-08-19 发布于山东

(散文》故乡翩翩入梦

                          

                故乡翩翩入梦

 

             文辛

 

    故乡与我,虽然经常晤面,或许是鄙人渐入老年的缘故,不论是夜里还是白昼假寐,时不时地进入梦中……

   梦中故乡的小丹河夕照缠绵。一个少年光着脚丫,在褐色土壤上蹦蹦达达,还哼着从祖父那儿刚刚学会的不知名的童谣。

  小丹河近了,那缓缓流动的带有草腥味的水流呈扇子面向我涌来,好似要与我顽皮地亲吻。小脚丫在多棱角的石岸上走过,硌得有些疼;但走进河流中心,趾间湿沙摩挲,流水轻触,特别那些小鱼儿,在脚踝间萦绕穿行,既酥痒又快意。

   有时候,我光着脚丫,小心翼翼地踩着一块块石头,跃过一条丈把宽的小河,兴致勃勃地踏进了白杨林的边缘。小溪从沟豁和腐叶中穿过,沿着白杨林的翅端,不舍昼夜地奔腾而去。千百年来,谁也没有注意到、也没有抒写过这条原始的水流,但它却默默地、坚强地、旁若无人地穿过厚厚的沙土层,流淌着,流淌着,无尽无息地流淌着。

   白杨林南面有一片宽阔的河滩,河滩里长着数不清的花草,叫出名的有野蓼子、野薄荷、野茄子、饽饽酒子……最多的要数那茎上有棱极像莆子的草,一长一大片。光了屁股,在里面滚动,滚得飞快。旁边的花草拍手喝彩,被压倒的草马上又直起了腰,惊诧我的“小子发狂”。玩够了,疯够了,好似听到大人催着回家的呼叫声,急切里顾不上穿鞋,再乜斜一眼河滩里刚刚扒开的幺幺狗(一种生息在沙滩里的小动物)是否安在?

   河流拐弯的地方有许多被山水冲刷成的潭,我们管它叫“湾”,水碧蓝碧蓝的,蓝得让人心醉。缓缓的浅浅的河汊里,游着各种鱼儿。我有个姓秦的表哥是我的铁杆玩伴,一次,表哥看到一条一拃多长的“花翅”,双手去扑,猛地,铁锨的锋刃铲在他的右手背上,原来我家后邻的大孩子也看到了这条鱼……表哥手背上的肉翻卷开来,露出瘆人的白肉。他的汗珠子直往下滴,我心里也如刀割一样,随着他哭泣。但乡下孩子没那么娇嫩,爷爷给表哥敷上一把香灰,不几天也就好了。

   梦中故乡的方山晓岚蒸腾。方山近了,耸立百丈,它与草山、鏊子山成卧龙之势,连绵不绝。曾记得我在高小上学时被语文老师粘贴于教室北墙上的那首诗,内中就有“方、鏊、草山一线牵”的句子,还被老师好一顿表扬。

   方山,我童年、少年的圣山,它丹岩翠壁,林深树高,那里曾是儿时的天堂,捕鸟摘果,探洞险捉迷藏。山野造就了我宽广浪漫、永不服输的性格。有一年的春天,我与大人们到方山拾柴禾,由于刨得荆疙瘩太多,背不动,但又舍不得扔掉,晌午过了,还在下山的崎岖小路上,急得哭了起来。一个路过的中年男人开起了玩笑,“谁家的孩子这么能干,拾的柴禾背不了,要不,你给我当儿子吧?”还多亏这人与接我的父亲相遇,指点了我所在的位置,父亲才找到了我,半天的劳动成果终于丝毫未损。

  梦中的老宅院简陋质朴。老宅院除了大门口用青砖垒砌外,四合院老屋的墙大都是用黏土夯起来的,只是在墙的下部贴了矮矮的几层砖,是为了防水浸泡的。里面的家具几乎是木质的,木窗木门槛,木桌木椅子,还有祖父的木织布机子。木纹纵横成千万道沟壑,到处有磕磕碰碰的痕迹,刀刻的、虫蛀的,谁说得清呢。老祖宗留下的,没有人舍得换新,更没有人丢弃,年岁久远,潮浸日晒,老屋处处都散发着腐旧的味道,我,就在这样的味道里度过了童年和少年,并且,喜欢这样的味道。

   梦中老碾棚前的场院温馨舒适。那繁花满枝的杏树下站着的是谁?笑吟吟的向我招手,轻轻呼唤我的乳名,喊我走近搂我入怀。是隔壁草屑落满鬓发的婶娘,还是摘下第一个熟了的杏子给我吃的伯母?那清明时节在转秋千坐着的是谁?大声大气地呼唤着我傻小子,把我猛地拽到秋千上,随着巨大秋千地转动,曲腿紧抱着我。是二爷爷家的大姑,还是与我没有血缘关系随母来了我家的大姐?我能感受到她们温暖的呼吸,却看不清她们的眉目,只有朦胧虚幻的影子。这影子如影随形,迄今难忘。

   梦中场院东面的枣林奥妙无穷。这片枣林记载着我童年和少年时的酸甜苦辣,更满载着一个童心幻想出的世界……

   某年春天,父亲说要畦地瓜了,掀开井盖透透气吧。就在大人回家的当儿,与妹妹在井边坐着忘情地玩耍,倒退到井口,呈坐姿掉进三棵枣树围裹着的深井下,连屎尿都跌了出来,却硬是没哭。

   还有一次,向村人借了本麻纸线装书《戈红霞征北》倚坐在崖边一棵枣树下读得着了迷,起身时忘了是在边,骨碌碌滚到了崖下,弄得遍体鳞伤,却暗自庆幸古书完好无损。

   站在树荫下粘捕知了;侧耳倾听那啁啾的黄雀;躺在平伸的树杈上洋洋得意地假寐,伴着沟崖谛听那绝妙的方山松涛飒飒声和神奇的丹河流水哗哗声;还不止一次遐思着宇宙的奥妙,抱膝凝视过那一片枣枝缀画的神秘空……

  枣花盛开的时节,虽吃不上甜甜的枣儿,但也没有毒虫的肆虐,可以放心大胆地在枣树下盘腿而坐。细碎的枣花像米粒,散发着醉人的枣花蜜的味道。浓浓的枣花也似蜜一样粘稠,风也吹不散。偶尔有吃醉了的小蜜蜂从枣花上跌落下来,抖着翅膀翻滚爬转像个小醉汉憨态可掬。每逢这时,我总愣愣地看着枣花上忙碌的蜜蜂出神……

  梦中紧贴宅院的的小路可亲可爱。立于东屋后有一条窄窄的小路,就从我老家东屋的屋檐下过,本村或者邻村赶集上店的男女老少,不时地传来嘤嘤呖呖,听着浓浓的乡音,心清神净。间或闻到槐叶笛声,短促却脆亮。那片宽宽的槐叶卷起,鼓起嘴用力吹出的声音我一直没学会,但伙伴们却没有因为这个而瞧不起我。1962年我即将离家远行的那天早晨,伙伴们不约而同来到我家靠路的屋檐下,为我考上了县一中恋恋不舍地送行,那一次少年离家时伙伴们为我吹的曲子,我从不曾忘记。是了,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槐叶笛声……

   是什么让我双眼迷醉?是什么让我鼻翼生香?是什么让我心怀坦荡?哦!是那夕照缠绵的小丹河?是那晓岚蒸腾的方山?是那沿山而上一望无际的碧绿梯田?是那浅黛薄粉的清纯的农家姑娘?是那简陋质朴的老宅?是祖父那富有节奏的织布声?是那随风飘散的炊烟?是那温馨舒适的老碾棚前场院里的转秋千?是那杏树下站着的落满鬓发的婶娘?是那奥妙无穷的枣林?是那是那紧贴宅院的的小路?是伙伴那短促脆亮的槐叶笛声?是那……

   在青山碧水间,在老宅场院间,在枣林小路间,真的有一支旋律宛如飘缈的仙乐,飘入了我的耳朵;真的有一缕味道宛如醉人的芳香,钻进了我的鼻孔;真的有一种气魄宛如兴奋剂,源源不断地填充进我的胸腔。

    拂晓醒来,尚恋恋不舍,故乡似乎就在枕边。我猛然里觉得:我应该回故乡一趟了!

 

                              完稿于2007年4月9日2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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