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隔山海,情越半生。 2010年9月26日。 一场特别的婚礼,正在厦门鼓浪屿举行。 新郎叫袁迪宝。 中国人。 82岁。 新娘叫李丹妮。 法国人。 83岁。 婚礼现场,两位耄耋老人搀扶着蹒跚而行。 尘满面,鬓如霜。 却红光满面,有着难掩的风华。 现场一派欢腾,人人为之动容。 他们深知—— 这场跨国恋能修成正果,实在来之不易..... 他们在二十出头的年纪相遇。 奈何情深缘浅,因一些事被迫分开。然后分隔中法两地,遥遥相望。 在半世纪的变迁里,她等了他55年,一直未嫁。 红颜损,青丝变白发。 唯独爱意,经年不变。 初遇时,是在1953年。 那年,李丹妮26岁。 在浙江医学院担任俄文老师。 李丹妮是名中法混血儿。 高鼻深目。 浓眉褐瞳。 走到哪儿都很吸睛。 袁迪宝永远不会忘记,新学期开学那天。 “丹妮老师”走进教室。 底下无数人起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他坐在窗边,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清风明月般的女子。 “像天仙一样从教室门口飘进来,每走一步我们这些'土包子’都目不转睛地看着。” 抬眼的目光,恰好与李丹妮撞上。 但那时,爱情并未发生。 袁迪宝对她多是倾慕,并无他意。 李丹妮,也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年纪稍大的学生”。 仅此而已。 后来,班里每次举行俄文考试,袁迪宝都拿满分。 漂亮的成绩单,吸引了李丹妮。 她开始辅导他,送他字典、参考书。 袁迪宝是个求知欲很强的人。 听闻老师精通四国语言,也常主动请教。 日子渐进,二人相交甚笃。 谈论的话题,也陆续延展到课本之外。 他们身上,有太多相同点。 看的书, 听的音乐, 喜欢的运动,都惊人地相似。 “像是同一个人。” 如此情投意合,简直是佳偶天成。 很快,他们步入彼此的灵魂深处。 垂杨下漫步。 西湖中泛舟。 两情虽未挑明,却如此缱绻。 一次。 二人相约爬灵隐寺。 途中,李丹妮给袁迪宝唱了首俄文歌。 当时的袁迪宝似懂非懂。 后来经查阅,他才明白歌词大意—— 田野小河边,红莓花儿开。 有一位少年真使我心爱,可是我不能对他表白,满怀的心腹话没法讲出来。 按理来说,如此大胆的示意,应该让他高兴才是。 可他没有。 面对丹妮的表白,他心里愁绪如麻。 一面是喜, 一面是惧。 因为在他内心深处,藏有一个秘密。 入校前10天。 家人帮袁迪宝,包办了一场旧式婚姻。 当时的他,已25岁。 按照习俗,男大当婚。若等学成归来,可能会打一辈子光棍。 于是。 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不得不与一名叫黄秀雪的女子,结为连理。 人生的出场顺序就是这么造化弄人。 入校后,他遇到了李丹妮。 情心初萌。 这场不该到来的烈爱,凶悍不可挡。 他自身,也逾矩不能自拔。 可他到底明白,自己是有妇之夫。 这场包办婚姻中,与妻子虽无感情基础。但世俗道德在先,责任在先,不可能弃发妻于不顾。 无奈、纠结、挣扎...... 一场巨大的心理斗争之后,他忍痛做出一个决定。 芙蓉树下。 他垂下脸,含着泪, 把压在心底的秘密,和盘托出。 李丹妮听到后,心如刀锉。 有那么一秒钟,她甚至想将他据为己有。 可道德不允许。 “我不能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另一位女人的痛苦之上。” 命数已定,她深感无力。除了放手,别无他法。 于是。 剪下一缕发, 脱下一枚戒指。 送给袁迪宝后,咬牙离开。 袁迪宝哽咽难言,深感歉疚。希望二人以朋友相称,继续保持联系。 李丹妮答应了。 毕竟,她从未怪过袁迪宝。 恨不相逢未嫁时。 她明白—— 错的不是他们,而是封建习俗,而是造化弄人的相遇。 1956年4月。 告别知心爱人,李丹妮登上了去法国的船。 这一别,便是半个世纪。 在法国。 才貌双全的李丹妮,桃花遍地,追求者众多。 但她心中只有一个位置,早已被袁迪宝占满,任谁都无法走进。 因此。 此后五十余年间,她始终孑然一身,孤独而行。 好在大洋隔不了情思。 两人分别后尘缘未尽,一直以书信的方式联络。 她在一笺信纸上,写下爱意,寄去相思。 袁迪宝,也总寄来很多信。 那时的袁迪宝,已大学毕业。 在厦门市防疫站工作。 与妻子生了三个儿子。 信里。 他始终极力克制自身情感。 试图用生活琐碎,掩盖“不该有”的想念。 但其实,在天各一方的日子里,他常回到二人相遇的地方。 在西子湖畔、断桥白堤,走他们走过的路。回味他们度过的时光。 这些……李丹妮从未知晓。 俩人就这么遥遥相望。 想念了,就看信。 一次来信中,袁迪宝说,他正在攒钱,会在之后去法国看望她。 可惜天不遂人意,这场约定迟迟没有到来。 1966年。 李丹妮收到一封匿名信。 “不要再写信了,你在害人。” 她不知所以。 打听了情况后,才知晓—— 彼时的国内,正处于特殊时期。 为了不给袁迪宝添乱,她放弃写信。 国内的袁迪宝,亦是如此。 他的姐姐害怕惹火上身,便悄悄将二人的信物全部烧毁。 这其中。 包括当年的那缕头发、那枚戒指。 就这样。 二人在命运浮沉、时代动荡中上上下下,断了唯一的联系方式。 1976年,特殊时期结束。 李丹妮再次将信寄出,等来的却是“查无此人”。 她万念俱灰。心想—— 十年过去了。他有妻有子,家庭美满。大抵是不想我打搅他了。 但其实。 袁迪宝早已不在厦门防疫站工作,而是被下放到了福建。 他同样给李丹妮写了数十封信。 均被悉数退回。 他以为丹妮已嫁作他人妇,把他忘记了。 所以相思再入骨,爱意再绵延,他都没敢再写信。 俩人就这样错过、误会。 岁月悠悠。年年相似。 曾经的一对璧人,日渐苍老。 如同信笺上的字迹,在经岁月淘洗后,开始褪色、斑驳。 无人再提。 所有人都以为—— 袁李二人,就将自此相忘于江湖。 转机发生了...... 1994年10月。 袁迪宝的妻子不幸患癌去世。 妻子离世后,袁迪宝独居了10余年。 不修边幅。潦倒不堪。 见他孤独一人,晚辈曾多次劝他再寻个老伴儿。 他千推万阻,坚决不肯。 直到2010年春节。 全家齐聚一堂,举杯共庆,笑谈往事。 话语间,晚辈们得知他与李丹妮的事。 大为震撼。纷纷劝他再尝试联系对方。 袁迪宝很是犹豫。 毕竟,俩人已几十年没有联系。 不知对方是否嫁了人、搬了家。又是否......还活着。 那天晚上,他嘴上说着拒绝。 房间却整晚亮着灯。 昏黄的灯光下。 他写了又改,改了又写...... 几十年的思念,实在不知该如何下笔。 次日,信寄出。 他终日悬悬而望,只盼早日收到回信。 好在天作之缘。一个月不到,李丹妮寄来回信。 看着熟悉的字迹,袁迪宝喜极而泣。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原来。 这些年,她一直未嫁。 为了让袁迪宝能联系她,也从未搬家。 之后,更是打算在修道院杳然一生。 对此,袁迪宝惭愧又内疚。 从前,他们之间横亘着无法逾越的巨石,在时间莽莽中弄丢了对方。 现在,他们终于有机会重生、相爱。 袁迪宝说: “爱是无罪的。只要不做害羞的事,就很纯洁。” 于是当即决定,邀请李丹妮来中国。丹妮: 你好!接到你的来信后,我日夜思念着你,只有默默唱歌,纾解心结。你独身至今,信物也留存至今,请原谅我的负罪感,我们要重生。如果你愿意,来厦后我们可以到民政局办理结婚登记……你来和我们同住,我的儿、媳、孙一定会把你当妈妈、奶奶尊敬的。 盛情邀请下,李丹妮答应了。 再次重逢,是几个月后。 那天。 素来以邋遢示人的袁迪宝,破天荒地穿起正装。 他手捧55朵玫瑰。 心潮起伏,躁动不安。 在厦门高崎机场的大厅,激动地等待跨越重洋而来的昔日恋人。 没过多久,飞机落地。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第一眼认准了她。 “丹妮!” 两人相见,紧紧相拥。 这一抱,相隔55年。 没有私语缠绵。没有甜蜜絮语。 尘封心底的期盼与想念,尽在不言中。 几天之后,他们相约民政局,补上了那张迟到半辈子的结婚证。 然后,举办婚礼。 这场爱而不得的旷世之恋,终于圆满画上句点。 二人的婚后生活,安闲自得。 依偎在一起看书。 携手在一起散步。 相伴后几年里。 袁迪宝的听力逐渐下降。李丹妮的视力,也不复从前。 但即使这样。 他们依旧相互搀扶,做彼此的眼睛和耳朵。 他们一起领略四季更迭。一起携手共度余生。 没有海誓山盟的诺言,却处处藏着柔情蜜意。 知晓的人,无不纷纷侧目,露出一抹艳羡之色。 7年后,袁迪宝摔了一跤 ,一病不起,不久与世长辞。 弥留之际,他特地交代晚辈—— 若丹妮之后走了,务必将二人合葬在一起。 翌年,李丹妮也离开尘世。 骨灰被分成两半。 一半在中国。一半在法国。 自此,故事结束。 但故事之外的爱,还在持续。 2014年。 这场“旷世绝恋”,被改编成微电影《日光岩之恋》。 两年后,又被写成文学作品《用爱等一生》。 “白头相对故依然,西湖知有几同年。” 几代荣枯,走过多少春秋与寒暑。他们依旧在岁月的烟雨中,白发相守,共度余生。 现在,他们虽已离去。 但所有人都相信—— 爱隔山海,情越半生。 即使岁月凉薄,在另外一个世界,他们也将继续相知相爱,相守相惜。 这场“旷世之恋”,不会停止。 参考资料: 1,《追梦在路上》http://m.le.com/vplay_20088861.html?locale=zh_cn 2,《用爱等一生》http://baike.baidu.com/l/U2iTZYGP?bk_share=copy&fr=copy# 3,新周刊https://mp.weixin.qq.com/s/EUbyURdBQTMbBwdt1WrVxQ 4,三联生活周刊https://mp.weixin.qq.com/s/I00I_qhxVxSpee_c9Hxld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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